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凡事皆有代價,快樂的代價便是痛苦。

簫鳳曾經不懂,以為快樂便是快樂,況且,沒有什麽值得他痛苦。

她是他的,她離不開他。

他依仗她的愛,來來去去不曾停留,任意索取,用她的委屈與眼淚換來不羁的快樂。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離開。

當他意識到,她正在一點點的轉變,他開始後悔曾經的自負。

與此同時,才幡然醒悟,離不開的其實是他,而不是她。

或許,一開始,在他記憶蘇醒的時候就該決定離開雲帝。什麽地方都好,只要沒有落楚幽

可如今,為時已晚。

夜空雲層厚積,一輪無華彎月在雲間朦胧。

衣衣腦袋一片混沌地朝樓上飄去,她不知道自己明明可以從樓前直接從窗子裏飄進去,卻

為何還要如同人一般沿樓梯而上,或許是讓自己看起來如同的常人一般,也或許是為了拖延時

間……

亂七八糟地想着,已經飄到廂房的門前。

樓道裏幾步一花燈,将一條通道照得暖光輕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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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的門上印着精致的蓮花,被暖黃的燈映得花色清淺,似有暗香浮動。

衣衣看到蓮花,神思回籠。

顫微微的擡眸,衣衣看到門邊面色凝重的月,她敢肯定此刻自己若擁有肉身,恐怕早已經

冷汗淋漓。

月動了動唇,輕聲道,“樓主恐怕已經休息了,小主子動作輕些。”

月的神色柔和了一些,眼裏卻透着擔憂,看得衣衣心驚肉跳。

動作輕些?月真得想說的恐怕不是動作輕些吧,她一縷魂魄哪能弄出什麽動靜。

衣衣匆忙點點腦袋,穿門飄了進去。

悄悄地環視屋內一圈,沒有看到身影,衣衣這才小心翼翼地朝屏風後面飄去。

眸光穿過兩側懸起的層層绫羅和墜起的薄如蟬翼的青紗,衣衣看到床上側卧的人。

長睫輕輕地覆着,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陰影,這樣安靜的睡着,少了往日的飛揚與妖色,

卻也将那股子慵懶的氣質發揮到極致。

看着睡眠中安靜的面孔,衣衣心裏的緊張慢慢地散了開,不自覺地朝床上飄去,貪婪地望

着、看着。

知道微微冰涼的觸感從鼻尖傳來,心突地一跳,才發覺自己的鼻子已經觸到簫鳳的鼻尖。

衣衣咦了一聲,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能碰到簫鳳。

好奇得伸出指頭,用圓潤的指尖輕輕地摸了摸簫鳳堅挺而微涼的鼻尖,興奮地咧唇笑開。

久違的觸感讓衣衣心頭小鹿亂撞,舔了舔嘴巴,告訴自己只再摸一下下,然後柔軟的手心

覆上簫鳳如玉光滑的臉龐,似撫摸着心愛小動物般摩挲起來。

一雙紅眸陡然引入眼簾,衣衣只覺心髒內似是爆竹一樣炸了開來,手掌一怔,驀地朝後飄

去。

衣衣低垂腦袋,覆下眼睫,支支吾吾,“那個、鳳……我回來了……”

“嗯。”

簫鳳很輕地應了聲,懶懶地撐起身走下床,拂了拂有些皺起的衣袍朝桌邊走去,沒再看她

,事實上在睜眼一瞬之後,就再沒看過。

修長的指端起茶壺倒了杯茶,一口飲盡,“都去哪兒了?”

低沉的聲音極輕極柔,帶着些初醒的沙啞,悠悠地在屋裏蕩開。

衣衣攥着自己腰間的系帶,低低道,“沒去哪。”

“沒去哪?”

撫着杯身的指尖頓住,輕輕地敲打起桌面,一聲聲卻像是重錘般落在衣衣的心口,大氣都

不敢喘一下。

簫鳳擡眸,眼眸精湛而犀利,“一整天,都在那個屋裏?”

衣衣不敢看簫鳳,想搖頭,最後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

“你屋裏有什麽吸引你的?讓你居然安安靜靜地呆了一整天?”簫鳳望着衣衣,眼神冰冷

,心裏卻有一股火越燒越旺。

衣衣聽不出簫鳳的言外之意,只讷讷道,“也沒什麽……”

“沒什麽?”他說的很輕,卻出語成冰,“那倒是說說你怎麽打發了一整天的時間?”

