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黃少天和喻文州走後，葉修坐在原位閉目養神了一陣子，轉眼就接近了入場時間。特地來喊他的蘇沐橙從入口跑進來，拽着他就往準備室走。

“葉修。”蘇沐橙歪歪頭，疑惑的喊着他的名字，漂亮的眼眸直直的盯着他看。

“怎麽了？”葉修問。

“你心情不好麽，怎麽臉色不太對。”

剛剛她一進來就看見葉修一個人在這裏發呆，表情在晦暗不明的光線下略顯不自然，像是有心事。之前來G市時他看上去還很正常，和隊裏的人說笑，不知道在她離開的這會兒發生了什麽。

在蘇沐橙認識的人裏，葉修是對生活最随意的一個。只要有榮耀補充養分就能活過來，對吃喝住行毫不上心，很少會看見他心情低落。

葉修擺擺手，表示自己沒關系。蘇沐橙還想問下去，但看他又換上了平時那無所謂的笑，就打住了。她相信他能調節好心情，既然不想被過問，那就暫時擱淺一下吧。

不一會兒到了準備室，見葉修是踩點來的，孫翔頗有些意見的瞥了他一眼。蘇沐橙歉意的笑笑，前聯盟第一女神的臉讓隊裏的大家說不出指責的話。而葉修還是拉仇恨的沒有任何解釋，顯得很坦然，險些遭到集火。

“前輩，比賽請加油。”

邱非特地跑過來鼓勵他，帶着英氣的眉眼裏滿是關切。葉修笑着回應，反倒挑起了他的刺。

“你也是啊，和藍雨打團賽可不好過。邱非你的節奏掌握上問題不大，但還是要多提防那個話痨。我第一場給你示範一下。”

“嗯，知道了。我會認真看比賽的，節奏的問題之後還可以請教一下嗎？”

順從的點頭，邱非就這樣和葉修攀談了起來。這是他上職業戰場後遇到的第一場棘手的比賽，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手心甚至冒起了虛汗。但是看見葉修平淡自然的态度，不知道為什麽他就平靜了下來，反倒生出了幾分期待。葉修就是擁有這樣的氣場，莫名的讓人安心。那是強大帶來的依賴和可靠。

他們聊的時候蘇沐橙也不時插上兩句，好一派和諧的畫面。然而落在孫翔眼裏就更不爽了，葉修一個人遲到這麽久還無視他，怎麽想都憋屈。

“咳，孫隊？”

肖時欽正拿着小本子确認着比賽的順序，孫翔卻不知道為什麽走了神，眉頭擰在了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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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難猜出來他走神的原因是葉修，孫翔看他不順眼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事早就擺在了名面上，但他并沒有特別的針對葉修，隊裏的人也就沒有去調和他們之間的關系。

作為副隊長，肖時欽好幾次談到這件事，想問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可是每次一說，孫翔也扯不出個所以然。

他好像對葉修有本能的追逐感，不希望被他小瞧，想要徹底擊敗他。可是這些感情卻來得相當莫名其妙，無法捋清來龍去脈。于是他只好一味的避開葉修，不想和他有所瓜葛。

雖說他正處在血氣方剛的年紀、多少有些桀骜不羁，當初PK被葉修戲弄也确實動了怒。但是他發現自己對葉修的想法并不那樣簡單。明明相識不久，他對葉修的執着卻很綿長，仿佛是年歲的沉積讓這份感情刻入了骨髓。

這感覺太複雜，肖時欽問他時他抓破了腦袋都沒法解釋清楚。

“啊？”

