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跪一晚上
李彥青失魂落魄站在百味閣門口,趙鎮南從未這樣對過他,這體驗太新鮮,也太傷人,這一刻,李彥青才強烈地意識到自己和趙鎮南之間是有差距的,身份地位猶如一道鴻溝,趙鎮南如果不理他,他竟然一點辦法都沒有。
上一世自己不過一介奴才,因為趙鎮南的愛,他得以跨過那道鴻溝,甚至站在更高點俯瞰趙鎮南,這一世……前兩天說的身在國外,現在想來也是謊言吧,難道阿鎮已經不愛我了,李彥青一想到這裏,心髒如被鐵爪捏緊,忍不住彎下腰坐在百味閣大門臺階上深深喘息。
黃宗明看李彥青神色不對,忙湊上前,“李董?你沒事吧?”
李彥青擡頭看着黃宗明,想着剛剛簽了的股權轉讓書,心道:“不會的,阿鎮解決了衛華,還送我這麽一份大禮,不會不愛我的,可是為什麽剛剛又這樣對我?”
李彥青想不明白,抱着膝蓋坐在臺階上冥思苦想。
黃宗明也想不明白為什麽眼看着就要春宵一度的七爺說走人就走人,不過這會兒李彥青可是他的老板了,也不可能不管他,覺得李彥青這姿勢太過丢人現眼,于是小心翼翼提議道:“李董,我先送你回家吧?”
李彥青被黃宗明扶着塞進了白色寶馬,沿途一言不發,眉頭緊鎖,弄得黃宗明都跟着緊張,心道七爺不會一個不開心,這樣那樣,自己也跟着倒黴吧?思忖片刻,心一橫,倒黴就倒黴,這會兒撂攤子,不夠義氣不說,萬一人家只是情人之間鬧點情緒的情趣,那以後可真是沒法混了。
車子行到半路,李彥青開口:“我要去找阿鎮!”
黃宗明減了速度,“您是要去月島嗎?”
趙鎮南把瀾滄湖買下,在月島修了別墅之後,瀾滄湖周邊也陸陸續續被A城的富商買下修起了別墅,A城瀾滄湖已經成了富人居住地。黃宗明當年也眼熱過那邊,不過財力有限,只能羨慕羨慕。趙鎮南私宅在月島之上,在A城上流社會之間倒也不是秘密。
李彥青卻不知道月島,疑惑道:“月島?”
黃宗明愣了一下——這是還不知道七爺的住址?解釋道:“七爺在瀾滄湖島上的住所呀。”
瀾滄湖李彥青是知道的,也知道那一片全是豪華別墅,于是點頭,“對,就去阿鎮家!”
黃宗明苦笑,“那我把你送到湖邊?島上我可上不去。”
過了下班高峰期,路上并不堵車,沿着高速通道,半小時就到了瀾滄湖區域。
那邊的別墅都修得像城堡一樣,占地面積極為寬廣,每家每戶自帶管家傭人和保镖,沒有小區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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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鎮南修房之時為了方便出行,在月島和岸邊之間修了一座兩車道寬的石橋,橋頭設置了大門,每天二十四小時都有專人看守。
黃宗明把車停在離橋頭十米遠的地方,開口道:“我車上不了島。”
李彥青越來越認識到自己和趙鎮南之間的差距,于是理解地點點頭,“你先回去,謝謝你送我過來。”說完就開了車門下了車。
黃宗明坐在駕駛座猶豫了一下,放下車窗不放心地叮囑:“不要和七爺硬來,放下身段……沒有什麽問題是打一炮不能解決的!”說完讪笑兩聲,呵呵呵……
說這樣的話那絕對是真心實意了,李彥青感激地笑笑,揮揮手,“放心吧!”然後甩着雙手往橋頭走去。
到了橋頭果然被攔下了,李彥青笑道:“我想求見七爺,勞煩通傳一聲,我叫李彥青。”
專門跑到月島來求見趙鎮南的人不是沒有,但是晚上九點半還這樣大搖大擺嚷着要見七爺的人,還真沒出現過!
