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背面
簡書逸莫名其妙被樊棋親了一口，心裏又氣又惱，偏偏還不能發作，為了不讓鏡頭拍到自己眼中的怒火，只能低着頭急匆匆地往201走，卻在樓梯口不小心撞到了正在上樓的人，定睛一看，竟是約了許久都沒約到的石光生。
“哎！正好！”石光生見到簡書逸，露出些興奮的神色，“我正要找你呢，今天加班提前結束了。”
“哦……”簡書逸讷讷地點了點頭，“那咱們……”
“去我屋，走、走！”
石光生帶着簡書逸進了203，利落地拉上了窗簾、關掉了直播，簡書逸見狀，也連忙收起了自己的小圓盤，并且收斂了剛剛與樊棋的暧昧态度，換上了一副認真的模樣。
“是小文讓你來的吧？”石光生開門見山，将一杯溫水遞到了簡書逸面前。
簡書逸道了聲謝接過，思忖片刻，點了點頭。
石光生輕輕嘆了口氣，又問：“他自己不肯來找我，是不是懷疑我是gay、懷疑我一直在騙他？”
簡書逸想了想，問道：“那你是嗎？”
石光生深吸了一口氣，沉默了數秒，低聲答道：“是。”
“是？”簡書逸挑了挑眉，追問道，“是什麽？”
“我是gay，我是一直在騙他。”
簡書逸不動聲色，端起杯子輕輕啜飲了一口水，思考着這話的真假。
“我不知道小文跟你說過多少我們之間的事，”石光生繼續說道，“八年前我在醫院第一眼見到他，我就喜歡上他了。”
醫院？簡書逸不動聲色地擡了擡眼，廖煜文倒是沒有跟他說過這樣的細節。
“當時他家裏剛出事，我媽那陣也剛得了病，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在醫院的天臺，差點就要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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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書逸心中一驚，他萬萬沒想到廖煜文所說“如果不是他拉我一把、我可能早就死了”的背後，竟有如此驚心動魄的一幕。
“我把他攔下來，安慰他、開導他、把我的房間借他住、還借給他錢……我必須承認，我做這些，都是因為喜歡他。”
“但是你沒有告訴他你的心意，”簡書逸接話道，“反而選擇了結婚──而且是騙婚。”
“不是騙婚！”石光生連忙反駁，“我是形婚。”
“形婚？”簡書逸一怔，這卻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幫着小文重新走上正軌之後，其實是想過表達我的心意的，可是我媽的病情突然惡化，在病床上死死抓着我的手……說就想看到我結婚、想看到孫子才能安心閉眼……我沒辦法……才做了這樣的決定。”石光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如果當時我能堅決一點，不去選擇形婚，而是向小文講明白我對他的喜歡，可能之後的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
“既然是這樣……”簡書逸微皺着眉，“那在你離婚之後為什麽不告訴他呢？在被網上人肉咒罵的時候，你為什麽不直接把話說明白呢？”
“這話怎麽說明白？”石光生反問道，“不管是形婚還是騙婚，本質不都是在撒謊嗎？騙的都是自己最愛的人，傷害的也都是最無辜的人。
“我因為自己的懦弱和逃避選擇了這條路，哄騙着我媽撒手去了，可是我的女兒又做錯了什麽呢？她為了完成我和前妻的任務來到這個世界上，她的出生就是沒有愛的，即便我在被人肉的時候公開出櫃，結果不也是一樣落得別人的指責、甚至連累她嗎？
“更何況我只是一個普通人，無論我如何發聲、解釋，都會一樣被口水淹沒、被網友誤解，而且……我寧願讓小文同情我婚姻不幸、時運不濟，也不想讓他知道我徹頭徹尾是個騙子，更不想在已經沒有了希望的時候，才讓他知道我這麽多年的心意……”
簡書逸怔怔聽着石光生說完，心裏也難免跟着唏噓了起來，靜默片刻，說：“所以你現在來參加節目，就是為了仔仔細細地說明白這件事、同時還能不會被誤解？”
石光生苦笑了一聲，說：“原本我是不想解釋的……公司給我休了一個月的假後，風波過去了，我原本以為回去也就可以正常地工作。可事實上，盡管公司不會因為我的私生活對我有什麽差別對待，但是在我所有的上下級同事眼裏，我都是那個令人不齒的鳳凰男……
