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九公子出招
有青王這座本地最大的靠山扶持, 又有新米作群衆基礎,沈氏米行入主海州等地的米市真是不費吹灰之力。
其他幾家米行都眼巴巴地盼望着、盼望着,就等着沈家的米哪天忽然斷了貨, 告了罄,好讓他們重新開張, 粉墨登場。
可是這米啊,源源不斷地從碼頭上運送而來,好像都沒空停歇似的。
這下米行老板們可都坐不住了,眼看着六月即至, 南方要迎來一年一度的黃梅雨天,這雨水一起,倉庫裏囤積的糧食便很容易發黴變質!
就算是運氣好沒發黴, 待到九月, 田裏的新稻上了市,沖入米市市場,這些屯糧可就真的要砸在手裏了!
一兩個家底本就不夠厚的小老板憋不住了,于是打開了商鋪做回了生意,可是卻發現……這一閉門, 活生生把自己的財路給斷了!
開張幾日,鋪子前很少有人駐足, 百姓大多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們,還有人直接罵出了粗話,要他們滾出海州米市。
這些利欲熏心的老板這才知道,之前關門擡價的事, 早已被蕭陸川派人在城中傳開了。
按照傅君恒的說法,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要讓對方也知道衆口铄金的痛楚。
更何況, 他們傳的還是事實。
知道這些店鋪老板暗地裏做的那些缺德勾當,百姓如今又不缺米糧的售賣渠道,哪裏還會去照顧他們生意呢?
自當遠而鄙之!
更何況,這些老板店裏賣的都是去年秋季的陳米,而沈氏幾家米店如今賣的,可都是當季收上來的新米。
你這老舊陳米還敢賣得跟新米一樣貴?當所有人都是傻子不成?
兩個小老板急了,趕忙将事情告訴了其他老板,這下老板們可都懵圈了。
一時閉門一時爽啊,可一直閉門卻沒法一直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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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他們關門還是藍家出的馊主意,于是老板們又紛紛跑去藍家讨個說法。
藍家此時卻把大門緊緊閉着,說什麽家主抱恙,謝絕會客。反正,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他們藍家主營藥材,沒有米市的生意。
米店老板們慌了,紛紛打開店鋪,想出了各種花招來吸引新老客戶,還把米價壓得比沈玖的新米低了兩成,想要以價格取勝。
可是這生意人的聲譽一旦受了損,想要彌補回來,就不是一點蠅頭小利能彌補得了的!
幾家老板把自家米的價格一降再降,米價牌子一換再換,總算,在喝了好幾天的西北風之後,他們終于有了一點點回旋的餘地。
這天,海州城來了一艘打着“王”字旗號的商船。
商船上下來了一位儀表堂堂、氣質不凡的富家子弟,一來到此地,便鑽進了米市看貨。
米行的老板們遠遠觀望,看着這位小爺的打扮便知其家底不薄,再看這人的談吐舉止,不會有錯,那真正是個長年累月在商場裏打轉的人物!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裏都冒出了鬼主意,急忙派人将那位貴人從沈家鋪子門前給偷偷拽回了自家鋪子。
他們一問就知道,這位小爺并不了解之前城裏發生的事情,只是奇怪為何幾家店鋪米價如此之低,卻還無人問津。
“唉,實不相瞞啊……”幾家米店的老板想破了腦袋找說辭,“眼下是百姓最需要米的時候,咱們就想着給父老鄉親們謀些福,把這些大米低價賣出去,也算給子孫積福了!但是咱也得實話實說,我們店裏的米是陳米,沈家賣的是新米。這南疆百姓手裏頭有些錢了,便好個口感食欲,寧可去花大價錢買新米,不知勤儉……”
倘若有當地的百姓在場,恐怕就得指着這幾個不要臉的米行老板,罵他們個狗血淋頭了。
只可惜,這幾家店鋪門口空空蕩蕩,自然也沒有人聽見他們這番颠倒是非的措辭。
這位小爺因為着急趕路,也沒怎麽繼續深入探問,看了貨,談定了價格後,大手一揮,直接把這幾家店鋪的米都收了去,讓這些店鋪的老板們着實松了一口氣。
賣掉了所有的屯米,他們心裏變得踏實,變得得意,于是看向沈玖的目光也變得不屑了起來。
雖然虧了點小本,但是到頭來,還不是讓他們逮着了大頭,一下子就把米給賣光了嗎?
