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輿論暴力

臨近畢業的叢遠恰好與他的朋友們在這裏吃踐行餐,下學期他們就直接開始實習了,這會兒衆人正感慨現在找工作不易,好一點的公司門檻實在太高,又逢離別在即,不免有點愁雲慘淡。

就在這時,邊上的謝小江又與趙岩說道:“啊,我差點忘了,我哥叫我考完試就去他公司報到!”

趙岩:“我去,你坑我啊!”

謝小江摸摸鼻子,雖然很想和趙岩一起上自習,但這事他很早就答應魏宇寰了,好不容易考完試放假,魏宇寰肯定不會再放他到處跑。

趙岩郁悶歸郁悶,還是由衷感慨道:“太羨慕你有這麽個好‘哥哥’了。”

謝小江有點過意不去,提議道:“要麽我今晚問問他,看他們公司哪個部門還缺實習生,你也一起過去鍛煉一下。”

趙岩欣喜道:“可以嗎?桓宇集團啊,大公司诶!”

“應該可以的吧,”謝小江憨笑了一下,道,“不過我也不能給你保證,畢竟這事兒得我哥說了算,能不能行,等我晚上求~求~他試試,嘿嘿。”

聽到那句語調怪異的“求求他”,薄臉皮的趙岩瞬間漲紅了臉:“不要在一個直男面前說這麽沒節操的話!”

謝小江嬉笑道:“你一個直男都能發覺我是gay,那你也不太直。”

趙岩:“……”

叢遠聽到這裏,心中越發酸澀。

如果說魏宇寰已經從他的生活裏消失了,那他自然會斷了那份念想。可壞就壞在魏宇寰不但新找了個情人,還送他來了J大。

同在一個校園,叢遠想不聽見和謝小江有關的消息都難,這個人就像一根刺,紮在他心裏,時刻提醒着他到底錯失了多麽大的一塊餡餅。

沒錯,不管是春江花景苑的那套高檔公寓,還是魏宇寰親自承諾的高薪職位,本都應該是屬于他的。

可現在,這塊餡餅卻被那個叫謝小江的人揣在了懷裏,吃得津津有味。

有時候叢遠都會想,魏宇寰這麽做的目的到底何在,難道是想報複自己的拒絕?通過這種方式讓自己知道,他魏宇寰喜歡誰就能讓誰風風光光,失去他是自己的損失?

他承認,自己的确是有點後悔,尤其是在經歷了那麽多的挫折與打擊之後。

偶爾脆弱時,叢遠也會懷疑這個世界,懷疑自己所堅持的“自尊”和“傲骨”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是否真的有必要,如果當初他接受了魏宇寰的追求,現在是不是能高枕無憂了?

然而轉念他又會唾棄這樣想的自己,因為他是在經受不起內心的道德譴責。

可他不明白為什麽謝小江能,他把謝小江是MB的“真相”洩露了出去,校園裏傳得沸沸揚揚。

本以為謝小江會為此無地自容,可沒想到,他非但沒受到任何困擾,仿佛還事不關己,繼續悠然自得地上學、交朋友,并在這樣公開的場合,得意洋洋地炫耀着他通過“肉體買賣”換得的種種好處。

叢遠被這種“小人得勢”的嘴臉惡心地不行,正好,同桌的友人們提起一件事,是說他們年級有個長相漂亮的女生收到了香港ZD銀行的實習offer,而系裏專業成績比她好的人全被刷掉了,那幾人便懷疑對方是靠臉上位。

衆人讨論了一番,有人感慨道:“哎,長得再好,出賣色相這樣的潛規則也輪不到咱們男人。”

叢遠靈光一閃,借勢往下說:“那可說不準,你們知道麽,桓宇集團的總裁魏宇寰就是個gay,聽說他身邊情人無數,咱們系就有一個是被他包養的MB。”這句話,叢遠故意說得有些大聲,企圖吸引謝小江的注意。

“嘿,謝小江的事我也聽說了,老天,包養那個他的人竟然是桓宇集團的老總?太讓人震驚了!”

叢遠瞄了隔壁桌一眼,見原先笑容滿面的謝小江此刻渾身僵硬,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他繼續道:“你們還記不記得大二那年魏總來咱們系做演講?”

“記得記得!當時那演講會還是你主持的呢。”

叢遠順其自然地洩露出魏宇寰當初對他有意思的事,還提到了“春江花景苑”,說這人專門在那兒買了個公寓想和自己約會,他也是被騙,知道對方的目的後就再也沒聯系過。

叢遠說得很隐晦,雖沒有直敘過程,卻明确地點出了各個細節,讓衆人浮想聯翩。

他的那些朋友們聽得都驚呆了,還開玩笑問叢遠怎麽不把握住機會。

叢遠故作不屑道:“又不是什麽好事,懶得跟你們講。”

友人們感慨:“這倒是,同性戀诶,真惡心。”

就如叢遠計劃的那樣,他們的對話,謝小江一句不差地聽到了。

這還不止,緊接着,他們的話題就從桓宇老總轉到了謝小江身上,在做的幾人大都聽過“謝小江是MB”的傳言,也不知道本尊就在隔壁桌,便肆無忌憚地議論起來——

“聽說那個謝小江是投資入學的诶,他介紹投資人時說是他哥?”

