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行,她不能再想鳳。再想,就無法靜心留在這裏。
長長呼出一口氣,衣衣翻身坐起,脫下外衣搭在床頭,手指無意掠過發絲,冰冰涼涼的感
覺傳至手心,想起落楚幽的碰觸,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夾雜着在心底蔓延。
急忙搖搖腦袋,衣衣拂開散落在臉龐的發絲,摒去心頭異樣。
躺下身,開始漫無邊際地猜測赤月霜要告訴她的真相究竟是什麽。
困乏的眼睛緩緩在游思間阖上,眼前卻隐隐約約地浮現出近幾日簫鳳的種種表情。
為何在提及媚媚姐時,鳳總是會不經意的蹙眉,又在她的眼神下極快地斂去。嗎、那麽不
這痕跡的掩飾,若是曾經,她一定察覺不到。
但現在不同,只要與媚媚姐有關的一切事物,她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随便一個輕微的聲
音一個細小的動作,都能讓那根緊繃的弦突然斷開。
蜷起身子縮進暖暖的被窩,衣衣蹙起眉頭強迫自己将腦袋裏所有的疑惑抹去,決定安心地
睡個覺。
明天,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而她也很快會回雲帝,重新陪着鳳。
朱蒙匆匆的穿過回廊,走進落楚幽的廂房,神色間有絲不定。
“動作這麽快?”落楚幽沉雅的聲音自緊閉的窗後飄出,透出些微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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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屬下也沒料到簫鳳動作這麽快。”鴛鴦樓和流芳樓在雲帝鬧得不可開交,沒有至少
五、六天的時間絕對無法處理妥當,簫鳳究竟是用什麽方法這麽迅速?
落楚幽兩只拈着黑子斂眸沉思,小小一方棋盤,寄世情寓天下,稍有不慎,盤上只是一局
輸贏,而盤下,卻可能會搭上身家性命。
這局與簫鳳從萬年前就開始下的棋,時至今日,竟也沒能分出勝負,而且步履艱難。
一盤棋,究竟能放進多少心思,能下多久?
窗外,天色陰沉,茫暮愈黯。
窗內,落楚幽手上的棋子久久未能落下。
‘咚!咚!’
門外傳來謹慎的敲門聲。
朱蒙轉身走至門前,“什麽事?”
“一個自稱赤月霜的姑娘求見。”恭敬地聲音不高不低,訓練有素。
落楚幽擡眸看了眼朱蒙,朱蒙領會地走出去,不多時赤月霜便出現在屋內。
“把衣衣叫過來。”落楚幽吩咐朱蒙後,子啊桌上倒了三杯茶,擡眸沖赤月霜微微一笑,
“長公主,坐。”
赤月霜看着落楚幽唇角的笑,心怦怦地跳了起來,有些倉促地撇開視線,用冰冷的眼神掩
飾自己心底細小的變化。
一口氣灌下一杯茶,赤月霜擡手抹去唇角的水澤,動作利落中帶着強勢。
一擡眸看到落楚幽凝笑的眸子,赤月霜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些惱地蹙起眉頭。
“看什麽?本公主常年奔戰沙場,不喜好姑娘家那套禮數!”赤月霜心底煩躁起來,不明
白為何就是不願意讓落楚幽看到這樣的自己。他也會像那些男人一樣喜歡柔弱地女子麽?
落楚幽不多言,只是笑道,“公主這樣豪爽,對于女子來說不多得。”
赤月霜沒聽落楚幽的贊賞之意,只當是諷刺,羞惱的站起身,拂袖時不甚掃過一旁的棋盤
。
棋子頃刻間星撇而下,如黑珠白翠滾滿一地。
落楚幽看着散落滿地的棋子,微微怔忡起來。
“我來了。”
憨軟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尴尬。
赤月霜回眸望去,看到走進來的衣衣。
青竹般的綠裙,襯着那張圓圓的臉兒愈發白嫩圓潤,頭上兩個圓發髻上系着同色綢帶。
匆匆相見一次,她沒有認真打量過這張打眼看去并不出衆的面孔,但是今天細細瞧來,卻
也覺得惹人喜歡。嬌豔嫩白的臉兒看着只有十四、五歲的模樣,膚如粉啄,最好看的是那雙葉
眉下圓圓的眸子,宛如寶石一般,清眨間黑亮如一泓湖水,又覺天真無暇,額前齊齊的劉海恰
好隐隐蓋住眉毛,臉兒雖比別的姑娘圓潤多肉一些,也正因這樣,整個人看起來宛如一個可愛
的陶瓷娃娃。
短暫的過目,眼前的人就讓人有種想要擁入懷中好好疼惜的感覺。
這姑娘,若是自己的妹妹,自己怕是會如珍寶般捧在手心。
難怪簫鳳跟妩媚願意為了她不顧一切。
所有的情緒都隐藏在平靜的眸子之下,衣衣看赤月霜盯着她瞧,只覺渾身一股寒冷的氣息
油然而生,根本不會想到自己在赤月霜的心裏已經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衣衣朝落楚幽走去,也打斷了赤月霜的注視。
“落楚幽?”烏黑的瞳眸裏映出落楚幽溫雅的面龐。
落楚幽拉菏澤她坐下,眸裏寵溺無言地流瀉而出,在衣衣身旁斂袍坐下後,神色有些微嚴
肅。“衣衣,你有面對真相的勇氣,對不對?”