想讓他們把貨爛在手裏?做夢去吧!
可是這幾家老板卻不曾見到,那位外來的小爺接手了他們的大米後,他那艘沉甸甸的船沒開出去多久就調轉了方向,回到了海州城,只是那旗幟上的“王”字已給改回了“沈”,迎着風“呼呼”搖曳,要多神氣有多神氣。
沈玖直接在碼頭接了貨,向自家四哥好好道了一聲謝。
沈四真是穿上戎裝便有将軍的模樣,穿上錦袍便又有了老板的氣質,看起來判若兩人,實在是難得的人才!
謝過了沈四哥,沈玖直接把貨交給了一旁略微有些傻眼的傅君恒。
“傅公子,你且點好貨。”沈玖眯着眼睛,奸詐地拍着傅君恒的肩膀笑道,“這批絕對夠充糧稅了,完全影響不到米市。而且,再過不久,又一批新米要上市,連下半年的糧稅都不成問題。傅公子以後若是還有什麽煩惱,切莫再一個人傷腦筋了,說出來,小爺幫你參謀參謀就是~”
她語氣裏有幾分嘚瑟,神色中有幾分調皮,一雙招子閃閃發亮,晃人心神。
“……”傅君恒避開了沈玖的魔爪,眼色深沉。
這沈九,倒真是個滿肚子鬼主意的,但……似乎沒那麽讨厭了……
半月之後,京城皇宮深處。
得到消息的某位貴人驚得從位子上猛地站了起來,擡高了音量:“什麽!?你說青王今年交了多少糧稅?”
“回貴妃娘娘,今年這青王不知從哪裏來的本事,交了……千萬石餘!比往年多了近一倍。”一名公公低聲回答道,一臉茫然,“老奴也不知,這糧是從何處來的。”
“怎麽回事?”阮貴妃蹙着眉,一手拍着椅頭,撐住她纖細的身子骨。
她只覺得頭中陣陣暈眩,南疆素來被稱為貧瘠之地,哪怕州官東拼西湊,交納的糧稅年年都是墊底,更何況,今年她還特意安排人手去給青王搗亂,就是想讓青王拿不出成績。
可沒想到,今年青王不僅成功交上了糧稅,還超出了往日那麽多,怕是連三皇子都要被趕過!
“不行,怎麽也不能讓皇兒落後于人!”阮貴妃咬着牙,死死揪着手絹,“你速去給皇兒傳個消息,要他今年糧稅多交一成!”
“是……”公公垂下頭,低聲應道。
“還有!”阮貴妃想了想,覺得還是不夠放心,又叮囑道,“你請苦先生去一趟南疆三州。”
“娘娘是信不過那藍家?”公公驚訝地問道。
“看青王此次行事,身旁必有高人相助。本宮是怕藍家玩不過別個……”阮貴妃眼中閃過一道寒光,“讓苦先生去南疆,統領一切事務,務必要給青王那個小家夥一點顏色看看!”
“是!”
