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說戲
與簡書逸談過之後,樊棋的心裏好像踏實了許多,晚上回到101,和熊淘一起關掉直播躺下後,便順口說起了此事。
熊淘聽了簡書逸的話深覺有理,在黑暗中連連點頭:“不管怎麽說,人家經驗閱歷在那呢——聽聽有好處。”
“是啊,我也覺得說的挺對的,”樊棋也跟着點了點頭,“明天我再跟蘭姐聊聊,挑一個最合适的先演着吧,好賴也是跟原來不一樣的角色了,總得一點一點來——哎,你怎麽樣,你們公司給你接什麽戲了嗎?”
“唉,跟你差不多,”熊淘嘆了口氣,“也都是同志題材的網劇、網大什麽的。”
樊棋側過頭看向熊淘:“你不願意演同志片?”
“當然不是,”熊淘答道,“我其實很想演同志片的,你看這麽多年拿過影帝的哪個沒演過同志?但是關鍵不在于同志,而在片子本身……我想演……想演文藝片。”
“啊!對啊!”樊棋一拍腦門,“你們公司不是文藝片資源特別好嗎?那你這想法不正合适?”
熊淘看了看樊棋,臉上的表情愈發無奈,“我當初簽金笙也是這麽想的,可是沒想到公司簽我的目的是想拓展偶像流量這一塊兒……讓我來參加《深櫃2》,說是借着這個一方面轉型、一方面讓我全天候展示演技,可是說到底就是想借這個節目的熱度帶一波熱度……現在準備出個同志網劇讓我演,差不多已經快定了……”
樊棋微微訝異:“也不能這麽利用你吧……你也得跟公司還有經紀人提自己的需求啊。”
“我當然提了,”熊淘有些沮喪,“但是公司覺得我現在的演技接不了我想挑戰的那些角色,也就是說我只配演演那些網劇。”
樊棋張了張口,思忖片刻,說:“其實現在網劇也沒那麽差,去年錦雀獎不還專門出了網劇的分類麽,我覺得看制作吧,金笙出品的東西一樣都很重口碑,之前也沒出過網劇,如果出了肯定也是質量很高的,你演了也不會吃虧。”
熊淘深深地嘆了口氣:“我也是只能這麽想了──咱倆不都是嗎,不管怎麽着,先演着吧。”
樊棋看着熊淘挫敗的樣子,笑着在他手臂上推了一把,說:“行啦,你看你還至于這麽灰心了?不說別的,就光你現在演的這個‘同性戀熊淘’,那等節目結束了,全世界都欠你一個金木蘭!”
熊淘聽言笑笑,說:“全世界欠我、也不會真的給我,我一天二十四小時的這麽演,到最後也就賺個吆喝,我吃了大虧了我。”
“這不是時間成本嘛!”樊棋笑道,“付出了時間,才會有更好的資源找上你呀!”
熊淘忍不住一笑:“你還挺會現學現賣!”笑過之後,又認真說道,“不過我這個角色跟你比起來,其實還是你的更見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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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樊棋挑了挑眉,“怎麽說?”
“我演的畢竟只是一個标簽化的同性戀,雖然整個呈現方式應該屬于體驗派,但是我這麽多年的經驗影響、還有最近學的這些技巧也都是,我采用的手段其實還是表現派。”熊淘認真說道,“而你就不同了,你要演的是一段關系,要和對手在無劇本、無指導、無排練的情況下持續互動,既要注意表現你自己本人的狀态,也要随時體現內在的反應,這個角色比我的難多了。”
樊棋從前沒有這麽考慮過,聽熊淘這麽一說,倒覺得有幾分道理,頓時覺得自己好像也厲害了幾分,笑着問道:“那你覺得我演得怎麽樣?”
熊淘一愣,張了張口,一時沒有答上話。
樊棋原本只是玩笑着打算互相恭維兩句,可一見熊淘有些猶豫,便忙道:“沒事兒,你說真的,讨論演技,我演好了不也是為了咱們在節目裏多留幾期麽。”
熊淘看着樊棋神色誠懇,沉吟片刻,才緩緩說道:“說實話哈……我覺得你演得……不夠自然。”
“嗯……”樊棋皺着眉,虛心地點了點頭,“具體點呢?”
“我是這樣覺得的,你的演法,放在偶像劇裏、沒問題,放在真人秀裏、也沒問題,甚至放在大熒幕上、也是沒問題,但是……放在現實裏,就有問題了。”
“什麽問題?”樊棋追問道。
“我覺得你跟我有相似的地方,演戲演了很多年,現在又在學校學技巧,你的表演透過鏡頭去看、或者從舞臺下面看,都是合理的、好看的,但是沒有鏡頭的過濾、沒有舞臺的烘托,純粹從平等地位的第三人的肉眼來觀察,那就會顯得有點──假。”
“假?”樊棋的眉毛跳了跳。
“對,”熊淘點了點頭,“我之前和陳冰上私教課的時候跟他聊過投票的事,商量的時候雖然沒開着直播,但是我還是繼續在演的,而陳冰也沒有懷疑。我試探着問了他一下,你知道他怎麽說嗎?他說一看你和薯條就是在演戲,兩個人都是直裝彎,所以他早就想到我是gay了。”
“噗!”盡管話裏說的是自己演戲穿幫,可樊棋還是忍不住笑噴了, “那這不正好嗎?還替我掩飾了呢!”
