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讨沈飛瑤的歡心這件事,本來倒也沒有什麽。
仔細想想,只有讨了沈飛瑤歡心,才有可能讓沈飛瑤信任她,也更有可能了解對方的想法,從而有更大的可能性改變裘郁柔和對方之間原本的命運。
但是系統提出來的這句話,還真是怎麽看怎麽奇怪。
系統的這個進程,自從上次提出早安吻以來,是不是單方面地加快了啊
這麽想着,許梓然還是拉了裘郁柔一把,說:“我正有些事要問阿姨呢。”
兩人重新坐下來,許梓然開始編瞎話。
“阿姨,其實我一直都很想知道,想考醫科的話都要滿足些什麽條件……”
所謂愉快聊天的重點,其實有時候并不是聊天的兩個人有多麽合拍,而在于其中的一個人會不會又或者願不願意把話題引導向對方擅長和喜歡的方向。
許梓然要是和沈飛瑤聊別的,沈飛瑤不一定能答上來不說,還會徒增尴尬,因此許梓然上來便聊醫科學習相關的東西,這樣一來,就又符合她一個晚輩的身份,又不至于冷場了。
話雖如此,聊着聊着,許梓然還是覺得裘郁柔的媽媽是個很難聊的人,性格和裘郁柔簡直處于一個完全相反的兩個極端。
裘郁柔是別人說什麽都不反駁,沈飛瑤則相反,別人不管說什麽,先都要說個“不”字。
比如說,許梓然問到全世界最好的醫學院有哪些的時候,舉了個後來裘郁柔讀的學校的例子,沈飛瑤便說:“不是這麽說的,有些學校就算不有名,但是某些專業卻是強項。”
又比如說,許梓然問及飛機票是不是很難退是不是要走很多流程的時候,沈飛瑤說:“不是這樣的,流程雖然很多,但是真正做起來也不難。”
許梓然:“???”
許梓然搞不懂,為什麽明明自己說的差不多的意思,沈飛瑤非得反駁一下之後再說,要是以後,許梓然絕對不會繼續和這樣的人聊天,但是眼下既有系統任務的原因又有裘郁柔在的原因,許梓然便還是硬着頭皮裝作很熱情地聊,好不容易等到陳阿姨叫她們吃飯,才終于迎來解放。
她松了口氣,暗想,可見情商這個東西,有時候和年齡的關系其實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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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飛瑤的情商欠奉也表現在了和女兒的相處上,她雖然心底裏是想要關心裘郁柔,表現在話語上,卻總是像是在強迫裘郁柔按她的心意來做事,許梓然看着在心裏直搖腦袋。
誠然每個家庭都有适合自己的相處方式,但是在發現這種相處方式出現問題了還無法改變,大概是那麽多家庭陷入僵局的原因吧。
這麽一想,許梓然忍不住想起未來她和父母的僵局,在這場僵局裏,自己是不是也當局者迷,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簡單的道理呢?
她是略略想了想,就被旁邊的對話吸引了注意力,原來沈飛瑤叫裘郁柔許生日願望,裘郁柔卻不願意,因此兩人又鬧起別扭來。
沈飛瑤僵硬地說:“其實你就是不聽我的對不對,無論我說什麽,你都一定要唱反調,對不對?”
裘郁柔低着頭不說話,兩頰連帶着耳朵全部一片通紅。
許梓然聽見沈飛瑤這話,一邊皺眉頭一邊在心裏吐槽:一直習慣性唱反調的可是你自己啊沈夫人。
沈飛瑤又說:“外人面前,我就不多說什麽了,就一點小事而已,你這樣怎麽上得了臺面。”
許梓然聽聞此言,忍不出出聲道:“阿姨!”
話音剛落,沈飛瑤便對許梓然道:“我教訓我自己的女兒,關你什麽事!”
