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場突如其來的雨，有越來越大的趨勢，給交通帶來了很大的不便利，本來就容易堵車的城市，這會兒更是讓開車的人看不清前面的路況，路上此起彼伏的喇叭聲，無不昭示着車流裏司機們煩躁的心情。

程哲透過擋風玻璃努力估量着和前車的距離，緩緩朝前開着車，讨厭的天氣，擁堵的交通，噪耳的鳴笛聲，心中久久散不去的煩悶跟着伺機而動。

又一個到了路口停車的時候，程哲徹底放棄了去醫院的念頭，趁着車流開始緩緩移動，拐到路邊一家大型商場前的停車位停下。

程哲埋首伏在方向盤上，耳邊車載音樂恰好播放到了一首不知名的鋼琴曲，帶着點悲傷的色彩，本就不美好的心情，更是有了跌落谷底的趨勢。明明是平時很喜歡的音樂，他卻一點都不想聽下去了，懊惱地直起身，伸手關了音樂。

從上次酒醉被撿回去開始，已經不記得是第幾次了，總是會不經意間想起那個醉酒後的早晨，從一個初次見面還很陌生的人身上感覺到的溫暖。甚至是在回憶和予深相處的點點滴滴時，越是求而不得相思苦，就越是會想起。

自己這是怎麽了，這麽迫切地想要從另一個人身上找尋出口嗎？

翻遍身上所有的口袋，程哲才反應過來，幾年前自己就把煙戒了，但這會兒想抽煙的欲望強烈得怎麽都掐不斷。想要下車去商場裏買包煙，随手丢在一邊的手機響了起來，程哲止住開門的動作，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是昨晚睡覺之前設置的備忘提醒，今天約了予深給陽陽和曦曦檢查身體，而自己卻幾乎把這事抛在了腦後。

想起今天的正事，程哲暫時不打算再糾結心中所想，恰好這時雨小了不少，強打起精神，發動車準備去竹籬小築，卻瞥見不遠處馬路邊，自己剛剛放棄去想的人正架着一個人，滿臉的焦急，這算不算怕什麽來什麽？

路邊，明煥架着自己的室友，急得一頭是汗，早上出門的時候還活蹦亂跳的人，不過是一起出來買個東西的時間，忽然就疼得人都站不住了，偏偏大雨才開始漸漸轉小，出租車怎麽也喊不到。艱難地把有下滑趨勢的室友往上拉了拉，明煥已經放棄了等出租的念頭。

此時一輛陌生的車在面前停下，車窗搖下來，是認識的人，不久前才見過。

“上車。”程哲見明煥明顯意外的表情，出聲提醒。

明煥驚訝過後只覺得救了，瞬間松了口氣，把人塞進車裏，自己也跟着坐了進去。

“看樣子似乎是急性闌尾炎，這邊離我醫院不遠，坐好了。”飛速看了一眼病人捂住的地方，程哲當機立斷把車開向醫院。

無比慶幸自己沒有開車離開，無論是作為一個醫者漠視一條生命，還是讓眼前這個孩子在雨中絕望地等待，事後自己都肯定不會原諒自己，更何況，等明煥真正坐到車上的時候，程哲發現，郁結在心中的那股悶氣，似乎消散了。

在車流中見縫插針地趕到了醫院，程哲直接領着人去了相應的科室，已經快到中午下班的時間，但是科室的醫生看着年輕的院長領着病人進來，趕緊停下正在收拾的動作，不敢怠慢。

“急性闌尾炎，可以先挂點消炎藥，有家屬在嗎，由家屬決定要不要手術切除。”醫生迅速診斷，給出診斷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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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你先給他開藥吧，我去聯系他爸媽。”聽到醫生給出的診斷結果，明煥懸着的心落了地，頓時覺得有點暈，趕忙想扶住旁邊的桌子，卻抓住了一只溫暖的手，一陣錯愕，扭頭看到程哲略帶關心的臉。

“沒事，就是被這小子折騰得早飯和午飯都還沒吃，這會兒放心了，就覺得有點暈。”明煥臉一紅，趕緊放開手裏抓着的手，想要接過醫生手裏的單子，卻被程哲截了過去。

“把他醫保卡給我，我去拿藥，你先在這兒坐着。”沒有給明煥任何拒絕的機會，程哲說完轉身就走，留下一臉錯愕的明煥和年輕醫生。

明煥坐在凳子上喃喃自語：“媽蛋，這和霜降小不靠譜兒描述的高冷根本不一樣，這不是很平易近人嘛。”

年輕醫生在心裏哀嚎：院長，有個薛先生就夠了，你老是自己去藥房拿藥，藥房妹子壓力很大啊，那是我女朋友，你不心疼我心疼啊!

