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

随曦毫無防備低聲驚叫, 圓眼微微張大,驚訝又困惑地看着他。季景深低下頭, 指腹極輕撫過她的眼角, 眸色深深。

随曦被他幽深的眼神看的喉嚨發澀:“你怎麽了?”

季景深不答,指腹反點了點她的鼻尖:“發生什麽事了?”

她不喜歡說, 更不善于表達,很多事不管開心的還是難過的, 都習慣藏在心裏。

別人不一定看得出她的反常, 但他知道。

随曦用力抿了抿唇,知道瞞不過他, 偏頭用額頭去貼他的頸側, 慢慢說有關老人和老太太的事。

“老奶奶說, 入院的前不久剛過她們的金婚紀念日, 辦得很盛大,她特別開心,”眼簾微垂, 她輕聲說,“沒想到她老伴會突發腦梗,病危通知書下了好幾次。”

從她輪科到ICU接手這個老人,到頻繁搶救, 一次次将老人從鬼門關拖回來, 其實大家心裏都清楚,老人多半是不行了,撐不了太久。

怎能料到那一天來的那麽快, 那麽來勢洶洶,那麽猝不及防的,就帶走了老人的生命。

這并不是讓随曦最難過的。

最讓她難受的,是最後那次搶救時,老太太抱着她,像個孩子一樣哭着,央求她們別救了,讓老人安心離開。

布滿老太太眼中,那種清晰的,深刻的絕望,她這輩子都忘不了。

眼眶是久違的酸脹濕熱,随曦不想被他發現,用力睜大眼把那些眼淚憋回去,悄悄深呼吸平複心情。

季景深的手一直在她背後,時輕時重地摩挲,下巴壓在她柔軟的發頂,他斟酌語句,沉聲開口:“這世界上,你唯一明明知道,卻無法阻止它發生的,就是生老病死。”

“它是一條定律,每個人都會有,包括你,包括我,既然無法阻止,我們能做的,就是正視它的到來。”

雙手收緊了些:“總會有那麽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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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悶聲,輕的近乎呢喃,“但我不想成為老奶奶那樣。”餘生只剩一個人在走,獨自活在沒有老人的世界,和行屍走肉又有什麽區別……

盡管輕,但車裏靜,季景深還是聽到了,他無奈失笑:“你這是在詛咒我嗎?”

随曦一愣,後知後覺自己話裏的歧義,猛地坐直搖頭:“沒有,我的意思是……”她語無倫次半晌,沮喪地垂下腦袋:“我不是那個意思。”

季景深嗯聲,眼裏還含着笑意,定定看了她會兒,忽然說:“曦曦,我們會結婚,會一起走一輩子。”

“結婚?”

“嗯,結婚,”他想了想,補充道,“等你畢業。”

随曦停住呼吸。

“雖然我比你大十歲,不過不要緊,我會好好鍛煉身體,健康長壽,晚年再多活十年。”陪她一起走到生命終止。

她不願看着他離開,他又何嘗能夠?

靜默片刻,随曦瞪他,卻忍不住笑了:“小叔,要說到做到啊!”

他也輕笑:“嗯,說到做到。”

……

季景深送随曦到家,并未立刻走,而是坐在沙發上一起看電視。電視上放着無聊的泡沫劇,随曦看着看着開始犯困,身子下滑,無意識枕在他腿上睡着。

他很快發現,關了電視輕手輕腳抱她進屋,剛給她掖好被子,手腕就被迷迷糊糊的人抓住,倔強地不肯松,他不想吵醒她,索性上/床,合衣躺在她身側。

十一月初冬,蓋厚被子還有些熱,随曦從夢中熱醒,恍惚睜眼,入目近在咫尺的清俊臉龐,令她失神一陣口幹舌燥。

怎麽回事……

這時,季景深動了動,有像要醒來的征兆,随曦緊張到屏息,等了好久好久,也沒見他睜開眼。

原來沒醒,她也不知為何,就是悄悄摸摸松了一口氣。

從來沒有在他睡着的時候這樣近的看過他。

睫毛很長,仿佛一把小扇子,密密溫和地貼着,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氣息均勻溫熱……

随曦一動不動盯着,心底倏地有些癢,想要趁這個時候做些什麽壞事……這麽想她真就這麽做了,她轉轉眼珠,确定他沒醒,湊上去,先親他的嘴角,再到下巴,最後到喉結……

感覺和平時……很不一樣。

她眨眨眼還想再來一次,誰知被“輕薄”的人驀地動了,将她壓在身下。

好重……她苦着臉推推他肩膀,扁起嘴抗議:“你裝睡。”

季景深大方颔首:“想做什麽?”