沈玖和蕭陸川等人不知道,阮貴妃給他們送來了什麽樣的麻煩人物。
經過米價這一戰,沈玖自然成了青王府上最受歡迎的人,走到哪裏都有人客客氣氣地相迎。
沈玖倒也沒矯情,既然蕭陸川開了口,她便幹脆帶着林嬗舞等一波人住在了青王府上,還時常死皮賴臉地纏着蕭陸川,給他灌輸開放通商口岸的各種好處。
于是這日,沈玖剛用了一頓精致的早膳後,便被蕭陸川叫到了書房。
蕭陸川的書房收拾得很幹淨,卻不能說很整潔。
畢竟那滿桌都堆滿了一紮一紮的文案草書,擺滿了筆墨紙硯,可見他平日要處理多少繁忙的公務。
下人給沈玖看了茶,沈玖一手捧着茶杯,一手拎着凳子,硬是把凳子給挪到了蕭陸川的身旁,湊近了幾分。
蕭陸川:……
“川弟呀,我給你說……”沈玖已經打好了腹稿,就打算強行給蕭陸川塞上滿嘴的安利,繼續推廣她的通商大計了。
可這話才飄出口,還沒來得及與蕭陸川多套套近乎,傅君恒便攜一群幕僚進了書房來。
“參見殿下!”傅君恒率領着衆多幕僚,齊刷刷地向蕭陸川行了一禮。
沈玖見狀,知道此時不是好時機,暗自“啧”了一聲,将那茶杯往案頭上一放,起身朝着蕭陸川抱拳一拜:“既然殿下有要事,那沈某便先行告退……”
“且慢!”蕭陸川忽然一手搭在了沈玖的拳頭上,還不着聲色地輕輕摸了一把。
沈玖:……
我感覺這家夥在撩我,但卻沒有證據!
幕僚們沒有注意到蕭陸川的小動作,此時他們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沈玖身上。
畢竟這一仗打得實在是大快人心,沈九公子在他們心裏的地位已經足以與傅君恒相較。
“沈九公子可真是商界奇才!南疆貧瘠之地,在沈九公子的帶動下,竟然脫胎換骨……”
“這次的米價之戰,沈九公子功不可沒!”
幕僚們你一言我一語,不惜贊美之詞,把沈玖誇得天花亂墜,飄然若仙。
甚至,還有人打起了沈玖的主意:
“沈九公子儀表堂堂,不知今年貴庚?娶妻納妾了沒有?若沒有,小老兒家中尚有……”
“咳咳!”蕭陸川端着一臉黑,重重地咳了兩聲,這才阻止了幕僚們繼續向沈玖投擲“糖衣炮彈”。
待衆人都停下了聒噪,把注意力轉回青王身上時,蕭陸川才轉頭對沈玖道:“本王近來與諸位先生交談了幾次,決定遵照沈九公子之計,開放海州城為通商口岸,建造海運碼頭,與南海諸島進行貿易往來。”
他剛一說完,沒等沈玖開口,傅君恒便遞上了一張寫着密密麻麻小字的紙稿。
“此乃我等商議之後,定下的初步方案,還請沈九公子過目!”
“方案?”沈玖接過紙稿一瞧——
她的第一反應是,真不愧是被號稱玉面千機的男主大大,這一手漂亮的字便超出了她無數!
再仔細一看,便見上面陳列着一條一條的法案法規執行律例,每一條都是針對她之前提出的提高商稅貿易稅率、開放通商口岸、推廣優良水稻、鼓勵改進農具的獎勵辦法等,可謂詳細周全。
沈玖想到的,傅君恒全都想到了,沈玖沒想到的,傅君恒也彌補進去了,算無遺漏,萬無一失!
這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高級秘書!
沈總經理心裏贊不絕口,表面上卻對傅君恒依然是那個挖苦的語氣:“現在終于肯信我了?地契真的不要了?不後悔?”
“殿下說你信得過,你自然就是信得過之人;殿下說不要地契了,那便是不要了。”傅君恒淡淡地回應道,眉頭微微蹙着,“但是有一件事在下不太理解。”
“哦?何事?”
“敢問公子,為何要擴建鹽場?”傅君恒不解地道。
為了這件事,他苦思了好幾個晚上,卻依然琢磨不透沈玖的意圖。
沈九公子出招,實在是太偏了些,完全超出了常識,讓人難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