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夜談
是個有趣的家夥呢。
在蘇葉的身後，秦逸唇角微彎，帶起了他在來到這個世界後，最為真切的一抹微笑。他并不知道那個男人所說的方法到底有沒有效果，或者說不知道在這個世界有沒有效果，不過就憑這個男人的态度，就已經足夠有趣了。
那麽，要去認識一下嗎？
心中念頭一起，秦逸便做出了決定，在蘇葉反應不過來的時候，徑直朝着木橋上的兩人走去。
在蘇葉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秦逸溜溜達達地走到了橋邊，伸手和橋上的兩人打了個招呼：“晚上好啊，兩位。”
橋上的兩人先是一愣，而最先反應過來的，卻是那位女子。只聽她猛地驚叫了一聲，捂住了自己的臉，轉頭便慌慌張張地跑掉了。
“诶？我有這麽吓人嗎？”秦逸撓了撓自己的臉頰，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樣。
“那位少女只是不願被見過的人看到她這幅模樣罷了，您不必介意。”青年回過頭，面帶笑意地對秦逸說道，語氣中不知為何竟帶着一絲敬意。
直到青年回頭，他的容貌才終于在月光下變得清晰起來。
而在看清了青年的長相後，秦逸原本輕松的情緒，霎時間蕩然無存。
這張臉，他是記得的。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個時候，他剛剛打破了自己原本人生中培養出來的價值觀與道德底線，又還沒有建立起足夠堅定的信念，可以說是最為脆弱的時候。
他在系統的逼迫下不得不成為皇帝，卻又得不到任何的幫助，內憂外患的局勢，更是讓他無法再相信任何人，包括那個，從小護着他長大，一手将他推上皇位的，兄弟一般的青年。
于是，為了讓他安心，那個青年領兵去鎮守邊疆，然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秦逸微微搖了搖頭，将腦海中的情景拂去，看着眼前青年的目光微微閃動。現在想起來，倒也談不上有多後悔，只是，多多少少有些遺憾吧。
似乎是因秦逸長時間的沉默，青年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忍不住開口問道：“您對我有什麽疑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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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逸壓下浮上心頭的往事，那畢竟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發生的事了，現在回想起來，也就只還依稀記得那個青年的容貌，再具體一些的，就什麽都不剩。
他笑了笑，問道：“我以前應該沒見過你吧？”
青年點了點頭：“對您來說，我們确實是第一次見面。”至于之前那次，離得那麽遠算什麽見面啊。
“那為什麽你對我，好像很尊敬的樣子？”秦逸是真的有些疑惑的，畢竟，就連知道他身份的那兩個侍衛，在單獨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也不是一口一個您的啊。
青年笑了起來，笑容中還帶上了些許懷念，卻并沒有要解釋的意思，而是轉而問道：“這給您造成困擾了嗎？”
“這倒沒有。”秦逸搖了搖頭，“倒不如說我聽得還挺高興的。比起這個，我對另一件事更加好奇一些。你到底是什麽人？或者說，你到底是什麽？”
面對這個足以讓普通的鬼怪大驚失色的問題，青年表現得相當平靜，連臉上的笑意都沒有半分消退：“真是個大膽的孩子呢。您是自己猜出來的，還是您身邊的那個小道士對您說了些什麽呢？”
也就是說這家夥是在知道小道士是真貨的情況下，還敢光明正大的在白天出現在他們面前，對他們信口胡說的麽？應該說他膽子真大，還是有恃無恐呢？
“是別人告訴我的，還是我自己猜出來的，這一點很重要嗎？”秦逸反問道。
青年哈哈一笑：“确實，這一點并不重要。既然如此，我就回答你之前的問題吧。”
“我是一個水鬼。”
就在青年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一直在樹後觀察情況的蘇葉瞳孔一縮，幾乎是在瞬息之間便出現在了秦逸與青年之間，顧不得平複體內翻騰的真氣，他抽出腰間疊成三角狀的符紙，夾在指尖，口中已經開始念誦口訣了。
“冷靜一點。”秦逸看着面前的小道士，雖然不太明白對方為什麽突然這麽激動，不過還是按住了對方的肩膀，安撫道，“他并沒有惡意。”
