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奶奶早上好。”

奶奶拎着一袋子菜,笑盈盈地摸摸季律的腦袋:“來找曦曦玩啊?”

“是,”季律作勢拉随曦往隔壁幢走,“那奶奶我們先走了。”

目送奶奶上樓,并聽到關門,季律才拉着随曦從樓道裏出來,他看了眼腕上手表,嘴上督促:“快,等下要來不及了。”

随曦被他拉到公交站臺,剛想問去哪兒,季律又咋咋呼呼地叫着車來了,她茫然地跟着上車,在最後一排落座。

離預計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季律松口氣,想起還沒和随曦解釋,忙道:“昨天下午我聽到爸爸和爺爺在說小叔回國的事,他不是要放寒假了麽,今天早上的飛機到。”

“……放寒假?”

“對。”因為順耳聽到了飛機抵達南臨的具體時間,季律便萌生了去機場接小叔的想法,可他一個人不敢去,就想到了随曦。

開往機場的大巴駛上高速,車速開始加快,車窗外的景物倒退的飛快。

行駛過程無聊,季律撐着下巴看了陣窗外,從口袋裏摸出兩顆糖,一顆遞給随曦,一顆自己吃。

随曦接過。

淺綠色的糖紙,包裹着小小圓圓的糖,和上次在季景深車上,他遞給她吃的一模一樣。随曦拆開放進嘴裏,熟悉的西瓜的味道瞬時在味蕾炸開,甜的她眯了眯眼。

季律繼續說話,從碎碎念沒有去過機場一會兒該怎麽走,慢慢說到了自己和季景深的感情。

季家輩分十分清楚,除了爺爺季秉舸,他還有個叔父季秉澤,是爺爺的弟弟,季景深的父親。因為季秉澤算是晚年得子,所以季景深只比他大了十歲,按照輩分他該叫小叔。

爺爺只有他父親一個所出,父親季承越和母親也只生了他一個兒子,家裏沒有同齡同伴,有時候會覺得孤獨寂寞。一開始他和小叔的關系非常一般,總覺得小叔比自己大了十歲,和嚴厲的父親母親便沒了區別。

尤其是小叔總是冷冷淡淡的一張臉,說實話他打心底是害怕的,是覺得難以靠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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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記得是什麽事開始,他和小叔的關系突然就好了起來,他發現小叔并不像平常表現的那樣,相反當他做錯事了去找小叔,總能得到安慰和糾正。

在他眼裏,小叔一直是榜樣,是他最崇拜的對象。

“對了,還沒有和你說過,我小叔是學醫的,他做什麽都做得好,所以小叔以後肯定能成為一個好醫生,”季律咂咂嘴,滿臉向往,“我也要好好讀書,我也想成為跟小叔一樣的人……”

随曦很少去醫院,但也是見過醫生的,想到季景深以後也會成為一員,穿着純白的大褂行走在醫院裏,為病人排憂解難,驀然覺得……好像她也跟着生出了那樣的心。

一顆……想要成為和他一樣優秀的人的心。

……

半個小時後,大巴終于抵達機場,跟随人流進去,兩人對眼相看皆是迷惘。

寬敞明亮的大廳,不斷有人來來往往,雖說随曦跟着季景深來過一次,可上次和這次的地方分明長得不一樣,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該往哪兒走。

季律是一次都沒來過的,更加不清楚,兩人就跟傻子一樣伫立在原地,茫然無措。

直到有輛車在兩人面前停下,車上下來一個高個子女人,蹲下/身微笑問他們在做什麽。

季律看這位姐姐穿着不似來往行人,又非常和藹可親,便小聲說了情況。

高個子姐姐聽後無奈,先招呼兩人上車,告訴開車的工作人員去接機口,然後彎身溫柔地說:“小朋友,以後不能瞞着爸爸媽媽這樣知道嗎?這裏很大,你們自己過來,要是迷路了怎麽辦,是不是?”

随曦和季律自知有錯,低下頭乖巧應了。

車子到達接機口,那裏已經有不少人站着在等人,高個子姐姐怕兩個小孩有事,索性下來陪他們一起等。

剛下飛機,機艙內的溫暖和外面的寒冷形成了鮮明對比,季景深緊了緊大衣領口,加快步伐往外走。

穿過熙熙攘攘的人流,他低着頭步速既穩又快,想到手機還未開機,他停下來先打開,等開機的時間裏,耳朵裏傳來脆生生的叫聲,像是自家侄子的聲音。

他霍地側頭。

季律老遠就看見季景深走出來,高興地手舞足蹈,偏偏叫人沒反應,他急了,上前兩步跑到季景深身邊:“小叔!”

本該在家裏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還帶着隔壁幢的小姑娘,季景深不意外是假的,他還沒來得及問話,站在随曦身側,身着機場工作人員服飾的女人開口。

“你好,請問你是這兩位小朋友的家長嗎?”

