第63章 ☆、【番外】絕愛

滅絕的名字不叫滅絕,叫柳婉兒,名字頗有種江南女子的味道,也正是大家閨秀般秀麗明媚的女子。

孤鴻子也不叫孤鴻子,叫孟鴻,英姿飒爽好兒郎。

那是陽春三月,正是草長莺飛的秀麗景致。

柳婉兒和丫鬟要去峨眉金頂祈福還願。

途經過一座小鎮,鎮上很熱鬧,落落月色和千萬盞堆積如山的花燈。人潮湧動。焰火疏疏,河面上河燈燭影重重,花市燈如晝。

各色花燈掩不住佳人的低喃軟語,笑顏如花,珠翠點綴,燈火喧鬧,不知傾了多少公子的心。就連天空中的月亮也十分應景,皎皎潔潔,銀輝遍地。

柳婉兒彼時還是活潑的性子,自是小姑娘花樣很多。柳婉兒便買了一個孔明燈,趁着丫鬟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天上飄着幾盞孔明燈,遙遠的像星子一般,近的才剛剛越過樹梢。它們在天空中明明滅滅,好看的緊。

柳婉兒抓緊孔明燈,點了火,看它袅袅的升空,然後歡快的閉上眼許願。

噗------孔明燈突然一下子被人用力的打了下來。

柳婉兒睜開眼,只見一襲玄色袍子的少俠從天而降。

那是個很英俊的少俠,粗粗的眉毛不羁的揚着,俊眉朗目,薄唇緊抿。

“孟鴻!你站住!”後面傳來追趕聲。

孟鴻皺眉,然後拉着不知所措的柳婉兒飛在半空中,在屋頂跳躍。

“啊!”柳婉兒吓得大叫,拼命往少俠的懷裏鑽。

少年楞了一下,突然噗嗤一聲笑了,比夜空裏的星星都要明亮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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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婉兒睜開眼,突然被驚豔到了。此後,她從未忘記,那年那個少年明亮的笑容,将整個夜空照亮。

“你是誰?”

“你是誰?”

兩個人竟然同時發問,随即孟鴻哧哧的笑了一聲:“我叫孟鴻!”

“小女子柳婉兒。”

“名字倒很雅,小姑娘膽量倒是不錯。”

柳婉兒不知道為什麽,紅了臉小聲的說:“人家過了這個月就十六了,不是小姑娘了。”

在擺脫了那群人之後,孟鴻将柳婉兒送回她住的院子,朗笑:“好吧,大姑娘,就此一別,有緣再會。”

柳婉兒第一次春心萌動,第一次失眠,都為了這個叫孟鴻的少年。

柳婉兒故意在這座小鎮停留了一些時日,心裏還是渴望想遇到孟鴻,只可惜,這多天也沒有他的消息。乞巧節那天在後院擺了水碗和針,半夜偷偷出去查看,針沒有浮上去,可是卻等到了他。

他坐在樹上,一雙黝黑的手對着她擺了擺,眼眸璀璨。

他的笑容在她眼眸中細細展開,盛開出美麗的花朵。

塞上鷹飛馬連天,少年獨坐陽關前。柳婉兒突然想到這句詩,只是覺得很适合他。

“嘿,小姑娘,我們又見面了。”他笑的神采奕奕,“會喝酒麽?”

那年乞巧節,他們把酒言歡。

那年乞巧節,她芳心暗許。柳婉兒知道她喜歡上孟鴻了,那種喜歡是豆蔻梢頭初見的心悅相知,羞澀懵懂卻真實。

那年乞巧節,孟鴻和柳婉兒說了很多,包括他是有抱負的男子,他此去便是奔赴峨眉門下,練就一身本領,投身于江湖。

柳婉兒本就執着,既然她決定要愛了,就不怕任何事情阻礙,她相信總有一天孟鴻會知道她的好。

她以死相拼才獲得父母恩準去峨眉學藝。

從此,江南少了一個才貌雙全的婉約女子柳婉兒,峨眉山上卻多了一個學藝的婉兒。和孟鴻師兄姐妹的婉兒。

孟鴻待她極好,朝夕相對,暢談人生,偶爾洗手作羹湯,也是為了她,不過只是止于溫籮來了之前。

溫籮是胭脂坊的清倌。才貌雙全,風華絕代。

流光飛舞,她青了黛眉,滿了黑發,長了腰肢,可還是等不到孟鴻說那個字。

她知道孟鴻其實真正心有所屬,是一溫蘿。

溫籮長得很漂亮,自有一派天成的韻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她想,她也可以呀,琴棋書畫,只要他說,她也會學啊。

只可惜那時候的婉兒還不明白,一個人不是看她會什麽,就能喜歡上,而是在他眼裏,她不管會不會怎麽樣都美。

其實從一開始就是悲劇。

悲劇,無論怎麽也翻覆不出手心的,是宿命的棋子。

人生是生死早限定的戲。

婉兒于是就拼了命一樣的學武,不論寒暑,咬牙堅持。

連風陵師太都贊揚婉兒,于是愈發重視起來。

我喜歡你喜歡你不顧一切地、用力的去愛,她的愛有着幾分小孩子般的讨巧------只要做到最好,你就會喜歡我吧。

可是孟鴻。

孟鴻依舊癡迷溫籮。

癡迷到,連她的生辰都無關緊要起來。

柳婉兒生平第一次感到妒忌,那熊熊的妒火恨不得将那溫籮拆吃入腹!

