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林安瀾瞬間就把他抱的更緊了。

他依戀的躲在程郁的懷裏, 想讓他親親他，抱抱他，可是他卻突然想到, 在他沒有回應的地方, 程郁等了他八年。

不是八分鐘，八個小時, 八天，八個月，而是八年。

八年, 100多月, 3000多天，他是怎麽撐下來的呢？

他等了四天，小喬就告訴他, 不要再等了, 程郁等了三千多天, 必然也有人不斷的告訴他，不要再等了。

可是他還是等着，沒有結果, 沒有盡頭的等着。

他怎麽這麽傻呢？

他怎麽就不會放棄呢。

林安瀾在這一刻, 真實而刻骨的為程郁難過，為他那八年的等待而惋惜。

“你怎麽這麽傻呢？”他難受道。

“你怎麽能喜歡一個人喜歡這麽久呢？”

“我怎麽……就真的讓你等了這麽長時間呢？”

林安瀾後悔了，他想, 如果時間能夠倒退，他會在高中的時候，在程郁最開始喜歡上他的時候，就義無反顧的回應他的喜歡。

當你不愛一個人的時候，你不會為他的一廂情願而感動, 你甚至會覺得厭煩。

可是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你為會他曾經的傷痕而心疼，你甚至會希望一切能重來。

尤其是，當你自己切身感受過這種痛苦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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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的林安瀾不愛程郁，他或許知道程郁喜歡他，但是他不覺得那有什麽。

沒有人需要為別人的喜歡買單，明戀暗戀他的人那麽多，如果他一一回應過去，他需要回應的太多了。

他想着程郁總會放棄。

他想着自己從來沒有給過他一絲的暧昧與希望。

所以他問心無愧，他不心疼程郁，也不覺得內疚，或許偶爾會惋惜一下他們本可以成為朋友的，但是卻也只是偶爾。

他有着自己的保護層，他活得簡單且清醒。

他擁有失而複得的親情，一個足以信任的好朋友，一些可以交談聊天的普通朋友與同學，他很滿足，也很珍惜。

可現在的林安瀾喜歡程郁，他忘記了曾經的一切，只有程郁的愛真實且鮮活，他沐浴在程郁的愛情裏，心裏也充滿了對他的喜歡。

當那些等待，只存在在程郁的只言片語裏時，林安瀾為他感動，為他的堅持而驚訝。

可當他回憶起自己苦苦等待的時光，重回當年的心境，那一刻，他才終于發現，程郁這八年，不是簡單的一句話，而是漫長的充滿失望又不斷重複的枯敗時光。

幼年的林安瀾會因為小喬的“不要再等了”，放棄自己心裏的等待，将希望放到其他人那裏，希望其他人滿足他的心願。

可少年的程郁，卻在經歷了一個又一個人的勸阻後，依舊堅持着自己的暗戀。

徐笙勸他，“放棄吧，他不會喜歡你的。”

郁蘅問他，“你覺得可能嗎？”

華榮說他，“你這樣子，到頭來只能感動你自己罷了。而他，他根本不需要你的喜歡。”

程郁什麽都清楚，他覺得大家說得都對，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如果他的母親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她一定不會讓自己愛上他的父親，誰會想愛一個風流多情的浪子呢？

他的母親難道不知道想要浪子回頭，這是多麽困難的一件事嗎？

她當然知道，可是她控制不住她自己。

她在聯姻結婚的那一天，還勸誡自己不要付出真感情，她明明什麽都清楚，卻還是不受控制的愛上了她的丈夫。

程郁也一樣，他什麽都清楚，他清楚林安瀾不喜歡自己，林安瀾的眼裏沒有自己，他的暗戀不會有什麽結果，可是他還是愛他。

在那幾千個日夜，在晝夜更替的白天黑夜，他只愛他。

而林安瀾，他終于在這個夜晚，在自己的午夜夢回後，在自己的委屈後，真切的明白了程郁的曾經。

所以，他開始了對程郁的心疼。

他想，他再也找不到一個這麽傻的人了。

愛慕他的人很多，可是他可以肯定，程郁是唯一一個愛了他這麽長時間，還依舊在愛他的人。

茫茫人海，只有他，是最愛自己的。

他心疼的抱緊了自己身邊的人，自責道，“你真的……太傻了。”

