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清江鎮的夜，寂靜如初，寒聲凄凄恍如百年之前。
百年前的魔宮，讓人聞風喪膽，甚至清江鎮都少有人跡。
而百年後的江湖上，開始盛傳這樣一句話——
寂寒碎心，莫入魔宮。
魔宮的宮主華如笙，乍出現在江湖，以碎心掌只身一人就奪了淩雲宮三十來條人命，幾乎
在一夜間聞名于江湖。
這個在江湖上忽隐忽現至今為止只有一人見過其真面目的魔宮宮主，就如同無人知道簫鳳
來自何處一般，亦無人知道她來自何方。
而衆人隐隐能察覺出的是，時至今日，沉寂百年的魔宮正在因她的出現而慢慢蘇醒，頗有
重振之勢。
暮雨樓一場內亂才逐漸平息，魔宮在江湖上又起風頭，衆人皆好奇，江湖第一美人的暮雨
樓樓主簫鳳與傳言貌似天仙的華如笙若是碰到一起，究竟會擦出什麽火花。
這些江湖上的事兒，最近幾日成了市井小民們茶餘飯後的閑談。
各種說法千奇百怪，獨獨無人猜到，華如笙與簫鳳早已碰了面。
冷風來襲，彌漫着煙霧的魔宮有着百年前所不能比的奢華，青色的玉石雕砌而成的宮殿，
坐落在一排呢皚皚白雪之中，莊嚴肅穆，如夢似幻卻又異常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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伫立在大殿門前的纖細身影，內着高腰雪色長裙，外披的薄如蟬翼的白紗，好似不畏嚴寒
，挺直地站着，袅袅娉婷。
白衣如雪幾乎與漫天的學色融為一體，如瀑黑發宛如絲綢般光滑透亮，發髻在左側挽成扇
葉的形狀，餘下濃密發絲搭在肩頭在胸前披洩而下。
墨發映襯下的臉龐如芙蓉出水，**晶瑩剔透，淡淡紅暈飛兩頰，星眸盈盈如水，安靜地注
視着前方，唇角噙着微暖的笑意，在這樣的冰天雪地裏，似是能融化了漫地冰雪。
而這張柔柔弱弱卻光華勝人的臉，竟與醉纖纖如出一轍。
“宮主，先進屋吧。簫樓主若是要來，早就來了。”圓圓蘋果臉的侍女從屋內走出來，在
一旁輕聲低勸。
華如笙沒有收回落在遠處宮門上的視線，只微微一笑，“他答應過我，今日會來，就一定
會來。”
身後的侍女低首輕笑起來，“都過一萬年了，小姐還是這麽癡情。”
“阿雅，你又忘記了，是宮主，可不是小姐。”華如笙回眸，嗔了眼侍女，語氣卻全無責
怪之意。
阿雅吐吐舌頭，“是嘛，是嘛，是宮主。”
“可是宮主，外面那些人将你傳的那樣難聽，咱們為什麽不去解釋呢？”她們家宮主突然
出現，才不是為了江湖上的名利，只為了簫樓主而已。
華如笙眉眼彎彎，好似那些傳言與她毫無幹系，“解釋只是多餘，只會引來更多的非議。
”
“況且……”華如笙微微偏首，表情有些嗔怨，又有些幸福，“我只為等他而已，別的于
我都是無關緊要的事。”
她守着這座冰冷的宮殿近萬年，如今眼看就要重新找回她的幸福，就算每天站在門外等着
他，又算得了什麽。
阿雅低低地抿嘴偷笑，也張望着看四周，等着簫鳳出現。
“宮主！宮主！”阿雅拉了拉華如笙的手臂，興奮道，“快看，簫樓主來了呢！”
華如笙心怦怦地跳起來，拍拍阿雅的手，有些羞赧道，“吵什麽，別嚷了，都讓他聽到了
！”
阿雅嘻嘻地笑，吐了吐舌頭，“好啦，宮主在這等着吧，阿雅進去給你們泡茶去。”
“哀，等等……”
“我知道！知道蓮花茶嘛！”
“這丫頭。”華如笙臉頰微微浮上紅暈，回身朝宮門的方向望去，見方才還距離頗遠的人
，此刻已經走到了面前，心不由得微微一窒。
“來了。”華如笙望着簫鳳的眼睛，柔聲輕笑，溫柔的聲音，含蓄的笑意，令四周一起仿
佛都失去了顏色。
這簡單的二字，進一個多月她幾乎天天在說，不知他是否聽得厭煩，她卻很喜歡，因為這
兩個字裏包裹着她濃濃的思念和深深地愛戀。