疑惑的扭過頭，孫翔才意識到他盯了葉修的側臉好久了。他記得之前碰上葉蘇他都沒看幾眼，怎麽就偏偏因為不愉快而對葉修這麽上心呢？

煩躁的癟了癟嘴，孫翔好不容易回神了，努力跟上肖時欽的思路，卻有些心不在焉。這事煩惱了他相當長的時間，以至于他每次和葉修對話，結局都會是惱羞成怒。

上場時間到，葉修從容不迫的走上臺，給藍雨粉們一個自信的笑，被曲解成了挑釁和嘲諷。

葉修出戰第一場已是定局，藍雨方面會放出誰來迎戰卻還是個未知數。不少人都說劍聖會出馬來個下馬威，并且紛紛押五毛賭黃少贏。

果不其然還真的派了黃少天上場，藍雨主場裏的歡呼聲都沒停過，好像他們已經獲得了這一局的勝利似的。

葉修在單人間裏戴上耳機，插入了賬號卡，畫面加載後夜雨聲煩的ID一下就躍入了他眼裏。他好久沒和黃少天PK了，這次在賽場上碰見肯定要虐他一番才是。

之前在單人戰他只展現出了鳳毛麟角的計謀，是為了引誘別人對他放松警惕。碰上正處在上升期的黃少天，現在的他并不是穩贏的，為了保障這局游刃有餘的勝利，他特意壓抑了自己的實力。雖說黃少天不會輕敵，但打得人措手不及總歸是好的。

要是被那些老将知道他們居然輸給了一個實力沒發揮完全的新人，一定會讓悲傷的他們雪上加霜。

比賽開始，兩人在小鎮地圖裏不斷的變換走位，視角轉動和對話框都令人眼花缭亂。有黃少天在的賽場從來都不安靜，就算是習慣一言不發的對手，他都會意思意思的去打個招呼。

夜雨聲煩：你的單人勝績今天就要被終止了！早點出來受死吧葉修！不用做無謂的掙紮了，我已經判斷出你肯定在猥瑣的繞圈子了。

朽葉不止：呵。

他沒心思和黃少天廢話，這些話他不知道聽了多少遍耳朵都起繭了。然而黃少天卻意外的挫敗，認為葉修無情無義的無視了他，忘記了剛剛他們暢談葉蘇而産生的短暫的友誼……即便他并不太想和葉修建立起所謂的友誼。

操作夜雨聲煩的動作更加果斷，掃過一個個死角，黃少天不時的詐他兩句，心裏其實明白葉修并沒有在他說的那個地方。

就這樣貿然搜索固然有風險，葉修很可能埋伏在哪裏試圖搶占先機，但這裏畢竟是他們的主場選圖，黃少天對地形心裏有數。哪裏會成為伏擊點他很清楚，不怕朽葉不止突然沖出來捅他一下。

比賽開始三分鐘，雙方都還沒碰面，觀衆席不禁對葉修發出了噓聲。他的這種周旋行為在職業賽場上很常見，但他最近剛說出了三十八場連勝的言論，大家都有意黑他。看他好幾次和黃少天擦肩而過，藍雨粉心裏滿是不屑。

許多人頓時又把葉修拿去給葉蘇比較了一下，嘉世還真不應該放走聯盟女神。看看他們的劍聖此時是多麽威猛的壓榨着葉修的活動空間，眼見再過一個拐角就要看見朽葉不止的衣角了。

然而黃少天的引誘戰術并不奏效，朽葉不止一直避開了他的視線，讓他抓不住搶攻的機會。如果說黃少天剛上場的時候還很鬥志昂揚，現在氣勢就沒那麽尖銳了。

他最開始只想把朽葉不止逮住揍一頓，以消解他心裏莫名的在意，不料反被磨平了銳氣。葉修的目的已經達到，突然從拐角沖出來，迎上了冰雨劃下的痕跡。

兩人都是近戰角色，見招拆招，戰矛和長劍交織在一起難舍難分，铿锵有力。黃少天的動作很缜密，顯然他及時調整了狀态。

亂七八糟的技能名被打出，夜雨聲煩使出一記銀光落刃，起跳時朽葉不止的龍牙差點就打中了他，還好沒有陷入僵直。

銀光落刃到位，葉修的朽葉不止翻滾着躲過淩厲的劍鋒，黃少天立刻取消技能，三段斬追擊，砍空後補了一記逆風刺。劍圈的距離比朽葉不止的直線攻擊距離要短，然而葉修并沒有魯莽上前，讓黃少天很是遺憾。

他之所以被成為機會主義者，不止因為他擅長捕捉機會，還因為他能創造機會。黃少天的引誘技巧爐火純青，如果換了邱非，說不定計算好距離後就直接攻過去了。葉修的經驗比他想的要多很多，他也沒指望用小這種小手段取勝。