熊淘無奈地搖了搖頭,“他這麽想、徐豐山也這麽想、其他人會不會都這麽想?如果所有人都認定了咱們兩個的取向,而咱們又一直人氣最高,要是他們有所忌憚,聯合起來要投我們呢?”
“投我們他們也投不對啊,猜反了啊!”
“一次反了,那下一次還會反嗎?”
樊棋聽了這話一時愣住,一來他沒想到自己和簡書逸演戲的事會這麽容易被拆穿,二來也沒想到拆穿之後會有這麽嚴重的後果。
“那……”他遲疑着撓了撓頭,“你有什麽建議?”
“我能有什麽建議呀,”熊淘笑笑,“咱們倆演技半斤八兩,你跟我取經那不是耽誤工夫麽?我只是跟你說說我的想法,如果你能演得再自然點,讓其他玩家也能像觀衆一樣混淆,摸不清你到底是真是假,那就最好了。”
樊棋擰着眉頭,猶疑片刻,說:“我跟你說實話吧,我到現在沒談過戀愛,我跟書逸演情侶,你讓我從體驗派的那個路子去走,我根本走不出來,只能用表現派的方式。
“可是我的這種表現也沒有經驗體驗,能學習模仿的只有這麽多年在片場裏看的別人演的戀愛戲,你要說這演得假、只适合在鏡頭舞臺上看,那我真沒話說,這确實就是鏡頭舞臺裏的表演方式呀。
“但是問題在于,我現在也沒地方去觀察真正戀愛的人是什麽樣,而且就算真的能觀察,有第三人在場的情況下,人的表現肯定會不自然的,都會帶着表演的痕跡,這讓我怎麽辦?我也想找走體驗派,我走不了呀。”
熊淘看着樊棋認真糾結的模樣,擡手蹭了蹭鼻子,遲疑着說:“你這個表演課上有點問題呀……體驗派也不是就要調動你原有的體驗,如果讓你去演一個妖怪,豈不是永遠都沒辦法用體驗派來表達了嗎?體驗的關鍵在于尋找內在體驗和心理依據,你要相信你自己的這個人物,你是喜歡薯條的,對吧?那你就得去找喜歡他的那種感覺呀。”
“喜歡他……”樊棋翻身平躺,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心中回憶着簡書逸的模樣,喃喃道,“其實如果不說他是不是直男,就他這個長相和性格,其實确實是我喜歡的類型,雖然比我大幾歲吧,可長得顯小、又一直跟小孩兒混在一起,也看不太出來。要是讓我真的進入到這個角色裏面去感受喜歡他的感覺……我試試,應該也可以。”
熊淘看着樊棋的側臉,躊躇片刻,又說:“這只是我的建議,你也并不一定非要聽……其實如果要是想讓其他人混淆的話,你也可以不再跟他繼續搭戲了,找個理由、編個劇情,不再喜歡他了,不也省了很多麻煩嘛……”
“不不,”樊棋搖了搖頭,“我要演,我演了這麽多年的戲,我的角色都一直沒有過感情線,有這麽個機會能讓我随時入戲、即興演戲,我必須得抓緊表現啊──就跟你一樣。”
熊淘的手有些緊張地攥着被角,又猶豫了一陣,說:“你要是這麽堅持我也不攔着……不過……入戲太深就很難出戲,尤其這又跟我們拍戲、排練不一樣,沒有導演喊停,沒有劇組收工,你真的要全身心的去體驗喜歡的話……可千萬別出不來。”
“還至于出不來?”樊棋笑了笑,“我再怎麽入戲,也心知肚明他是個直男,我要傻到那一步也真成了戲癡了。”
熊淘張了張口,糾結再三,最終還是輕輕嘆了口氣,沒再多說什麽,翻身過去,在一絲不安中慢慢墜入了夢鄉。
而樊棋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許久,心中反複琢磨着體驗派和表現派的問題,穿插着思考着如何真正地去“喜歡”上簡書逸,不知不覺也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夢裏他又回到了三樓那個小天臺,看見自己和簡書逸膩在一起,看着簡書逸的手指在他嘴唇上摩挲又推開,又看着自己惡作劇似的親在他的臉頰上。
他好像突然變成了自己的導演,大喊了一聲“cut”,把自己和簡書逸按回到欄杆邊上,反複地給他們兩個人講解人物的內心和狀态,不斷地向自己強調着“你喜歡他”、“你真的喜歡他”、“他是你喜歡上的第一個人”、“你為了引起他的注意還故意去像水星哥哥表白”。
他告訴自己“你親他的這一下是情難自抑、是真心喜歡的表達、是毛頭小子的沖動”,他講解着“親的時候你既要勇敢、又要怯懦、既要頑劣、又要緊張”,最後,他終于忍不住,親自給自己示範了一遍又一遍,不斷地吻在簡書逸的臉頰上,可吻着吻着,好像已經忘了自己在做什麽,糊裏糊塗地捧着簡書逸的臉,輕柔地吻上了他的唇。
睡夢中的樊棋,露出了他從影以來最甜蜜、最自然、最真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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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熊這裏的表現畫重點,後面要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