她臉通紅,不肯承認方才仿若一個女流氓的行徑,試圖轉移話題:“你什麽時候醒的?”

他偏不答,不依不撓地凝視她,然後學她先前的動作,從嘴角到下巴到頸間鎖骨,流連輕吮而過。

空氣中似有什麽一觸即發,随曦緊張地動也不敢動,在她胡思亂想快要爆炸之前,季景深翻身坐起,捏了捏她的臉。

“餓不餓,想吃什麽?”

“……面條。”

“好。”

季景深走了,廚房不多時傳來洗菜開火的聲音,溫暖充斥了整個家。

随曦躺着沒動。

血液裏流淌着些許躁動,提醒她之前做的壞事,臉燙得不行,她拉高被子捂住臉,開心又羞澀地彎了下唇。

季景深麻利地放好面條,進來叫她。

“曦曦,起來吃面。”

随曦剛剛不小心又睡着一輪,這會兒還有些混沌,腳踩在地上輕飄飄的,搖搖晃晃似要摔倒。季景深見狀上前來扶,冷不防被她抱住,面對面蹭蹭,悄無聲息地撒了個嬌……

兩人相攜出門,房門被虛掩成一條縫。

誰也沒有看見,在兩人走後,對窗窗簾後探出一個人,不可思議地瞪着對面,神色微變。

*** ***

下樓倒垃圾,季秉澤走進樓道,餘光瞥見什麽,腳步一頓。

他負着手,走回去看。

車牌他是記不住,但這和季景深開的車長得一模一樣,季秉澤挑挑眉,有些奇怪。

景深回來了?

回家,翻出季景深的號碼,撥了兩遍俱是無人接聽,季秉澤猜測大概是在忙,放下老花鏡。

應該是他看錯了。

天色陰沉,烏雲密布,不待多久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季秉澤記起季律房間開着窗,忙進去要關。

“曦曦,起來吃面。”

季秉澤聞聲唰地擡頭,幾乎是下意識反應,他躲在了窗簾後,目睹了這一場令他目瞪口呆的事。

直至兩人離開,他都尚未完全回過神。

談不上晴天霹靂,但的确是讓他震驚,季秉澤關上窗,步履極快地往外走。

……

相對解決完面條,随曦自覺地去洗碗。

窗外的小雨漸漸轉為細密大雨,傾斜灑落陽臺,季景深怕弄濕不好處理,把窗戶再合上些。回屋想拿手機,發現屏幕上跳出四五個未接來電,皆是來自同一個人。

他擰眉,邊回撥,邊走至陽臺。

将碗整整齊齊擺入消毒櫃中,随曦滿意地笑了笑,出來想找季景深,繞了圈發現他在陽臺上接電話。

她以為是醫院的來電,便沒有去打擾,抱着手機在沙發上坐下。

“我知道了。”

結束電話,季景深目光沉沉地平視前方。

良久,他長指抵在太陽穴邊,閉了閉眼。

“要回醫院了嗎?”見他進來,随曦坐直,潛意識覺得就是這樣,眼巴巴可憐地看着他。

“沒有。”他走過來挨着她坐下,突問:“吃飽了嗎?”

“飽了,怎麽了?”

“那我們出去走走?”

“現在?”随曦訝異的目光在大雨和他之間來回,“外面下很大的雨。”

“我知道,”季景深說,“我是指,去隔壁。”

“……”

他嘆了口氣:“剛剛給我打電話的是爸,他知道了,我和你的事。”頓了下,他拍拍她後腦,微微一笑:“所以,收拾一下,我們一起回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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