朽葉不止的操作土氣實用，和昔日的一葉之秋莫名的相似。黃少天驅趕掉腦內的既視感，動作一點不含糊，內心的某處卻突兀的開始叫嚣。

這個人的風格他很熟悉，似乎已經對戰了多次似的，對方能逃過他的追擊，他也能做出一定程度的預判。可是他明明才和葉修第一次見面、為什麽會産生這種異樣的熟悉感，他不明白。

先前籠罩在葉修身上的氛圍和從前葉蘇的影子開始逐漸重合，相似，但不同。近乎是潛意識的親近讓他接近了葉修。黃少天的确是話痨，但他也不是對所有人都話痨得起來的。就這點而言，他的本心不但不讨厭葉修，反倒應該對他有好感才是。

比賽中途沒有時間讓他遲疑，這場比賽的賽場不斷轉移，節奏偏快。轉眼雙方都掉了半血，夜雨聲煩的血線稍微高出一點。

迎風一刀斬後夜雨聲煩開了劍影步，看不出虛實的影子将朽葉不止包圍起來。毫不猶豫的使出大招幻影無形劍，連擊如雨點般從四面八方打過來，畫面閃現出數條冰雨揮動的劍氣。

眼見朽葉不止的動作頓住，黃少天就要近身得手了，葉修的幻影龍牙卻擾亂了局面。幻化出的影子讓場面更加混亂，分不清虛實。葉修拼着手速打出了盡可能多的數量，微操準确無誤的擊中了身旁的兩個影子。

這樣精準的操作本不該出現在一個新人身上，但葉修做到了。在黃少天記憶裏，能把這招計算得這麽精确的只有葉蘇，現在加了一個葉修。連他也不禁有點刮目相看。因為這不僅靠手速，更多的是本能的意識。一個職業選手的意識很大程度的決定了他在場上的發揮。或許葉修也沒有他想象的那樣糟糕。

大致判斷出夜雨聲煩真身的位置後大招伏龍翔天送上，黃少天被擊中後一下子失去了血量優勢。朽葉不止的攻勢越來越猛，他是想通過賣血來近身。這次搶攻的時機選得無法挑剔，當然黃少天是不會這麽容易就被他一波帶走的。

賽前他對朽葉不止作了研究，人普遍都有先入為主的觀念。葉修之前的幾場比賽都打得很有節奏，使用的是把對手的節奏同化的計策。這下他卻通過提高手速的方式來改變了自己的節奏，逼黃少天跟上他的動作，讓他落後一拍。

他這次的做法恐怕是從一開始就想好了。磨平士氣時節奏從同一起跑線開始，但由于黃少天最初的判斷失誤，有一些引誘失敗的漏洞，那些間隙他必須防禦朽葉不止的攻擊，節奏就一直在變化。

後來黃少天意識到了自己的領先，手速進一步加快，卻不料葉修能破了他的劍影步。這是第二個意外。黃少天占有了短暫的優勢，但由于血量還有一半剩餘，沒辦法徹底放開的打，束手束腳反而葉修鑽了空子。

和夜雨聲煩折騰了一陣後，他們的血量都去了一半，這時候葉修剛好引導黃少天進入他的節奏。黃少天有信心重振，但葉修的賣血戰術直接導致了他沒有足夠的時間。防禦時朽葉不止的大招冷卻完畢，之前打出的炫紋肆意飛舞，殺得他節節敗退。

看黃少天由最初的領先到現在被葉修吊打，藍雨的粉絲們心情都很崩潰。他們都沒看出葉修用了什麽特別的招數，怎麽就瞬間改變形勢了呢。解說潘林和李藝博一開始斷定黃少天會贏，這下又被打了臉。

接下來夜雨聲煩雖然給朽葉不止造成了不少傷害，但處于被動，浪費了一些有效攻擊，最終惜敗。

輸了……

黃少天的手搭在鍵盤上，表情有點茫然。他明白自己是怎麽輸的，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單挑失利。但此刻他就呆愣在了原位上，屏幕黑了下去，他才恍惚的站起身，下場和宋曉交換。

記憶的斷片呼之欲出。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可是什麽都說不上來，不協調得可怕。那是從見到葉修時開始的，仿佛有什麽在悄然崩塌，建立起全新的體系。

在他眼前，葉蘇的樣貌越發模糊，葉修的臉卻越發清晰。他們的身影朝同一個方向走去，愈行愈遠。黃少天卻不由自主的朝葉修的方向跨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