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符泠雲落(二更)
“阿泠,你看這只簪子如何?”安雲落驚喜的摸起小攤上的一只翠玉簪子,轉身含笑道,“阿流喜歡玉飾,這簪子晶瑩剔透觸手溫潤,想來她戴一定好看。”
符泠掃了一眼簪子,冷淡道:“她哪裏配的起這樣的簪子,她還是穿金戴銀的像樣些。”
安雲落搖頭笑道:“可我覺得她戴這個會很好看。”
符泠淡淡道:“不好看,醜。”
也不知她是在說簪子還是要戴簪子的人。
符泠見安雲落面露不舍,心情有些煩悶:“快走罷,前面的縣城災情嚴重,日落前你我需得摸透情形。”
“是了,公事要緊。”安雲落溫和的笑笑,把簪子重新放回攤面兒上,“走罷,救災物資也得去分發完畢啊。”
說罷,安雲落踩着腳蹬悠悠上馬,只是在落座的時候嘶的一聲吸了一口涼氣。
符泠巋然不動的坐在馬上,淡淡的看着安雲落因疼痛而面露苦然的神色,等她坐穩了,才夾了夾馬腹,對身後的随行道:“走。”
明明安雲落才是欽差大人,符泠卻更像是實際的施令者。
安雲落含笑跟在她身後。
符泠身形雖然纖瘦,可她筆直的腰杆卻給人一直說不清的壓力。她似乎從未把長發放下來過,永遠是以軍中要求的樣子高高束起。
安雲落提了提速,跟上符泠與她并行,一直歪着腦袋看着她。
符泠目不斜視,淡然道:“怎麽?”
安雲落笑道:“沒什麽,只是突然想到,阿泠發絲烏亮順滑,若是像尋常女子那樣散下來或弄成發髻,定然好看極了。”
符泠嗯了一聲,回道:“我不習慣。”
安雲落像是想起什麽:“啊對了,自從阿雅沒了之後你就……”
“安……”周圍溫度驟降,身側之人眼底一冷,頓了頓,方才恢複往日的平淡:“小安大人,公務期間,且不要談論私事較好。西南地遙路遠,若讓百姓見到京中來的官員只知聊天不為正事,豈不嘲笑監國公主治國無方?”
安雲落眯眸,随即化作溫潤的淺笑:“小符将軍教訓的是。”
符泠不再講話,任誰都能看出來,這尊大佛眼下心情不好。
極其不好。
縣令早已聽得京中官員今日抵達縣城,一早就帶人候在城門口,以表地方恭敬之心。
捕快道:“巡撫大人來信說,京中派來的欽差大人是位女子,後又派了一位将軍來,竟也是女子。”
縣令道:“女子又如何?”
“這麽大的事情,朝中不選賢良能臣來此便罷了,如何弄些女兒家來湊熱鬧,真是胡來!”
縣令搖頭道:“李捕快到底年輕,看不出如今朝中形勢。自打公主監國,朝中官員加入一成的女官,各個都好生厲害。就說那女将軍,十六歲就去了戰場殺敵,足智多謀,打過許多場勝仗。你呢?十六歲怕還是在家中想着給哪個姑娘小姐送花罷?”
李捕快臉一紅,梗着脖子嘴硬:“女子就應當待在家中相夫教子,公主監國就罷了,哪裏還能一味的任命女子為官?真是笑話!”
縣令拍了李捕快腦門一下,悠悠道:“看來你這輩子也就是個捕快了。依照我看,若是朝中不再發生變動,南朝出現女帝都是可能的。”
李捕快表示接受不了:“若真是如此,南朝豈不要完?”
“那是皇上和輔國大臣的事,你我只是小人物!”縣令橫他一眼,轉而斥道:“再口無遮攔,被京中大人聽去,你就先完了!”
下面有一小厮,一直守在城門口,見官道有一行人趕來,連忙回禀了縣令。
縣令派人打開城門,率人迎接出去。
符泠與安雲落遠遠瞧見城門打開,知道是迎接她們的,也加快了速度。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二人便帶隊趕到。
縣令伏地叩拜,說着感念皇恩的虛詞。
安雲落含笑道:“公主吩咐過,人命關天,虛禮可免。張大人快起身帶我們去看看罷。”
張縣令應是,連忙起身引他們進城。
縣中是震區的中心地帶,也是遭受破壞最嚴峻的地方。一入城門,滿目瘡痍,幾乎見不得完好的農田屋舍。
二人不由都蹙起了眉頭。
符泠道:“傷亡可知?”
李捕快道:“挖出來的便不下千人。”
安雲落望了一眼符泠:“定還會更多。”
符泠颔首,面上凝重,轉身吩咐道:“随行禦醫分為兩隊,一隊去救人,一隊去磨藥撒入各個井口和湖泊溪流。”
“是。”
禦醫與士兵即刻分散成兩部分,在向導的引領下,各做各的事去了。
李捕快急道:“大人,縣中破壞甚大,為何不先讓禦醫去救人,而是要去各個井口撒藥?性命為重,還抵不過喝水的井嗎?小人不懂,請大人明示!”
