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緋雨的主人
騠雅突然向前邁了一步，一向睿智淡漠的眼神此時有些迷茫，仿佛在極力回想着什麽，聲音猶豫，“是凱嗎？”
緋雨停下了腳步，微微側過臉。“是的，沒有錯。但是，我聽主人說您應該失憶了，騠雅殿下。”
流風和雷伊在騠雅叫出那個名字的時候就吃了一驚，二人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她身上。
“我不知道，我只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仿佛比我自己的名字還要熟悉……他到底是誰？為什麽要送東西給我？”騠雅漸漸恢複了淡漠，敘述式的語氣沒了起伏，仿佛正說着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情。
“主人——”站在一邊的雷伊剛想解釋，卻被打斷了。
“‘除非她自己想起來，不然沒有任何意義！’主人是這樣交代的，所以我不會告訴你任何東西。”緋雨又繼續向長廊走去，完全不理會騠雅已然染上憤怒的眼神。“對了，順帶一提，雷伊呀，把自己累到這種地步可不好喲！要是保護不好你的主人，罪過就大了！”
直到看見緋雨完全離開了，三人才将目光收回來。雖然雷伊的嘴唇都已經再次蒼白起來，但他還是保持握着劍的姿勢。
“雷伊，你不相信我？”流風索性完全将手從自己的配劍上拿開，用真摯的目光與雷伊對視。
“……”雷伊沒有回答。
“不記得了嗎，對于我們魔族來說，如同嬰兒一樣的16歲的我第一次見到公主時，你就已經陪在公主身邊了。自從父親死後，我一直傾盡自己所有來幫助公主，這一切你不是都知道的嗎？為什麽現在不肯相信我？”流風露出受傷的表情。
“對不起……不是不願相信你……而是我現在不敢相信……任何人……”
“為什麽？”
“現在主人變成這樣子……難免有人會心懷不軌……所以——”
“好，那我就用我的行動證明給你看！”流風打斷了雷伊的話，面帶怒色的離開了。
就在流風離開的一瞬間，雷伊倒下了。
“雷伊——”騠雅失聲叫道。在确認了雷伊只是又重新回到沉眠中之後，騠雅舒了一口氣。
“對不起，雷伊。”銀色的月光透過屋頂射進來，卧房裏的一切如同披上了一層銀紗，變得朦朦胧胧的。騠雅順勢趴在雷伊的一旁，漸漸有了睡意。
“謝謝你——”
金色如絲般的光芒環繞在二人周圍。白天的喧嚣已過，不見了敵意、不見了争吵，宮殿又回歸了靜谧……
第二天清晨。
“嗯——”由于一個晚上都保持着趴着的姿勢，騠雅的身體有些麻痹，不自覺的呻吟了一聲。
“主人，您醒了嗎？”
“嗚——”騠雅迷迷糊糊的回答着，睡眼還未完全睜開。
“主人有哪裏不舒服嗎？”語氣裏透出一些緊張。
？！說話的是誰？騠雅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立即坐起，不可置信的看着身邊的人。“雷伊！你——”
“抱歉，吓到您了？”躺在水面的雷伊微微苦笑的說。
“你醒了？”騠雅還未從震驚中醒來，一雙透徹的紫眸直直的盯着雷伊。
“是的。模模糊糊的感覺有股力量緩緩的填充到身體裏來，補充了我喪失的魔力，所以現在可以保持清醒。不過實在對不起，我現在還不能動，只能這樣躺在這裏。真的很抱歉！”
“說什麽傻話呢！能醒來就已經很不錯了。我很高興！”騠雅回以一個甜美的微笑。
雷伊也笑了。
“這樣過不了多久，你就能像以前一樣了吧？”
“嗯。”雷伊肯定地說。
“雖然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量，不過只要你能恢複就好了！”騠雅站起來，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你睡了這麽久，應該餓了吧！我給你做點吃的吧！”
“不用不用！怎麽能勞煩主人您來照顧我呢！而且我的身體就是不吃東西也沒有問題的。”雷伊聽到騠雅那番話時受寵若驚，連忙解釋。
“沒問題？難道不會餓嗎？”騠雅停下腳步，疑惑的看着雷伊。
