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莫文涼如約五點進入森林, 他手上握着蠟燭, 燭光映出他平靜的雙眸, 他是這片黑暗中最後一抹亮光。

很快莫文涼就停下了腳步,他臉上難得愣了一下,低頭看着躺在地上虛弱的周孟南, 過了一會才開口:“你看上去不太好。”

周孟南臉色都青了,他喘着氣死死盯着莫文涼說:“是你派人來的……你贏了。”

莫文涼仔細打量周孟南, 後者身上并沒用什麽傷口, 聽後者話裏就是有人暗中在幫他?他搖頭說:“周孟南,我做事不需要別人插手。”

周孟南只覺得全身血液都涼透了,他像是明白了什麽,嘴角勾了勾說:“我約你過來就是為了殺了你。”

莫文涼看着他說:“我知道。”

周孟南手指都陷進了土裏,他眼睛望着莫文涼手裏的蠟燭, 像是貪戀着那抹溫暖,他說:“你這麽有持無恐也不過是因為背後有靳晏……”

他看着莫文涼皺眉更是接着說:“可是你知不知道, 當年那些照片就是靳晏讓蘇绮洗出來, 并且散播在學校。”

“你成為了別人眼中異類, 甚至還被趕出家門,而你現在卻和害你的仇人在一起,哈哈哈哈!”

周孟南臉上都是因為快意而扭曲的表情,他反正都要死了,巴不得把一切真相告訴莫文涼,欣賞後者痛苦的表情。

但是他卻發現,莫文涼非但沒有露出他希望的痛苦模樣, 反而是嘴角彎起弧度,似笑非笑的樣子。

莫文涼說:“我知道當初你們都做了什麽,一直都知道。”

周孟南根本不相信這話:“你怎麽可能知道?”

莫文涼蹲下将蠟燭插在周孟南旁邊,他起身時周孟南看見他手上帶着黑色手套。

“你說這些無非想要我痛苦,可是九年前我的人生就被你們毀了,我什麽都沒有了,又怎麽還會痛苦。”

莫文涼從提着的袋子裏拿出了弓箭,姿勢标準,将鋒利的箭頭對準周孟南的心髒,他彎了彎唇說:“蘇绮和陶子墨已經在下面等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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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孟南瞳孔一縮,他這次真的明白莫文涼是知道當年真相,箭頭發出的冷光讓他一瞬間懼怕起來,說到底他還是害怕的。

“等等……莫文涼!只要你救我……我就和你爸解釋當初都是假的,你不是被趕出家門了,難道不想獲得你爸原諒嗎!”

“已經沒有機會了……做錯事,又怎麽去奢求原諒。”莫文涼喃喃道,眸光動了動,最終手指一動,箭直直地紮進周孟南的心髒。

最終周孟南身子抖動了一下,随後便徹底沒了呼吸,死後他還睜大眼望着莫文涼。

莫文涼看都沒有看他,在距離周孟南兩三步外他發現了一具屍體。一身黑衣,帶着口罩和帽子,他判斷應該是那名逃犯,可是他身上也沒有傷口,看來當時他和周孟南待在一起是準備對付自己,但是又出現了一個人替自己解決了麻煩。

莫文涼眯着眼,那個人……是誰呢?

莫文涼舉着蠟燭仔細查看逃犯屍體,最後在他脖子的地方發現了兩個小紅點,湊近才看出來是被蛇咬過的傷口,這讓他想起之前不小心射死的蛇。

所以幫自己報仇的不是人,而是一條蛇嗎?想到這莫文涼也覺得很可笑,他處理好自己來過的痕跡便轉身就走。

森林的涼風襲來将燭火吹滅,莫文涼沒有拿打火機重新點燃,他緩緩前進着。在一片黑暗中他眼前卻浮現出很多畫面,其中最多就是他的父親。

母親很早便過世,父親一直沒有另娶,辛辛苦苦将他撫養成人,對他說過最多的話就是好好做人,不要走歪路。

莫文涼一直記着父親說的話,可最後他卻因為和靳晏在一起被趕出了家門。

“我一直以來是怎麽跟你說的,滾!我沒有你這個兒子!”

莫文涼當時跪在雪地上,他額頭抵着冰冷的雪,滾燙的眼淚不停滴落下來,他記得,他一直記得父親說的話。

不要走歪路,不要走歪路,可他只不過喜歡的是一個男人,和別人不同那便是歪路了麽?