“鳳凰男……多可笑的稱謂啊，我出生在那樣的環境是我自己能選擇的嗎？我努力擺脫貧窮有錯嗎？我從讀研的時候就開始在康生實習，到現在奮鬥了十一年，公司裏的一切都有我的血淚鑄造，可結果呢……
“就因為這麽一件事，我走到哪裏都有流言和白眼，永遠有人在我背後指指點點……這樣的日子，你沒法想象……我只能接受了導演的邀請，到這個節目裏來，堂堂正正地承認我的取向，講明白我的一切……只是還沒有等到這個機會，當初的舊事就又被翻起來了。”
簡書逸默默地嘆了口氣，點點頭說：“所以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轉告給煜文？”
“其實我來參加這個節目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準備要向他坦白了，”石光生沉聲說道，“我本來打算在節目上出櫃後，不管小文怎麽看我，我也會告訴他一切，以後就以真實的樣子重新開始，可是我怎麽也沒料到，小文也會來參加這個節目……
“我……我一直以來，都沒有認真考慮過小文的取向究竟如何，我從前只想着只要我對他好，感情總是可以培養的。可是我結婚的時候，他來給我做了伴郎，給我包了好大的紅包，給我送上了真誠的祝福。那時候看着他的笑臉，我就明白，他從來沒有把我當成一個喜歡的對象……所以其實我本來已經是對小文死了心的，只想繼續當他的大哥就罷了……但是現在……”
“現在你覺得又有希望了，”簡書逸接話道，“你希望他也是同志，你希望我轉達你的話，你希望他能感受你的心意、給你做出肯定的回應，是嗎？”
石光生沒有答話，只靜靜地看着簡書逸，以示默認。
簡書逸笑了笑，說：“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我的直播、或者這兩周剪輯的日常──我跟樊棋，我們倆在談戀愛呢，你的小文，恐怕是個直男，他即便知道了你的想法，也不會給你什麽肯定的答複的。”
石光生卻有些尴尬地笑笑，說：“如果不是看到你們倆那樣的表現……我也不會生出這種希望。”
簡書逸一怔，心裏迅速地盤算了一陣，意識到石光生看出了自己和樊棋是在做戲，從而推斷他們兩個都是直裝彎，所以才對廖煜文生出了心思。
他心裏一陣竊喜，沒想到雖然演戲被識破，卻因此更加完美了自己的僞裝、順帶揭穿了樊棋的本質，若其他玩家都能這樣想，後頭的投票可就相當安全了。
“好，”簡書逸揚了揚嘴角，“我可以替你轉達這些話，但是煜文怎麽想，我可不能保證。”
“明白、明白！”石光生眼中有些感激神色，“麻煩你了。”
簡書逸擺了擺手，說：“這事不要緊，只要你能留下，往後還有很多可能——我這段時間一直找你，就是想跟你說結盟的事。煜文想幫你留下，我和他商量了一下，打算下一輪投邊澄和尹嵩，想讓你和馮華年都跟票，有問題嗎？”
石光生皺着眉思考了一陣，說：“如果是小文要投，我這裏沒問題，可是馮華年一直都不理我，拒絕跟我溝通，我恐怕說服不了他……”
“你們兩個是一對鏡中人，到現在了都沒有商量過游戲對策？”
“沒有啊……”石光生十分無奈，“你應該也知道他的那些事，本來他就是個恐同患者，不知道為什麽要來參加這個節目，來了又誰都不理，尤其是明确知道我是gay，更是跟我一句話都不說。
“其實我來這個節目，目的只是想找到一個發聲的機會，獎金什麽的倒不那麽重要，可是他現在這樣，我要是因為他下一輪就淘汰，我也覺得很憋屈呀……”
簡書逸擰着眉頭看着石光生，沉默着思考良久，起身道：“還有一周的時間，你再努力看看吧，實在不行我們也沒辦法……不過我們會盡量聯合多的人投邊澄他倆，也會盡快想辦法确定他們的取向，确保他們出局，讓你們能再留兩輪。至于你想讓我轉述的話……我會找時間告訴煜文的。”
“好、好，多謝、多謝……”
離開203，簡書逸心事重重地回到了201，正見到剛剛洗完澡的廖煜文擦着頭發走出浴室，簡書逸順手拿起平板看了一眼節目頁面，确認房間的直播都關閉了，便開口道：“我剛才剛說通了棋子和石光生，他們都會跟我們票的。”
廖煜文手上的動作一頓，忙問道：“你和生哥談過了？他……有沒有說什麽別的？”
簡書逸抿了抿唇，轉身脫掉了外套挂在衣架上，靜默片刻，低聲答道：“沒有，他什麽都不肯告訴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