衣衣凝着落楚幽溫柔之中的嚴肅,又側眸看看赤月霜蹙起的眉頭,收回視線,不安的點點
頭,“嗯。”
她沒那麽容易被打敗,媚媚姐曾經說過,笨笨,你這人啊沒啥優點,就是有韌勁兒。
所以,她很勇敢,最不怕的就是打擊。
落楚幽終于緩緩地勾起唇,點點頭,“我相信。”他是知道她的。
四目相對,空氣中似有什麽緩緩流動着,暧昧不清,纏訴不明。
赤月霜冷漠的眸子微微眯起,看着落楚幽凝視衣衣的眼神心裏突覺堵悶。落楚幽對任何人
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卻從沒見他用這樣柔和看過誰,這樣的眼神,若非用情至深,怎會
在舉手投足間就流露而出。
難道,這個衣衣對落楚幽來說,也是不一樣的存在?
赤月霜清咳幾聲,打斷了兩人的相視,衣衣這才從落楚幽眸子裏映出的自己臉上移開視線
。
局促地抓抓衣裙,衣衣盡量笑得和善,“公主坐啊。”
媚媚姐說,有事求于人,就要放低姿态。即使她不喜歡眼前的人,也要做出一副禮貌的樣
子。
這句将自己當主人般說的話,衣衣說的順口,落楚幽笑了,赤月霜的臉色卻愈發難看。
“想要知道真相?我告訴你。”赤月霜抓起茶杯,又是一口飲盡,挑了挑美麗的柳眉。
她向來不是磨叽的人,落楚幽讓她說出這件事,她只管說出,什麽方式,她可管不了那麽
多。
“等等。”落楚幽看着赤月霜的表情,便知赤月霜下一句話絕對會一語中的,不禁擔心起
衣衣的承受能力,“從頭開始。”
落楚幽竟如此在乎這個衣衣?
赤月霜水袖下的拳握起,冷笑一聲,“本公主沒那麽多閑時間,要知道真相,就要有那兒
承受能力。”
握住杯子的手逐漸收緊,赤月霜望進衣衣水亮的眸子,那裏面清澈得如一汪見底的清泉,
罪惡感在一霎那間滋生。
“妩媚的死跟簫……'
屋門驟然沖開,微弱的脆鈴音攜着狂風卷進窗門,揚起桌布,揚起紗幔,桌案的紙嘩啦啦
地翻飛而下散落在地,悠悠地蓋在淩亂的棋子之上。
只短短一瞬的猶豫,卻錯過了說出的最後時機。
屋外天色愈發的陰沉,不出須臾,漆黑的天幕教人看不見三尺之外的景象。
最後一個‘鳳’字淹沒在淩亂的風聲之中,衣衣一手捂着臉,一手伸過去抓住赤月霜放在
桌上的手,急促道,”你剛說什麽?”只抓了個小尾巴的音節,已經讓她心裏翻轉幾遍的猜測
蹦出腦海。
“你想聽什麽呢?低沉的聲音自門外傳進,迷魅的嗓音讓衣衣的心悸顫起來。
落楚幽袖袍下的手攤開,運氣在桌下緩緩凝聚出白色的霧氣,霧氣緩緩散開,鋪天蓋地地
卷進屋內的黑暗在這股強勁的氣下漸漸散去。
衣衣側眸望去,散去的黑暗中,一襲紅衣靠着門棱逐漸顯現,迎向衣衣的視線,安靜地立
着,修長而慵懶。
簫鳳凝着衣衣,不言不語,角落裏的衾蠟燭倏地燃氣,映着他錦緞的衣面上耀出但肉的淺
橘光暈,風灌門而入,腰間長墜的紅綢系帶迎風輕舞。
衣衣的心跳在一霎那間似乎就停了,她幾乎能聽到簫鳳沉重的喘息。
”鳳……“鳳昨天不是回雲帝了麽,怎麽會出現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