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結印
“當心！”青弋提醒了這麽一句，卻也沒當作一回事，畢竟區區魔氣幻化而成的怪獸，還是奈何不了上神将的。
四神将對魔物有天生震懾力，這些低等的東西本能地害怕他們的真身。
誰知玄非卻像是愣了神，站在那裏仰望着那足有他五倍高的怪獸，一動也沒動。
他本來下意識地想要反擊，青黑色的獸面在他臉上一閃而過，硬是被他給壓制了回去。
眼見着那魔物嘶吼着對準玄非光潔的頸子咬了下去，青弋再也無法淡定，邁步向前一手将他拉開，另一手陡然暴漲數倍，竟成了一只布滿鱗片的龍爪，朝那魔物招呼了過去。
怪獸慘厲地尖吼了一聲，仿佛懼怕他的龍爪，又向門內退去。
青弋卻沒給它機會，龍爪在海水中用力一抓，那鋪天蓋地的魔氣便像被什麽牽引一樣朝他手心飛來。
怪獸不住地扭動，不停地驚聲尖叫。
青弋擡起龍爪，待那魔物被拖到近前時，猛地将尖銳的指甲刺入了那團魔氣之中。
青光四散，怪獸最後凄厲地叫了一聲，原地消失了。
青弋這才将手變回來，轉過身看向玄非，試探着道：“你……不要緊吧？”
玄非不自在地別開臉去，低頭走入石門，“抱歉，一時晃了神。”
青弋無奈地搖了搖頭，跟着他往裏走。
玄非不是晃神，是什麽原因青弋很清楚——那家夥人身的時候美得讓無數神仙豔羨垂涎，也因此對自己的真身格外在意。認識他這麽久，看到他露出真身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那麽做，尤其是有其他人在場。他對自己實在苛刻，竟連本能都扼制得住。
青弋再次覺得，恒昭讓自己來實在是不能更多餘了。
厚重的石門在他二人走進之後緩慢地重新閉合了起來，發出一聲笨重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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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門将內外兩處隔開的一瞬間，玄非便察覺了此處與外邊的巨大溫度差異，他擡頭往四周看了一圈，見周圍都結了細細的冰碴。他可通幽冥，生來身上的陰氣便極重，此處又冷得邪門，讓他不由自主便打了個哆嗦。
青弋看到後走上來與他并肩前行，道：“是冷麽？不如你将金剛咒給我，到外頭等着？”
玄非當沒聽到這兩個問題，指着附近的冰碴道：“萬年前封魔之時，我可不記得有這些東西。”
“你也說了那是萬年前。”他不接茬，青弋便識趣地不再說，本想喚出一團火來給他取取暖，低頭看了眼那淡淡發着光的青龍佩，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往前走了一小段，二人明顯感覺到并存的強大神力與魔力正在互相摧殘，而此時魔力明顯占了上風。
面前有三道看不見的“膜”擋着，用來阻攔那些企圖放出天魔的邪物，留心聽的話，能聽到其中傳來的極低的嗡嗡聲，像是無數鎮守在此的得道高僧在誦經。最外邊這一層邊上散落着無數屍骨，看來想要解救那魔頭的東西還真不少。
玄非擡手在虛空中畫下一串極長的符咒，又細細聽了一陣後，對青弋招手道：“可以過去了。”
膜還在，那嗡嗡聲卻不見了，表示對他二人放了行。
可誰知玄非才邁出一步，迎面便吹來一陣凜冽的風，他的衣衫和長發一下在水中蕩了起來，看起來像是要被沖走了。
他當即使了個定身法将自己定住，同時把神力輕輕向前推了推，想要弄清楚是怎麽回事。他沒敢過分地外放神力，生怕一個不小心撞碎了此間什麽東西，陰錯陽差地壞了結印，那可是萬死莫贖了。
這死地竟然會有風。
青弋讓周遭的海水湧動起來，頂風走在了前頭。
“怎麽回事？”玄非忙跟上他，問道。
青弋沒回頭，道：“我聽帝尊說過，天魔雖是被鎮在這裏，然而他又不是真地在這裏，只是被關進了一個其實不存在的地方，而此處是從那裏逃脫的唯一出口。”
如今出口有了裂縫，兩處相通，這風應該就是從另一邊吹過來的。不過是結印松動，便有這麽強的風，有那麽多魔氣外洩，事情可能比他們想象得還要嚴重。
玄非眉頭又是一皺，催促道：“我們動作得快着些。”
兩人頂着風走到最裏邊，一個比石門還要高的圓球靜靜地立在那裏，在不辨方向的烈風中保持着穩如泰山的姿态。