簫鳳微微一笑，那是一種輕松的笑意，沒有戒備與隐藏，只是有些情感隐藏在紅眸之後，
總會在注視中一閃而逝，短暫地讓華如笙無法捕捉。
他變了。
他看着她仍舊溫柔，說話語氣仍舊如初，動作眼神似乎都沒有變，唯一變的是，所有的溫
柔與眼神都恰到好處的合适，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甚至讓她找不到借口詢問。
在一個多月的接觸中，從最初的懷疑，不解，不願面對，到現在的坦然。雖然失望掙紮過
，但能經常看到他，她執着的等待就沒有白白浪費。
華如笙微微斂起笑容，盈盈水袖輕輕一揚，“進去吧。”
簫鳳微颔首，跟在華如笙身後走了進去。
棋盤、茶水、點心。在兩人進屋前阿雅早已準備妥當，而後适時的從屋內消失。
自重遇之後，他從沒開口提及兩人的從前，她也不說，兩人頻繁的見面中也僅僅是下棋，
喝茶，偶爾的閑聊。
然今天，華如笙決定改變。她不能讓萬年的等待就這樣在毫無意義的消磨中畫上句號。
華如笙拈着棋子久久沒有落下，簫鳳揚眸詢問，她忽然俯首湊近，直視着他的紅眸，“鳳
，還記得我麽？”
那麽低柔的聲音，軟軟的滑進簫鳳的耳裏，卻無法如同另一個聲音般流入他的心裏。
華如笙的眼神極富深意，只是靜靜地看着簫鳳。
驀地，簫鳳揚唇微微一笑，“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多疑。”
這句話打消了華如笙心底并不強烈的疑問，她松了口氣，玉臂輕擡，水袖心愛蔥白般的指
覆在簫鳳放于桌面的手背上，“鳳，我等了你一萬年。”
自百年前，知道他出現在雲帝的魔宮，她就克服重重困難，終于從雪山來到了魔宮。而她
到魔宮之時，他卻離開了。那個時候褚莫風死了，褚臨靜與端木萱萱打理過後事便離開了雲帝
，從此魔宮荒蕪。
她打探很久才知道，魔宮的右使為救褚臨靜死了，當時那個消息對于她來說無異于五雷轟
頂，冷靜之後細細去想，才反應過來他的身份。
那是不死之身，怎會喪命？
之後她去池月山找到了洛淩仙君，知道了他那些年發生的所有事。
洛陵君告訴她，總有一天，簫鳳會想起所有的事，屆時一定會去尋她，她只需在魔宮安靜
等待便可。
她隐隐察覺，洛淩君隐瞞了什麽，但卻不好過問。懷疑一個在仙界聲望頗高的前輩，會顯
得自己小肚雞腸。而那些疑惑，自己也道不清楚，便沒有再過問。
簫鳳不着痕跡地抽出手，将她指尖的棋子拿下落在棋盤之上，“你不是最愛下棋麽？”
華如笙不掩失望地收回手，微偏螓首，甜甜笑起來，“那是因為，下棋的時候，你才會安
靜地坐在我身邊。”
曾經的他，忙于無休止的**與野心，能靜心陪她的時間很少，直到後來……
想起他離開數月的那段時間，華如笙柳眉微微蹙起，那之後，他回來後對她的态度，便有
些奇怪。如今的态度，也會與當年有關麽？
簫鳳低垂着眸子輕笑，眼神閃爍，在她看不見長睫下隐隐地掠過一些疲倦與無奈。
華如笙見他不語，氣氛漸漸變得有些壓抑，便輕緩一笑，試圖改變這詭異的氛圍，“還記
得有一次你外出帶回給我的一顆珍珠麽？”
簫鳳沒有擡眸，望着自己豔紅的指尖，輕撫棋盤的緣，低低道，“記得。那是南海龍王嫁
小女的嫁妝，卻被我搶了來。”
他當然記得，因為那顆珍珠，原本并不是送給如笙，而是要送給一個總是不給他好臉色的
小丫頭。
只要又落楚幽的地方，就會看到那小丫頭的笑容，甜甜的，像是粘了蜜般；暖暖的，像是
融了陽光，而看見純真的笑容，他陰晴不定的心情就會莫名大好……
華如笙凝神看着簫鳳唇角的笑意，那唇角似乎有一朵蓮在緩慢綻放，蘊着無限的情意。
華如笙以為簫鳳想起的是，那日送她珍珠後兩人歡度春宵的情景，臉微微羞紅，重遇月餘
後，她的心終于落了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