但關于這個問題,他此生都得不到答案了。

莫文涼走出森林,此時天色微微亮,他聽見遠處傳來的警笛聲,也看見了站在酒店門口的何謹薄,後者看見他時招了招手就朝他走過來。

莫文涼含笑看着何謹薄,周孟南那番話确實很好的提醒了他。

靳晏就是下一個。

雨停過後霧氣也漸漸消散,道路終于通暢後警方趕到現場,他們派警員搜索四周和酒店內部。旅客見到警察後反而安心下來,一切變得井井有條起來。

很快警員就在森林射箭區找到了兩具屍體,其中一具經過确認就是逃犯齊天賀。

“死了?确認是他嗎?”譚之赫是負責抓捕齊天賀的刑警,他心裏有些意外,畢竟齊天賀能從押送路上逃脫,那就說明了身手可不是一般可以形容,不然老爹也不會讓他來處理這事。結果倒好,他剛來人就死了。

警員說:“是的,已經确認了是齊天賀本人。”

譚之赫手指摩挲着下巴,眯了眯眼說:“也是,長得那麽醜是不可能複制的。”

警員:“……”

“那把屍體帶走,收工收工。”譚之赫伸了伸懶腰,感覺口有點幹,對站在一旁的越北說:“有水嗎?”

越北看着這個身穿警員制服卻完全沒個正形的男人,無法想象這就是常常在電視上出現,被形容是正氣淩然、警隊之星的譚之赫。他有點汗顏,臉上笑了笑,吩咐服務員道:“有的有的,你去泡一壺上好的龍井過來。”

譚之赫這才正眼看了一下越北:“你是這個酒店的經理?”

可算是想到我了,越北回答道:“我姓越,是這個度假村的老板,那個逃犯太恐怖了,竟然還殘忍殺害了一名旅客,你們要是再晚點沒準還有受害者。”

譚之赫敲了敲沙發扶手:“人是不是齊天賀殺的還不好說,死者有沒和親屬朋友一起來?”

“這個還不清楚,因為酒店電線短路無法打開電腦查看,電工現在還在修,”越北頓了頓繼續說:“不過她那不是死在自己房間裏的,那名房間旅客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

譚之赫覺得事情有點蹊跷:“哦?那小林你立刻和越先生把住在那房間的旅客帶來。”

莫文涼在警察找上門時毫不意外,先不說鄭秀美就死在他床下,光是他們曾是大學同學這點他就注定要被請去喝茶。

見莫文涼要随警員離開,何謹薄起身也打算一起去,他說:“我也住在那個房間。”

警員搖頭說:“一個個來,現在要審問的是屍體第一發現者,到你的時候自然會叫你。”

莫文涼看出何謹薄眼底的擔心,他眸色掠過一絲暗色,笑着道:“我沒事。”

何謹薄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

莫文涼随警員見到了譚之赫,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常常出現在電視上的警察。

譚之赫也在打量着莫文涼,棕發,長得挺順眼,整體氣質毫無任何攻擊性,他指了指沙發說:“莫文涼是吧?坐,有些問題需要問你。”

“好的,譚警官。”莫文涼坐下。

譚之赫擡眼問:“你認識我?”

莫文涼笑着說:“只要看法制頻道,恐怕沒有人不認識大名鼎鼎的譚警官,我身邊的女性朋友每晚都會像看偶像劇似的守着節目看。”

“噗!”警員一聽忍不住笑了,然後感覺到一道銳利的視線,立刻面色一正。

譚之赫收回視線,對莫文涼說:“你認識死者?”

莫文涼垂下眼,抿了抿嘴才說:“認識,是我大學同學,以前在大學時候關系一般,所以畢業後就沒了聯系,這次是畢業九年後第一次見到,沒想到竟然是最後一面。”

譚之赫觀察着莫文涼的反應,不冷淡也不過分傷心,确實能看出和死者關系一般,他倒了一杯茶飲了一口,沉聲問:“不過九年沒見面,又是在度假村,你怎麽認出死者的?”

莫文涼眸子微動,很快微笑說:“我記憶一向很好,何況是秀美先認出我的。”

“哦,那她記憶也很好。”譚之赫手指摩挲着杯身,他給莫文涼也倒了一杯茶。

“謝謝。”莫文涼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譚之赫打量着莫文涼,一般來說面對警察的審問,哪怕是沒犯法的普通人都會下意識緊張,而後者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慌張神色,仿佛像是把他當做老友在對話一般輕松自如,他問:“逃犯在你房間殺了人,你怕不怕?”

“怕,怎麽會不怕?”莫文涼笑了笑,他将茶杯放下又說:“不過現在不怕了。”

譚之赫問:“為什麽?”

莫文涼說:“因為你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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