圓球是透明的，能看到被困在裏邊的濃重如墨的黑氣；圓球外側泛着一層金色的光暈，光暈上有藍色的紋路若隐若現，那都是極為繁複的符咒。
這便是曾被認為堅不可摧的封魔印。
玄非探出手去，想要觸碰那上邊的筆畫，手卻被青弋給拉住了。
“仔細看。”青弋壓低了聲音簡短道。
玄非凝目看去，見金色光暈的外緣又覆着一層極薄的黑氣，那黑氣竟然正在認認真真地磨去光暈上的藍紋。
這是一件極為吃力的事，莫說二人站在這裏一時半刻也難以看出什麽變化來，就算是再多個百十來年，那藍紋也不會被磨損去多少。
可……上萬年呢？
玄非皺緊眉頭，圍着圓球走了起來，邊走邊仔細查找。
很快，他在圓球偏上的位置找到了一個幾乎可以說是不起眼的裂縫。
那裂縫尚不及他手掌長，但是彼處黑氣濃稠，似仍在不斷外溢，因此格外醒目。
“在那兒。”玄非往那裏指了指。
青弋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道：“金剛咒給我，我去貼在上邊。”
玄非沒取出金剛咒，而是雙腳離地向上攀升，“我去就好，你幫我扛着點這四處亂竄的風。”
青弋應聲，讓二人身邊的海水逆風而動。風是亂吹的，海水也跟着亂流，鬧得這裏好不熱鬧。
玄非升至那裂縫前，揮手驅散附在那上邊的黑氣，而後攤開手掌。
金剛咒卷軸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亂吹的風一下都沉靜了下來，海水沒了對手，一時勁力未消，差點兜頭糊了青弋一臉。
四周又重歸安靜，安靜得有些吓人，就連那些黑氣好像都一動不動了，只剩下金色光暈上的藍紋時而閃過光華。
“它們怕這東西。”玄非輕聲道。
青弋擡頭看了看他，心裏不知為何不安了起來。而伴随着不安的，竟還有莫名的激動，他甚至聽見了自己不同尋常的心跳聲。
“動手吧。”他道。
玄非拆下系在卷軸上的一根紅綢，卷軸便自己伸展了開來。
裏頭的咒語是用金粉所書，一展露便發出一道強光，幾乎要灼了人眼，玄非忍不住用手擋了擋。
黑氣在這樣懾人的強光中瑟縮了一下，緊接着開始瘋狂地掙動了起來。
“玄非，快！”青弋在下邊喝道，同時解決掉朝自己撲來的黑氣。
玄非正要動，周圍卻忽然震動了起來。他先是朝地面看去，見青弋站不穩似地向旁邊歪了歪身子，腳下石頭鋪成的路竟已出現了裂痕。
震動越來越強，他在半空中居然難以穩住身形了，這不是地底傳來的震動，而是……整個北海都在震動！
這時，那圓球中濃成一團的黑霧也跟着動了起來，他一點點化成了個沒有五官的人，四肢開始在那看不見的牆壁上狠狠捶打。他的捶打合了那震動的拍子，北海好像要被他攪個底朝天，隐有幾分山崩地裂的氣勢。
那道本來很細小的裂痕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
終于，這巨大的石頭承受不住如此強烈的震動，上方坍塌了下來。
“玄非！”青弋雙腳在地上一蹬，直奔玄非而來。
玄非勉強在劇烈的震動中找到一絲平衡，用力将金剛咒拍在了那道裂痕上面。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卻在這時候發生了。
金剛咒非但沒有阻止黑氣的外溢将結印加固，反而在貼到裂痕上的一刻，将結印撞出了更多的碎痕來。
金光猛地從卷軸中大散出來，茍延殘喘般地耗盡了自己的力量，又迅速地黯淡了下去，轉眼那卷軸便被黑氣給撕了個粉碎。
青弋：“……”
玄非：“……”
如此緊張的時刻，二人心裏不約而同地想道：“這一趟莫不是帝尊故意坑人的吧？”
困在結印中的那沒有五官的黑霧天魔瞧準時機，對着已經由裂縫變成一條撕開的口子的地方最後重重擊了一拳，結印頓時分崩離析。
天魔再無約束，沖破桎梏直起了身子，頭直接探到了那破裂的巨石之外。
奔騰而出的魔力将此間殘存的神力消滅殆盡，北海之水變得更黑了，幾乎成了墨汁。
天魔癫狂地大笑了起來，看樣子根本沒打算處理旁邊的兩個神祇。
玄非背靠着一塊大石，低聲道：“青弋，你我合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我們得先離開……”
可不等他的話說完，那個向來沉穩的青弋居然不打一聲招呼便化身為龍，朝天魔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