不過上面倒也沒下過晚上九點以後不見客的規定,所以橋頭保镖還是爽快地撥了內線。
話傳到程簡那裏,程簡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是不是搞錯了?這個李彥青其實就是現代那個李彥青吧?承恩公家的小公子被爺甩了手,冷淡以待,還能巴巴送上門來?臉上露出糾結的表情,卻又不敢不禀告,放輕腳步聲進了寝室側殿。
趙鎮南閉着眼睛半躺在榻上,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正在給他按腳。
月島上面養着一個醉心中醫的老先生,青年是他的徒弟,趙鎮南有需要的時候會過來伺候。
程簡上前彎下腰輕聲道:“爺,李先生在橋頭求見。”
趙鎮南把玩翡翠葫蘆的手一頓,沒睜眼也沒說話。
程簡候在一旁,不再多言。
青年把腳上穴位都按了一遍,起身對着趙鎮南鞠了一躬,退出了側殿。
程簡還侍立在榻側,看時間已經晚上十點了,開口詢問:“爺要就寝了嗎?”
趙鎮南睜眼,“讓他回去吧。”說完起身進了寝殿。
橋頭的保镖接到通知,一板一眼地對李彥青道:“七爺讓你回去。”
李彥青心髒一沉,露出一絲苦笑,“我有很重要的事,勞煩你……”
保镖打斷他的話道:“七爺十點就寝,這個點了,你是見不到的,有事明天再來吧。”
李彥青無言以對,看着月島上面隐隐燈光,眼眶發紅,失望地轉過身,走了兩步心一橫轉回身咬咬牙,噗通對着月島就跪下了。
保镖一臉了然,心道這人是攤上大事了!不過有求于趙鎮南的人多了去了,倒也是見慣不怪,專心執勤,就當沒看到。
趙鎮南又一次地睡得不好,一會兒想着永遠都不要再見李彥青了,斷了!斷了吧!一會兒又想幹脆把人抓過來肆意為所欲為一番該是何等惬意!一會兒又想為所欲為後想一輩子為所欲為,李彥青又不樂意了該如何是好?嘗過了為所欲為的滋味要放手,怕是放不開了,到時候李彥青又恨一輩子怎麽辦?萬般思緒糾結心頭,迷迷糊糊就到了天亮。
李彥青跪在橋頭一晚上,湖邊水氣重,一晚下來,頭發衣服都變潮濕了,一直沒休息,小臉異常蒼白憔悴,因為長得過于好看,憔悴沒把人變醜,反而生出一股惹人憐愛的氣息。
保镖六點交班的時候非常耿直地給他撥了內線——昨晚上的李先生在橋頭跪了一夜,求見七爺。
程簡聽到這個傳話,一臉吃驚,這是李彥青嗎?完全不像啊!內心咆哮,面上倒是異常平淡,步履匆匆進了趙鎮南的寝殿。
趙鎮南剛起了床,正準備沐浴更衣。程簡進去之後急忙禀告:“爺,李先生在橋頭跪了一夜。”
趙鎮南走向浴室的腳步一頓,轉過身,厲聲道:“你說什麽?”
程簡低下頭小心翼翼道:“李先生在橋頭跪了一夜,還沒起來。”
趙鎮南聞言,擡腿就往外面沖。
程簡嘴唇微張,想說“爺,你穿的睡袍啊!”但是說話太慢了,于是一把抓住了趙鎮南,因為以下犯上,馬上就跪下了,勸道:“爺先換衣吧。我馬上打電話叫他們扶李先生起來。”
趙鎮南聞言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袍拖鞋,一把甩開程簡,親自去了衣帽間,兩分鐘不到換了一身行頭。
保镖接到程簡電話去扶人,李彥青跪了一晚上沒見到趙鎮南怎麽可能起來,于是咬着牙搖頭,聲音沙啞:“我要見七爺!”