被小道士這種如臨大敵的态度對待着的青年倒是十分的坦然，甚至連防禦的架勢都沒有擺出來，還微笑着附和了秦逸的話：“是啊，我可不想對你們出手啊。”
也不怪蘇葉如此激動，畢竟，水鬼這種存在，對于任何一個修道者來說，都是不容小觑的，更何況是眼前這個看起來與普通人無異，還理智清晰的，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強大水鬼了。
并不是任何死在水裏，并凝聚了魂體的存在都可以被稱作水鬼。每條流域中，只會存在一個水鬼。而一旦某條流域出現了水鬼，以這條流域為生的生靈們死後，都會被這條流域所吞噬，化為水鬼的力量。
所以，水鬼存活的時間越長，其力量便越強，理智也會越清晰。
水鬼誕生的條件非常苛刻，而新生的水鬼又通常都是沒有理智的存在，會在本能的控制下弄出大動靜，引來附近的修道者将其剿滅，所以非常少見。
以蘇葉現在的修為，說實話，是對付不了這種程度的水鬼的。不過對不對付得了是一回事，動不動手又是另一回事了。
“水鬼，你有什麽目的？！”小道士仍舊是一副渾身緊繃着的模樣，對青年厲聲喝問道。秦逸和他結伴同行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看他以這種态度說話。
“所以說，像你這樣初出茅廬的小孩子最麻煩了。”青年無奈的嘆了口氣，“一般來說，遇到像我這樣的水鬼，我不打算對你們出手，你們就該慶幸于自己的好運，快點離開了吧。”
“水鬼？”秦逸聽着兩人的對話，歪着頭想了想，問道，“如果是水鬼的話，我記得是可以通過吞噬溺死在水中的人的靈魂變強的吧，那你剛才為什麽要把那個打算投水自盡的少女勸走呢？”
“我并不需要通過那種方法變強。”青年笑着說道，語氣中帶着些許自傲，“人類的靈魂太過污濁，我可不希望我的靈魂，被這種東西給污染了。”
如果是他師父在這裏的話這個時候就應該放一波嘲諷了，比如‘區區水鬼還真敢說啊’之類的，不過現在在這裏的是蘇葉，所以他就只是站在原地，仍舊沉默地保持着戒備的姿态。
“如果你真的沒有吞噬過人類的靈魂的話，你應該是可以轉世的吧。”秦逸繼續說道，“為什麽你會還在這裏呢？難道說，比起人類，你更想當一個水鬼嗎？”
“怎麽可能呢？”青年被他問得露出了個苦笑的表情，“當水鬼可不是什麽好體驗，不過，我留在這裏，自然有我的理由，這件事與你們無關，我也不打算告訴你們。”
“好了，該說的事情我都已經說得差不多了，你們也回去吧。”青年緩緩轉身，做出一副要離開的樣子，同時留下來一句像是在開玩笑一般的話，“小孩子晚上不睡覺的話，可是會長不高的喲。”
他對小孩子總是有些特殊的優待，如果這次來的是成年的道士的話，能夠放他們走都算他心情好了，哪裏還會這麽耐心地回答他們的問題。
更何況，裏面還有一個身份如此特殊的小孩子。
說起來，他生前效忠的那人，也是在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承擔了那副重擔，每天都辛苦得讓人心疼，讓他怎麽忍心再讓那人為了他的事如此為難呢。
只是沒有想到的是，在死亡之後，他會因為對那人的執念而再次蘇醒過來，還被困在了這片地方，無法離開。
他從來都沒有恨過那個人，他看着那人長大，看着他從一個小小少年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帝王，了解他面對的困境與挫折，他們曾經親如兄弟，他又怎麽可能會恨他呢。
他現在唯一的執念，大概就是，他臨死前那個唯一的想法吧，希望能夠再見到那人一面的，過于奢侈的想法。
可惜的是，在他再次清醒過來之後，那人也早就已經死去了，甚至連他的國家，都已經分崩離析。滄海桑田，物是人非，他也早就不是當初的那個他了。
只是，如今再看到一個如此年幼的帝王時，仍舊會有一些回憶在腦海中翻騰，讓他回想起那些，他還是個人類時的日子。這種感覺，倒也不算糟糕。
“等等，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呢。”身後傳來了那個少年帝王的聲音，讓他停下了腳步。
他回憶了片刻，将自己生前用過的名字，說了出來：“我叫，許文輕。”
“臣許文輕，自請鎮守麗水，必不讓北方蠻族越境一分一毫，望陛下恩準。”
“……朕，準了。”
“謝陛下。”
秦逸看着青年那逐漸遠去的身影，低聲呢喃道：“原來，這裏就是麗水啊。”
竟然，真的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贏回自己的節操，作者君已經日更三天
如果能堅持下去就好了呢（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