許梓然倒吸一口冷氣。
她倒吸冷氣的原因卻不是沈飛瑤說了這句話,而是當這句話被說出來後,裘郁柔便拿了桌子上的蛋糕,直接從餐桌上起來,往裏面的房間走去。
而當對方從自己身邊擦身而過的時候,許梓然看見低垂着的雙眸裏,有着閃動的淚光。
許梓然被這件事驚了下,一時腦袋打結,慢了一步,因此還沒追上去,裘郁柔已經走進房間,把門給關上并上鎖了。
許梓然在門口,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敲門。
不敲門的話,也不知道裘郁柔在裏面做些什麽又是什麽樣的狀态,敲門的話,又擔心裘郁柔想要獨處的時間,自己這樣是打擾了她。
糾結了三秒,許梓然決定敲下門試試。
她敲了兩下,便聽見裘郁柔說:“等、等一會兒好麽。”
許梓然聽到回答,高興還來不及,哪有不答應的道理,便應承下來,說自己會等在門口。
而這個時候,沈飛瑤也過來了。
她陰着臉便要敲門,許梓然來不及多做思考,只下意識地把沈飛瑤的手給抓住了。
沈飛瑤便轉移目光,從盯着大門轉變為盯着許梓然看。
對方的眼睛和裘郁柔長得很像,許梓然一時間有種自己被成年的裘郁柔盯着的感覺。
于是她的語氣也不禁變成了對待同輩人的态度,她抓着沈飛瑤的手腕,堅定地輕聲道:“我們去一邊說。”
沈飛瑤略有猶豫,最後還是跟着許梓然到了另外一間房間。
許梓然進來的時候沒注意,進來以後才發現這房間似乎是主卧,有着一張巨大的雙人床,只不過只鋪了床單,兩邊的床頭櫃都幹幹淨淨,沒什麽生活的痕跡。
她頓時有點尴尬,但是這個時候要是不自然地出去的話似乎更尴尬,許梓然便裝作什麽都沒察覺的樣子,走到窗邊上望着樓下。
她開始醞釀要怎麽開口。
不過她猜測沈飛瑤也不會給她太長的時間醞釀,果不其然,才醞釀沒三秒,沈飛瑤便開口道:“我知道你很聰明,但是有些事情你也別太自以為是了。”
許梓然回過頭去,看着沈飛瑤的神色,發現對方果然是色厲內荏。
她便面帶無辜道:“你想到了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形容我呢?”
沈飛瑤感到煩躁。
她的腦海裏還是她朋友發給她的關于同性戀的說明,她現在已經不會簡單地将這件事定為心理問題,卻還是難以平靜。
為什麽,為什麽偏偏是自己的女兒呢?
雖然她的朋友也對她說,青春期的青少年們的性向迷茫也是很常見的一件事情,但是每當她看着自己的女兒的目光的時候,沈飛瑤總覺得,裘郁柔是不會迷茫的。
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自己所确定的。
四月份之後,她第一次正視裘郁柔所做的一些行為的真相,于是頹然發現,她無法掌控裘明泰,也同樣無法掌控裘郁柔。
她又看着眼前的許梓然,內心突然充滿了挫敗感。
因為,她甚至不如一個普通家庭出身的普通高中生。
對方只有十五歲——又或者十六歲,總之還沒有成年。
但是自己,甚至都不如她。
沈飛瑤一下子坐在床上,仰頭望着天花板,用手遮住了面孔,她似乎想哭,卻沒有眼淚,只啞聲道:“我到底該怎麽辦呢?”
許梓然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坦誠地說:“阿姨,要我說的話,你得先改一下性格……”
許梓然和沈飛瑤在主卧交流了一通,最後許梓然想起來裘郁柔說是只“呆一會兒”的,就長話短說地結束了話題,最後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低頭沉思的沈飛瑤,還是咬牙道:“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裘郁柔或許會恨你的。”
這麽說完,便轉身出了房間。
回頭關門的時候,她看了眼還在雙人床上掩面坐着的沈飛瑤。
深色的窗簾擋住了從窗口進入的大半陽光,于是沈飛瑤的身體一半在陽光之下,一半在陰影之中,像是被割裂成了兩塊。
她想,裘郁柔的媽媽,應該也有屬于自己的心裏的苦澀吧。
這不論是從這件空蕩蕩的主卧,還是她當初那句“喪偶”的話語,都能夠看出來了。
許梓然嘆了口氣,掩上了房門。
她還是沒辦法說的太多,因為再說多,不但不合時宜,也不過只是廢話而已了。
她剛關上房門,對面裘郁柔房間的門便打開了,裘郁柔看上去已經沒有什麽異常,只輕聲地對許梓然說:“你們……都說了些什麽啊?”
對沈飛瑤說的話,對裘郁柔說就不适合,許梓然打了個哈哈略過了這個問題,走進房間,看見自己做的那只蛋糕放在書桌上,邊上有一根已經點燃的蠟燭。
許梓然挑眉問:“你點蠟燭許願了?”
裘郁柔點了點頭。
許梓然沒問她許了什麽願望,只笑道:“你自己一個人點了蠟燭,我都沒來得及給你唱首生日快樂歌。”
裘郁柔眼睛一亮:“那你要唱麽?”
許梓然一臉“饒了我吧”的表情:“要是沒那個氛圍了的話,唱起來很奇怪的。”
往常裘郁柔一定是算了,今天卻難得任性,眼看着去拿桌上的蠟燭,一副又要點起來的樣子。
許梓然便擡手攔住了裘郁柔,無奈道:“好吧好吧,算怕了你了。”
她拉着裘郁柔讓對方坐在了自己的邊上,假裝沒有看到對方微微泛紅的眼白。
她既然不願意在自己面前哭,那麽,自己或許也應該裝作不知道吧?
這樣想着,許梓然開口唱道——
“祝你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