溫籮,溫籮,幾乎成了她每晚的夢魇。

溫籮的舞姿極美,舒了舒水袖,擡頭,曲了腰身,嘴角,笑意纏綿。

顫巍巍,如嬌花映水。

婉兒于是也去學了舞,在他生辰時跳給他看,只是換來的卻是他冷聲呵斥。

“柳婉兒!你以為你是什麽?!”

她一愣,只覺突然冷到骨髓,刺骨的冰冷。

她是什麽,哈哈哈,她也不知道她是什麽。

若是不喜歡她,大可直說,何必暧昧這麽多年?如果早在她春心萌動那一刻掐死,說不定現在也不會痛着這樣。

那顆心,曾經為他多少次激烈且默默地跳動。是真的真的很愛,才将一顆真心奉上,任由踐踏。

她愈發的恨溫籮,日思夜想置她于死地。

孟鴻那日臨走之前,婉兒拎着一壺酒為他踐行。

那日的西天的落日輕盈的灑下一層緋紅的薄紗,将天将地将江河将山岳草木皆籠在一片明輝豔光中,飄移的雲彩在江面投下婀娜的影,徐徐江風拂過,與水草、葦影和着暮歌搖曳起舞,波光粼粼中滲出那壯麗妩媚。

“孟師兄,來,婉兒知你此去必然不會回來,來,喝一杯!”

孟鴻的面容在天光下被模糊:“婉兒,你這是······”

她笑的很甜:“我知道,你去找溫籮姑娘私奔。”

“你知道?”孟鴻嘆了一口氣,莫名變得柔和起來:“其實,我知道婉兒你對我的心意,只是我心有所屬········若是我早一步傾心于你,說不定便會愛上你。”

“所以說這天下有無數個若是,只是奈何只是一場鏡花水月,誰都不可能重新來過。”婉兒飲下一杯酒,“只是我替師兄可惜,師兄的豪心壯志就被女兒香磨沒了。”

孟鴻豪爽的飲下一大壇酒,臉上神情亮了起來:“哈哈哈,婉兒你要等着我,這江湖中會多一個叫孤鴻子的大俠懲惡揚善!我們以後并肩作戰可好?從此我有溫籮,如花美眷,天高水遠,惬意啊。”

婉兒看着孟鴻策馬飛奔的背影,神色冷了冷。溫籮,哼,這輩子你似乎遇不到她了。

當被孟鴻拒絕,當她對溫籮使計,當柳婉兒改名為滅絕之後,她已經舉起祭刀,以最聖潔的方式和以往訣別。

雖然外表還是二八年華,可她的內心卻是幹枯成屍體,早已死亡。

滅絕,滅心絕愛。

她知道魔教的楊逍酷愛美色,所以故意将溫籮的畫像丢到楊逍那兒。

果然楊逍一見傾心,揣着畫像堂而皇之的闖進了溫籮的香閨。

楊逍果然被美色迷魂了頭腦,我在畫像上灑了催情水,又在溫籮的房裏燃着春夢香,楊逍中計!不顧溫籮的百般不願,強占了溫籮的身子。

楊逍堂堂明教楊左使,怎會為了一個區區妓、女而浪費他大好前程,于是冷漠離開。

于是,溫籮這清倌也不值錢了,賤賣了。

曾經對她垂涎欲滴的達官貴人、街頭小販對唾手可得的溫籮百般□□,百般欺淩,可是似乎又覺得玩膩了,一個個冷落溫籮,最後連老鸨也不喜她,打發她做燒火丫頭。

溫籮實在受不了這種折磨的日子,懸梁自盡。

等孟鴻趕到的時候,溫籮已經香消玉殒了,連一座墓都沒有留下,亂葬崗随便抛屍。

孟鴻悲恸不已,內息大亂,輾轉聽說是楊逍占了她的清白,于是紅了眼眶,去找楊逍報仇。

結果死于楊逍劍下。

婉兒聽到這個消息時,她已經是峨眉最年輕的一代掌門人,不,應該叫滅絕師太。

面目威嚴,已經失去了少女般的明豔。

孤鴻子死于楊逍手下,滅絕只感覺心裏突然塌了一塊,總感覺有什麽已經不能完整了。

她減下自己的頭發,長長的一段,然後埋到孤鴻子的墓下。

“楊逍!今日我峨眉,與你不共戴天!”

她眸中帶着絲絲冷意,拿着短刀,鋒利的刃在手劃開一道口子,血順着手一滴一滴的落入那溫潤的泥土上,猶如綻開朵朵血蓮,猩紅,黏稠。

她近乎瘋狂的抱住墓碑,可是眼眸卻無比冷靜。

“孤鴻子,記得要等婉兒,與你并肩作戰。”

直到死---------------

青山遠黛,浮華遮掩的暮色趁着火光,淡挑起猶存的傲然。在一颦一笑間低首湮滅了時光蒼白。

看着芷若不敢置信的臉,滅絕閉上了眼,笑着。死亡。

孟大哥,我來找你了。

只遙想,恍若當年,如斯初見,一眼萬年。

一聲輕輕的嘆息,輕輕落在塵埃裏。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嗚,寫這個番外我真的被自己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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