“哈哈,說的不會就是魏總吧?那人看着倒還挺年輕,長得也挺帥的,但這麽大一個集團公司的老總,不可能真這麽就三十幾吧?”

“聽說那些有錢人都是很注重保養的,說不定已經四十多歲了!”

“謝小江現在大一,頂多二十幾歲吧?”

“我見過兩次,長得真挺嫩的,看着有點小,估計才十八九。”

“我次奧,那他倆好歹差了一代,哥哥弟弟的,真叫得出口啊?太變态了!”

……

他們從來沒和謝小江說過一句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毫無證據,僅憑着那些捕風捉影的揣測,便能充滿惡意地冷嘲熱諷、侮辱傷害,仿佛意識不到被議論的那個也是有思想有感情的人類。

每一句話,都是一刀,殘酷且粗暴,殺人于無形,這便是輿論暴力。

而在這個過程中,叢遠所做的,不過只是開了個頭。他沒有參與之後的讨論,只是勾着嘴角惬意地旁聽,同時觀察着距離自己不到一米遠的謝小江,眼神輕蔑地就像是在看一件肮髒的垃圾。

——謝小江,你不是很能麽?我且看看,你如何忍受得了。

此刻,謝小江還沒什麽反應,趙岩卻是快急瘋了。

同樣在場的他當然也聽到了那些人的對話,先不論魏宇寰到底有沒有追求過J大其它學生的事了,光是他們現在侮辱謝小江的言論,都過分得讓趙岩想爆炸,別說身為當事人的謝小江了!

見謝小江悶聲不吭地坐在對面喝二鍋頭,趙岩擔心得不得了,剛想勸對方冷靜,就聽到隔壁那桌有人來了一句“哥哥弟弟,真叫得出口”,緊接着,謝小江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起先趙岩還以為謝小江是想走,也跟着站了起來,覺得躲開也好,可沒想到,謝小江一轉身,竟然猛的踹開身後的座椅!

椅子倒地時發出的響聲讓周圍一圈人瞬間噤了聲,紛紛看過來。

謝小江面色鐵青地拎着半瓶沒喝完的二鍋頭,走向方才還議論得起勁的那桌人,“何止哥哥,我還叫他爸呢。”他輕飄飄地來了一句,語氣平靜地就像在談論當天的天氣,但所說的內容卻讓人聞之色變。

“你是誰?”一人怔道。

謝小江冷笑了一聲,舉起那瓶酒用力掄在一個人的椅背上,只聽“哐當”一聲巨響,玻璃瓶炸碎、白酒四濺。

“我就是謝小江!”青年怒發沖冠,睚眦欲裂。

他不是無感之人,這樣的流言蜚語一學期聽下來也會積累負能量,也會有壓力。還有,他也真不是那種任人污蔑還退避三舍的慫包性格,平時別人在私底下議論議論他他忍了,這樣欺負到他頭上,當他死人麽?

趙岩都看得傻眼了,誰能想到上一秒還安靜得像只小貓咪似的男孩兒瞬間變身成了一只要吃人的小豹子?

一群人也被謝小江這副暴怒的血性模樣吓蒙了,一時間都有些心虛。

唯有叢遠深吸了一口氣,迅速恢複了冷靜,反問謝小江道:“幹嘛這麽生氣?這事大家都在說,難道不是真的?”

衆人見叢遠出頭,也反應過來,這事情又不止他們在議論,憑什麽謝小江只沖他們發火?而且他們人多,也不覺得謝小江一個人能掀起多大風浪,不過是砸了個酒瓶裝逼,誰知道他敢不敢紮人啊!

思及此,當即有人附和道:“就是,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要不是MB,沒幹什麽虧心事兒,你拿出證據來啊!”

“是MB又怎麽了?”謝小江嗤笑了一聲,冰冷的目光掃過第一個問話的叢遠,竟使得對方深深打了個寒噤,“老子就是有個有money的boy!”說完這句話,謝小江已經迅速舉起碎瓶口,毫不手軟地紮進了叢遠的肩膀裏,同時陰狠地問,“所以呢,礙着你啥事兒了?”

一陣窒息的沉默中夾雜着無數抽氣聲,下一秒,圍在邊上看熱鬧的幾個小姑娘就驚聲尖叫起來:“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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