季景深擡眼:“是。”

女人微微一笑,把從遇上迷路的兩人開始,到帶上巡邏車帶到接機口為止,輕慢地說完,末了:“既然人帶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聞聲,季律甜甜地說姐姐再見,揮手目送她離開,到看不見人影回首想說話時,才發現季景深不知何時沉下了臉,一雙眼睛漆黑漠然地盯着自己。

季律頓時背脊生涼,吞吞口水上前扯了扯季景深的衣袖,怕被罵,找了個話想躲避:“小叔,我想吃土豆泥。”

為了趕時間來接機,他早飯都沒吃。

随曦見季景深不發一言,心思敏感地覺察到他在生氣,她上前兩步,張張嘴道歉:“小叔,對不起。”

季景深看過來。

那眼神很冷,和以往的溫和截然不同,顯然正在氣頭上。盡管随曦是“被”帶到機場,但做錯就是做錯了,爸爸從小就告訴她要勇于承認錯誤,知錯能改才是好孩子。

季律見她道歉,漲紅臉也不再逃避,垂下頭嗫喏:“小叔對不起,不怪曦曦,是我把她帶過來的,你要罵就罵我吧!”

說完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閉眼擡頭接受挨訓。

季景深不怒反笑,淡淡問:“錯在哪裏?”

“我不該瞞着叔父和爺爺擅自出門,更不該帶曦曦一起過來,小叔我錯了,你罵我吧!”季律想了想,委屈地小聲補充:“但是小叔,我只是想快點見到你。”

孩子對喜歡崇拜的人總是十分依賴,也不會去考慮太多,只是尊崇內心做自己想做的。

季景深自然是明白這道理,沉默半晌,再開口時語氣緩了許多。

季律知錯,連連保證自己以後不會再這樣,也鄭重地對随曦道了個歉。

這件事就算這麽過去,季景深給兩個人都買了土豆泥,然後帶兩人走出機場,打了輛出租回家。

季景深坐在副駕,随曦和季律坐在後排。把方才的事抛到腦後,季律重新開心起來,叽叽喳喳地說着這段時間發生的開心的事。

随曦聽着,注意到季景深很久沒有應聲,稍稍坐直一些,扒着前座偷偷看他。應是累了,季景深阖目在休息,呼吸平緩,看不出有沒有睡着。

随曦回頭,輕輕拍拍季律肩,手指放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季律聲音豁然停止,無聲以口型問怎麽了。

随曦指指季景深,手掌合攏在耳邊,閉上眼以示睡覺。季律看懂,閉上了嘴。

出租車在小區門口停下,随曦和季律下車,跟在季景深身後。

到随曦住的樓道前,季景深停下來:“上去吧!”

随曦點點頭,看了季律一眼,揮揮手說再見。

季景深帶着季律繼續往前走,上樓,摸出鑰匙打開門。

客廳裏開着電視,季秉舸和季秉澤并排坐着,季律叫人:“爺爺,叔父。”

季秉舸哎了聲,視線落到季景深身上:“回來了?”

“是,伯父。”

季秉澤起身迎兩人進屋,忽的想到不對,問季景深:“你們怎麽一起回來?”

他明明記得前不久還看季律歡天喜地地出門,說是去找随曦玩。

季律渾身繃緊,緊張地偷偷看季景深,就怕他把真相說出來,少說也要挨一頓打。

季景深涼涼睨了季律一眼,輕描淡寫:“他剛好回家,在樓下碰到。”

緊繃的弦松開,季律放下心。

果然季秉澤沒有懷疑,讓季景深收拾收拾準備吃飯。季景深颔首,拎着行李箱進自己房間。

手機響起來,他瞄了眼來電顯示,在書桌前拉開椅子坐下。

“什麽事?”

黎晉笑嘻嘻:“到家了吧?我可是掐準時間打的。”

“嗯。”

“我是想問問你,人體解剖學和病理生理學這兩門課的課堂筆記你放在哪裏,借我看看。”

“書櫃第二層最右兩本。”季景深思忖片刻,答道。

黎晉按照他說的去翻,立馬找到:“謝了。”頓了頓,他說:“你大概什麽時候回來?”

“寒假結束。”

聞言黎晉望天嘆氣:“啊還有好久,想想我要一個人在這,你不懂那種冷冷清清,獨守空房的感覺!”

季景深笑了笑。

“行了,不和你說了,我要去看筆記了,這次考試成績不是很理想,我很傷心,決定挑燈夜讀。”

“行。”

“噢對了,別忘了我的書,我只有一個要求,要中文的,不要帶一個洋文。”

季景深:“知道了。”

電話挂斷,季景深在椅子上坐着歇了會兒,起身收拾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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