可程郁不覺得自己傻。

愛情本就如此，不受控制，不由人掌控。

他只是單純的喜歡了一個人，只是在自己少年期和青年期愛上了一個人。

這不是什麽傻事，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正常且幸福。

這世上，能夠遇見愛情本就是一件幸運的事。

雖然暗戀很辛苦，但是程郁從未後悔，他的心地荒蕪且泥濘，可林安瀾美好且珍貴，因為他的出現，這片泥濘中生出了一朵荷花。

荷花出淤泥而不染，馥郁芬芳，潔白動人。

程郁小心的捧着它，捧着自己的愛情，珍惜而喜悅。

林安瀾愛他，這固然很好；可林安瀾不愛他，他也能夠接受。

沒有哪一朵花是會徹底屬于哪一個人的，你可以驚豔于它的美麗，卻不能強行要它為你盛開。

程郁接受這個事實，所以他安靜的，小心謹慎的，捧着他的荷花。

可現在，他的荷花為他綻放了。

他活在自己身邊，和他度過每一個日出日落，和他擁抱接吻，和他說愛他。

這是他從未想過的幸福，所以程郁很滿足，他不覺得自己傻，也不覺得林安瀾需要愧疚。

“沒關系，”他親了親林安瀾的額頭，“喜歡你的那段時光，我過得很充實，我不覺得自己傻，我也不覺得你有什麽不對。這本身就只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你沒有讓我等，是我自己想等，所以我不覺得委屈，你也不要替我委屈。”

林安瀾怎麽可能不替他委屈，他自己等了四天，他就痛苦難耐，拼命的檢讨自己，不斷問自己是不是他不夠好，他不乖，所以他的媽媽才不要他。

程郁這麽多年，他怎麽可能不委屈。

他心疼的擡起頭，親了親程郁的下巴，又去吻他的唇。

程郁安撫的和他接吻。

林安瀾的心柔軟且布滿了傷感，他輕撫着程郁的側臉，嘴唇在他的嘴唇上摩挲，他一下下的親吻着他的嘴唇，又重新抱住了他。

程郁撫摸着他的脊背，和他道，“沒事的，真的，我不委屈。”

林安瀾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趴在他的肩上。

屋內很沉寂如水，被裏的兩人抱得很緊，氣氛溫柔黏稠。

林安瀾緩緩開了口，他說，“小花，謝謝你等了我那麽久。”

謝謝你一直喜歡我，即使我什麽都忘記了，也還喜歡我。

程郁在這一剎，整顆心靜了下來。

他不自覺摟緊了林安瀾，低下頭抵着他的腦袋，他的心似是被泡在熱水裏，漲得發燙，擁擠着他整個胸腔。

這麽多年，從來沒有人支持他，從來沒有人覺得他會等到回應，就連他自己，也在心裏默認了這段戀情終将沒有結果。

他雖不後悔，卻也不含希望。

可是今天，林安瀾和他說——謝謝你等了我那麽久。

即使這一切都是在虛假之上，即使當林安瀾恢複記憶後這段話或許就會作廢，但是這一刻，程郁覺得一切都值了。

他的等待不是無意義的，他的喜歡不是不必存在的，至少現在的林安瀾，對他的喜歡和等待進行了肯定。

他在黑暗中幹澀的開口，“不客氣，我喜歡你，我會一直等你的。”

即使林安瀾恢複了記憶，他也會繼續愛他。

只要他一天沒有談戀愛，結婚，他都會堅持去愛他。

而如果他談了戀愛，結了婚，那麽他會祝福他，祝他愛情幸福，婚姻圓滿。

就像景煥對顧書禹那樣。

林安瀾在他懷裏搖了搖頭，似是心情終于緩了過了，語氣裏帶着一絲笑意，“不用等我了，我已經是你的了。”

“還有以後呢。”

“以後也會是你的。”林安瀾抱着他撒嬌道，“一直都是你的。”

“真的？”

“當然是真的。”林安瀾擡頭看他，親了他一下，親昵的看着他。

程郁抱緊了他，低聲道，“嗯。”

他真喜歡現在的林安瀾，喜歡這個愛着他的林安瀾，喜歡現在這樣的時光，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林安瀾能一輩子都不恢複記憶，可是，他又那舍得真的騙他一輩子呢。

他總會恢複記憶的，總會離開他的，所以程郁只希望他能稍微恢複的晚一些，多給他一些可以珍惜的甜蜜。

再多陪我一會兒吧安安，就一會兒，他珍惜的親吻着林安瀾的額頭，和他說，“睡吧，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林安瀾閉上了眼，安心且舒适。

他在後半夜的夢裏夢到了程郁，十八歲英俊且不滿的程郁。

他穿着黑色的外套，眉眼鋒利，他問，“我得罪你了？”

林安瀾平靜道，“沒有。”

“那我加入文學社，你就退出？”

“和你無關，我自己沒有那麽多時間罷了。”

“我沒加入的時候，你怎麽就有呢。”

程郁向前一步，攔在他的身前，“我就這麽讓你讨厭嗎？”

林安瀾無奈，他低聲道，“不是你的問題。”

“那為什麽偏偏在我加入後退出。”

“程郁。”林安瀾直視着他的眼睛，“我不讨厭你，但是我也不會和你成為朋友。這不是你的問題，你很好，只是，我們兩個之間，不可能有同學以外的關系了。”

“因為蔣旭？”

“因為我。”林安瀾道，“這是我性格的一部分。”

程郁氣惱，“所以我就活該嗎？你覺得蔣旭可憐，你心疼你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就是錯的，我就是你們共同的敵人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