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海早對許池來說是一個意外。

他以為這麽多年他已經學會克制,但是海早是被春風吹彎了的一枝花,俏生生垂在他眼前,他是來自嚴寒極地的少年,哪裏見過這樣明媚的春色,他怎麽能忍住不摘下它?

許池想,他不會陷落在這片春色。他會很清醒,他欣賞這朵花,他親吻這朵花,但是他不用永遠擁有它。如果有一天,有一陣風要帶走它,他會毫不遲疑地松手,讓它随風飄去。

但是許池對海早的占有欲和在意好像還是過了頭。

這花既然屬于了他,就該被好好安置在他的花瓶裏,被重重疊疊的帷幕遮擋着,旁人連霧裏看花,見一眼影影綽綽的輪廓也不被許池所允許。

許池曾經懷疑自己的身體裏有過量的暴力因子。

小時候因為瘦小寡言,他經常被欺負,随着年紀的增長,他學會了反抗,發現拳頭這個東西用來對付一些惡意非常有用。

許池打起架仿佛不要命,柿子挑軟的捏,許池已經進化成一把鋒芒畢露的劍,妄圖折斷他,要付出鮮血淋漓的代價。

于是漸漸沒人敢欺負他,又随着他發育起來的身高體格,被各種撲風捉影的小道消息傳成一個一皺眉就會拔刀砍人的社會閻羅王。

而海早大概一直認為他不太受歡迎,但許池知道不是,雖然有很多人因為海早常年擺着的臭臉對他敬而遠之,可也有那麽幾個不死心的,總是蠢蠢欲動地想要接近。

每個對海早有想法的人都會使許池很不愉悅,血管內的暴力因子沸騰起來,讓許池想把拳頭往他們臉上招呼。

海早對學習不上心,每節課都拿來寫他的小說,思路卡住不知如何繼續的時候海早會把筆抵在嘴唇上,筆頭在嘴唇上壓出一個柔軟的凹陷。

許池看着他的側臉,兩頰微微的嬰兒肥讓許池忍不住掐了一下,海早把他的手打開,擡頭嗔怒地看他一眼,又低頭耕耘了。

許池本能地感覺到一點不安,這不對,他太沉迷了,投入的感情好像已經不受他控制。

許池曾經聽過有男生酸唧唧地誇一個女生“眼睛裏有星星”,他對情情愛愛不感興趣,只覺得這是一句又土又俗的情話。但是海早每次注視他,他腦海總是浮現那句話。

但許池知道那些晶瑩閃耀的東西不是星星,是海早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以至于用嘴說已經不足夠,多出來的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情感從心靈的窗戶露出來了。

海早就是一只奶貓,在外人逗他時愛答不理,但在許池身邊時就是嬌氣的撒嬌鬼,黏糊糊地扒拉着許池的褲腳不放。睡覺時會跳到許池胸口團成一團毛球感受許池的體溫入睡。

在又一次海早偷偷親吻許池,而許池忍不住更深地回吻時,許池意識到,他應該選擇放開那朵花了,在他控制不住攥得更緊之前。

許池不懷疑海早對他的喜歡,還可以在“喜歡”前加許多諸如“非常”“超級”“很”的前綴,但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的喜歡能有多重呢,人心善變,少年人更甚之,或許今天海早喜歡他,明天就會喜歡另一個人。

許池是個害怕失去的,懦弱的膽小鬼。

許池已經不記得他們吵架的理由是什麽了,海早意外地沒有和往常一樣生氣一會就又跑到他眼前撒嬌賣癡,而是把他當空氣,數次裝作看不到他。

已經開始厭煩這段關系了嗎。

于是許池說了分手。

可是海早哭了。

一個人的眼淚居然可以流得這麽快這麽多,剛流下兩行,眼眶已經又盛滿了。

許池看着那些淚水,仿佛是落在他心上某處,他那顆堅如磐石的心髒輕易地因為這些水珠的降落而下陷,變得潮濕,沉悶。

他心裏下了一場夏天的雷陣雨。

海早撲到他懷裏說不分開,許池看着海早發頂,海早的頭發在陽光下會泛出一點栗色,很有點童話的色彩。

許池沒想到他會對海早這樣心軟,連推開他都做不到。以前在昏暗的角落,許池被四五個人圍攻,那麽多人都制不住他,他向來落不了下風,可現在他手邊的空氣仿佛因為突發某種未知的化學反應凝固成實體,阻止他擡手推開海早。

海早看上去很很瘦,但他并不瘦的嶙峋,而是每個部位都有恰到好處的肉,身體線條的每一個弧度都圓潤得柔軟。

有一點像貓科動物,仿佛沒有骨頭。

是已解凍化暖了的春水溫柔的包裹。

許池擁住他的春水,他終于想明白他是誤入破敗廟宇被美貌妖精迷惑了的書生,在他被誘惑着第一次動了凡心就已經太遲。陷入太深,再難抽身,于是他放棄掙紮放縱自己繼續墜落。

“不會放開你了。”

怎麽海早老是在哭哭,不可以要堅強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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