衣衣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一整天似乎除了睡覺什麽都沒幹。

知道在簫鳳面前說不得謊話,趕緊聽話地回答,“睡覺。”

已抿成一線的薄唇,輕輕吐出問句,“睡覺?”

簫鳳垂下眸,一遍遍提醒自己強行壓下已瀕臨爆發邊緣的怒氣。

輕敲桌面的手已經緊緊攥住桌沿,白皙的手背青筋隐隐。

衣衣無意地一瞥,瞧見桌面的手,很是不解為何她說了實話鳳還是那麽生氣。

不解地擡起眼眸,一雙清冽大眼迎上簫鳳毫無溫度的眸子。

“鳳,你還在生氣麽?我都說實話了,你為什麽還生氣?”低低的語氣,有點點委屈。

實話?呵,是呀,是實話!

但是他要的不是實話!

她眼眸裏的無知與疑惑,徹底激怒了他。

長袖一掃,案上的茶器兵力磅啷地滾落到地上,茶水碎片飛濺,霎時間已滿地狼籍,殘骸

淩亂。

衣衣屏息,詫異地睜大了眼睛,她從未見鳳發過如此大的脾氣。

冷冷的視線像是針一般紮在衣衣的心頭,圓圓的眼眶裏逐漸濕潤起來,噙滿委屈的淚水,

倔強地瞪着朝她發脾氣的人。

以前不管她做錯什麽,只要解釋再撒撒嬌,鳳都會原諒她。

可是她都說實話了,鳳為什麽還要這麽兇?!

門外月着實愣住,跟随簫鳳上千年,即使再大的怒氣,也從未這樣發作過。

簫鳳凝着衣衣不斷滴落淚水的大眼睛,怒極反笑,唇角噙着的笑如同血一般紅的曼珠沙華

,妖嬈、危險。

突然之間想起方才鼻尖的柔軟觸感,袖袍內的拳緊緊握起,她居然能碰到他了?!

是因為落楚幽吧?

自落楚幽出現在赤月,一切都開始變了!

洛陵君說過的一句話,此時突然閃進簫鳳的腦海。

衣衣一旦開始越來越有人的跡象,那證明她的記憶以及對落楚幽的感情正在慢慢的複蘇,

當然,還有萬年前與你之間的糾葛,她也會想起來。

寒刃一樣的目光盯着落淚抽泣的衣衣,在想起這句話的瞬間,眸光突然黯了下去,豔紅的

眸子裏似乎隐着一種無措慌亂的流光。

衣衣被淚水模糊了雙眼,看不清簫鳳的表情。

心裏只覺得委屈,從前再怎麽纏着鳳,鳳都不會對她發這麽大的火,今天這是怎麽了……

難過就像海綿一樣在心裏開始膨脹,衣衣覺得自己再也沒發在這屋子裏呆下去,胡亂抹抹

臉上的淚水,轉身就要離開。

“怎麽?現在連與我同處一屋都覺得不舒服?”

低笑自身後傳來,衣衣咬唇不出聲。

“用不着你離開,我走。”

音落,一陣攜着蓮香的風自身邊飄過,簫鳳的背影轉眼見已消失在屋內。

簫鳳離開,衣衣終于忍無可忍地放聲大哭起來,哇哇的哭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響亮,讓屋

外的月不禁重嘆了聲。

不知過了多久,待衣衣的哭聲漸漸停歇,月推門而入。

“小主子。”

衣衣擡起紅腫的眼睛望着月,“月,你說鳳是不是讨厭我了?他是不是覺得我總做錯事,

總讓他失望,所以決定再也不要管我了?”

月沒有吱聲,他看不到衣衣,但聽得到聲音是從桌邊傳來,因此尋聲走了過去。

衣衣抹着眼淚,心髒抽搐地發疼,“為什麽說實話鳳還是會生氣?”

月頓了頓,問道,“樓主問你什麽?”

衣衣将兩人的對話斷斷續續地說給月聽,擡眸就看到月似乎有些抽搐的眼角。

“月,你的眼睛怎麽了?”

月抹了把臉,無奈地問,“你跟樓主說,你在那個屋裏睡覺?”

“是啊,我是在睡覺。”難道她沒睡覺,而是做了別的?

“小主子,你自求多福吧。我去叫人收拾這些殘骸。”月轉身離開,留下更加茫然的衣衣

一聲重重的嘆息在門外響起。

月緩緩地朝樓下走去,心裏開始同情簫鳳。

愛上一個這樣的人,注定是累的……

尤其是樓主這樣心高氣傲,絕對不會低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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