“嗯，我已經從您那兒獲得永恒的生命了，所以即使不吃不喝也不會對身體造成損害。”說到這裏，雷伊的臉色突然變了。“對不起，主人！主人已經習慣了人類的生活習慣，一日三餐是必備的，而我卻這樣不負責，沒有照顧您的日常生活以及飲食，真的是對不起！”
望着雷伊緊張的模樣，騠雅又沿着原路返回，重新站在雷伊身邊，俯視着他。“你啊，還真喜歡道歉呢！”
“啊！那是因為——”
“沒必要為此道歉。以你現在的狀況，哪有能力照顧我！”騠雅擺出一副說教的樣子，認真的說。
未等雷伊再開口，騠雅又接着說：“不過，聽你這麽一說，從你開始昏迷我也就沒吃過東西了，的确感覺不到餓，身體也沒有什麽不适，還真是奇怪！”
“那是因為主人您也擁有永恒的生命呀！您既不會衰老，也不會自然死亡，您可以一直以這副姿态活下去。這裏的其他人是沒有這種特殊體質的，一般都像流風墨茲這樣，活上個幾千年甚至上萬年。他們會依據自身力量的強弱來決定生存時間的長短，力量強的就可以活的久一些，力量弱的也可能與人類壽命差不多。”
“如果不死不老的話，不會寂寞嗎？”騠雅認真的說。
“！”雷伊從未想到這句話竟然出自騠雅口中！寂寞嗎？的确，自己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從遙遠的過去開始，自己就一直陪伴在騠雅身邊，自己存在的意義就是照顧騠雅，那麽自己寂寞嗎？騠雅寂寞嗎？
“……”兩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忽然，騠雅咬緊了牙，極度不悅的說：“又有雜碎進來了！”
随即，雷伊的表情也沉重起來。“主人，能請您稍稍忍耐一會兒嗎？我想我必須好好和他談談。”
“随你。”騠雅轉身，向卧房更深處的房間走去。
“雷伊，你好些了嗎？”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流風，你來了！”雷伊合着眼睛，安靜的等待着流風走到池邊。
“看來，你都已經可以保持清醒了。”流風一如常态的用輕松的口吻說。
“我們已經可以好好談談了。”雷伊緩緩睜開眼，注視着高高的天花板。“現在的狀況，大概你們三個都清楚了吧！”
“雖然我們并未将話挑明，但是他們二人也一定注意到了。”
“那接下來，就是如何行動的問題了。”雷伊停頓了一下，接着又說：“墨茲之前的态度就有些不确定，拉特剛回來，在主人沉眠的三千年裏，他究竟有何變化我們誰也不知道，至于你——”
“我是不會背叛公主的！”流風堅定的打斷了雷伊說的話。
“如此肯定？”
“雷伊，你能為她付出的東西，我流風一樣也可以！”
“可是據我所知，默格尼茨一族在魔界貴族中也擁有相當的權利，4000年前卻不知何故被主人處決了族中所有的成年者。而你當時還是個孩童，所以幸免于難，成為當時唯一的幸存者。”雷伊冷冰冰的說出了流風凄慘的身世。
“難道你認為我是為了報仇而留在公主身邊的嗎？”流風将頭深深埋入胸前，右手的拳頭握的緊緊的。
“……”雷伊沒有回答。
“你不相信我嗎？這三千年裏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你改變了這麽多？照常理來說，我應該嫉妒你——可以每時每刻的陪在她身邊，但是我卻無法嫉妒你、讨厭你，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在我們這種弱肉強食，沒有任何道義的社會中，在我們所有貴族中，你是最天真、最親切、最好相處的人。你是純潔的，所以只有你才有資格呆在她身邊，我不會有任何怨言。但是現在——”流風受傷的說。
“‘天真’嗎？是啊，以前的我太天真了，從來沒有想過要想現在這樣懷疑朋友、從未像現在這樣提防朋友。我的改變從三千年前就決定了。如果當初，我不那麽‘天真’，多考慮考慮身邊人的可靠性，主人就不會落到現在的地步！”
“你，什麽意思？！”流風擡起頭，驚愕的看着雷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