張縣令斥道:“李捕快休要胡言,還不快滾下去幫忙救人!”
李捕快絲毫不動,揚着頭等聽解釋。
符泠連看都未看他一眼,夾了夾馬腹,跟着營救隊伍去了震區。
安雲落也未搭理他,緊緊跟上符泠。
李捕快青年熱血,見自己被區區幾個女子這般無視,不由大怒,沖上去攔到二人馬前:“請大人明示!”
符泠并未因前面突然竄出個人來便勒住馬,而是淡淡吐出一個字:“滾。”
這個字仿若一座重山,給人無比大的壓力和恐懼,李捕快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李捕快不顧張縣令滿頭大汗的斥責,嘴硬道:“倘若二位大人不懂如何救人,此行便理應不來,公主深居宮闱不知民間疾苦,竟派了兩個什麽都不懂的女兒家來……”
話音未落,李捕快便嗖的一下飛了出去。
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是誰出的手,只看見符泠慢條斯理的講鞭子重新挂回馬背上。
聲音微涼,讓人禁不住顫栗:“你是個什麽東西,敢議論公主。”
李捕快被摔的七葷八素,門牙都松動了幾顆。
符泠道:“國有國法,冒犯公主其罪當誅,感念公主仁慈,便不拿你性命,八十大板以儆效尤罷。”說完便再不理會,駕馬而去。
五十大板足以将人打殘,何況是八十大板。繞是他身子再康健,挨下這頓板子怕是也沒氣了。
李捕快這才知道害怕,連忙求縣令救他。
縣令大人對冷面符泠怕的很,轉見笑意盈盈的安雲落像是好說話的,連忙跪地求饒:“大人,李捕快年輕不知規矩,下官定會嚴懲,請大人息怒饒他一條狗命!”
安雲落含笑道:“張大人話不能這麽說,雖是年輕,但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也應懂的。我等都是吃官糧,為皇上和公主效力的,今日見此情形豈能不氣?符将軍心善,不過是賞了一頓板子罷了,要依我,怕是得讓人将他灌泥沉河方才解氣。”
見縣令有要吓哭的趨勢,安雲落話鋒一轉,說道:“不過,竟然是張大人給他求情,那自然是要通融的。”
張縣令和李捕快眼底有了一絲光亮。
安雲落溫和道:“便改成七十九下罷。”
張縣令和李捕快:“……”
安雲落點出兩個随從:“你們兩個留下看着行刑,若是縣令少打了一下,你們便補十下回來就是,不必回我了。”
随從應了。
安雲落緩緩跟上符泠。
待身側沒人了,安雲落才無奈道:“方才那個捕快說話簡直太過分了,竟瞧不起女子?還嘲諷阿流?我要不是強壓着火定能被這狗東西氣死。”
符泠低頭摳了摳馬背上的鬃毛,悶聲悶氣道:“我也是。”
縣城不大,二人帶的人又多,忙了一整夜,救出來不少。
符泠擔心帶的人撐不住,便分了三隊輪流救人,不救的便去帳篷裏歇息。
第二日傍晚,随從來禀,公主來信了。
符泠看着黃信封上那飄飄忽忽的字跡,眸色不由一暖,賞了來送信的信差一錠銀子。
回了帳子,将薄薄的一頁紙看了數遍,這才提筆寫下幾千字的長信,恨不能将心中所想通通告訴她才是。
剛寫完,安雲落便來了。問道:“收到阿流的信了嗎?”
“嗯。”
安雲落笑道:“她定是無聊透了,要不然怎會啰裏啰嗦寫這麽厚一疊。”
符泠眉間一動,擡頭,見安雲落手中捏着一個厚厚的信封,若是安雲落不說是信,她還險些以為南卿流寄了一本書來給她。
“啧。”符泠沉下了臉。
“嗯?怎麽?對了,阿泠回信寫好了嗎?”說着就走來案前。
符泠不動聲色的把長長的回信丢進炭盆裏燒了,而後輕描淡寫道:“還沒寫。”
又瞥了一眼眼前薄薄的信紙,聲音中有一絲自己都覺察不到的咬牙切齒:“錯字連篇,也虧她有臉寄來。”
安雲落輕笑:“趁現下有空,我先回信去了。”
“嗯。”
待安雲落走後,随從挑簾而入,把一只通透精致的的簪子呈給符泠:“主子,買回來了。”
“丢出去。”某人頭也不擡道。
“啊?”随從沒反應過來,“丢哪兒?”
符泠不耐:“随便。”
随從出去扔簪子去了。
符泠對着信紙沉默了許久,起身而出。
翌日,符泠将軍心挂民衆安危,在廢墟中翻撿一夜查找有無幸存者的光榮事跡傳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
本來這章是當明天的存稿!!
我竟然一時手快發了出來!!!
我要死了!
氣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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