保镖們束手無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車子從月島開到橋頭不過兩分鐘時間,趙鎮南在車上心急如焚,車一停下就親自推開了車門,大踏步下了車。
李彥青看到幻影從橋上駛來,臉上露出恍惚的笑容,幹澀的眼一閉,滑出兩行清淚,再擡頭睜眼,滿眼的委屈哀傷。
趙鎮南下車就與這樣的眼神相撞,怔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去扶李彥青,李彥青就膝行着靠過來,擡手抓住了他衣衫下擺,擡起頭淚光盈盈看着他,抖着蒼白的唇顫巍巍道:“爺……”
趙鎮南心疼得不行,忙彎下腰一把抱起李彥青。
“啊……”李彥青發出一聲尖叫,叫完忙死死咬住唇。
“怎麽了?”趙鎮南緊張問道。
“腿麻、疼……”
趙鎮南忙把人放到幻影後座躺下,竟然親自動手給李彥青揉搓起膝蓋來。
血脈不通,越揉越疼,李彥青疼得咝咝喘氣,趙鎮南越揉越輕,“程簡!快去把魏茯苓(島上中醫)找來!”
待在橋頭看傷是幾個意思啊!程簡內心腹诽,嘴上卻道:“七爺,橋頭實在諸多不便,我讓魏茯苓在東籬軒候着,我們馬上過去也就兩分鐘,你看如何?”
趙鎮南點點頭,直接讓司機開車,留下程簡站在清晨的冷風中無語凝噎。
月島上出現了不可思議的一幕——趙七爺親自抱着一個男人下車,步履匆忙奔進東籬軒,看起來竟有一絲慌張,七爺會慌張?大家紛紛眨眼,心道我這是看錯了吧!
李彥青的腿過了那一刻也就不是很疼了,魏茯苓看過之後也道沒事,好好休息兩天就可以了。
趙鎮南看着李彥青紅腫的膝蓋皺眉道:“不用敷藥嗎?”
魏茯苓一愣,忙道:“熱敷一下會舒服一點。”
不用趙鎮南開口,身邊侍人一聽忙出去準備了幹淨毛巾和熱水端了進來。
李彥青一直眼含春水地看着趙鎮南,神情專注,目不轉睛。
侍人要伺候熱敷,趙鎮南揮了揮手,自己挽起衣袖,擰幹雪白的毛巾輕輕敷在李彥青膝蓋上。
李彥青下颌微動,手掌一伸,一把蓋住了趙鎮南放在毛巾上的右手。
趙鎮南擡頭,四目相對,彼此眼中只剩對方,一眼五百年。
李彥青想起前世,自己宮刑之後,趙鎮南不顧親王之尊悉心照顧,自己風寒之時,趙鎮南親自喂藥,自己卻打翻藥碗,想起後來趙鎮南死了,死在邊疆,自己沒看到他最後一眼,只看到棺椁,突然間悲從中來,愧疚和悔意布滿全身,身子不由發抖,握住趙鎮南的手越收越緊,喉嚨似被硬物堵住,發出低啞的哽咽聲,眼淚嘩啦啦從漂亮圓潤的眼眶中奔流而出。
趙鎮南忙附過身子抱住他,“小彥?怎麽了?疼得厲害嗎?”
魏茯苓和侍人見狀,一個個低眉順眼悄悄退出了東籬軒。
整個花廳空曠安靜,只回蕩着李彥青的啜泣和一聲聲纏綿婉轉的“阿鎮……”
趙鎮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一下一下輕輕撫摸着李彥青瘦削平整的背脊,輕聲安撫着:“不疼了,乖……一會兒就不疼了。”
李彥青一晚沒睡,靠在趙鎮南懷裏哭累了,迷迷糊糊竟然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