院長出手，效率自然是極其快的，同時還利用職位之便“以權謀私”，室友住進一間單人間病房，明煥長長舒了一口氣，準備再歇一會兒就出去覓食，卻被身為本市人的室友的母親抓着一直道謝。明煥餓得已經忍不住想翻白眼，在心裏默默抓狂了：阿姨，再這麽抓着我，我就要餓暈了，求你們放我走吧，我只是想去樓下吃點開封菜而已。

程哲拎着吃的走進病房，看到的就是這略帶搞笑的一幕：病人的父親在一邊陪着病人，病人的母親拉着明煥一直在表達謝意，而明煥已經一臉快餓暈的樣子，努力地保持着笑容，明顯的心不在焉，但在看見自己手裏拎着的袋子的時候，眼睛瞬間亮了。咳嗽幾聲，壓下想笑的欲望，程哲上前把架不住病人親屬熱情的明煥解救下來。

程哲跟病人父母交代好相關事宜，在病人母親想要再次開始表示感謝之情前，迅速找了個借口，領着明煥閃人，向停車場走去。

走在路上，明煥還始終埋着頭在和袋子裏的開封菜決鬥，也多虧了平時邊走路邊玩手機練出來的技能，一路上只靠餘光都沒有磕着碰着。

“帶你去吃飯，想吃什麽？”等明煥坐進車裏，程哲側過頭問還在埋頭苦幹的明煥。

明煥嘴裏叼着薯條，看着程哲一臉嚴肅，仿佛在問什麽人生大事，愣是把吃開封菜就好幾個字和着薯條一起咽進了肚子裏。

“要不麻辣燙？”明煥試探性地問一句。

“不幹淨，駁回，你還是乖乖跟着我走吧。”程哲顯然不可能放明煥就這麽随随便便吃點，很堅決拒絕了明煥的提議，“這些以後也少吃點，只是買給你墊墊肚子。”

車載着明煥一路奔馳，明煥把到嘴邊的反抗咽了回去，似乎旁邊這個是位醫生啊，自己能想到的吃食的衛生程度都略堪憂。找了個理由安慰了自己，明煥也就淡定地任由程哲開車帶着自己。

當車拐進1987港式茶餐廳的時候，明煥的淡定一下子什麽都不剩了，瞬間明白了平時穆筱還有寧棋常常鄙視有錢人的感覺，沒忍住就把心裏的想法念了出來：“萬惡的有錢人，我可沒錢付賬。”

聽着明煥帶點咬牙切齒的抱怨，程哲終是沒忍住笑了出來，然後就看着明煥一下子臉紅到了脖子根，耳朵也是紅紅的，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捏一捏，不過看明煥都窘迫得恨不得把自己塞進地縫兒裏的狀态，還是算了。

從停車場走到餐廳門口，明煥才把自己從窘迫的心情中拯救出來。跟上程哲走進餐廳，明煥一眼就看見窗邊那一個大桌子上，一群熟悉的身影。

握了棵草，似乎今早群裏衆人商量着要來1987讨論國慶節的去處啊，自己怎麽把這茬給忘了，現在跑還來得及嗎？明煥悄悄往後縮了兩步，開始思考着最佳的逃跑路線。

但是還來得及嗎？顯然，完全不可能。

黎昕在明煥踏進餐廳的那一刻就用自己那雙雷達似的雙眼迅速get到了目标程哲，同時也沒有落下跟在程哲身後的明煥。

“喲，菩提神受這是出來溜自己攻了。”黎昕跳到明煥面前笑得奸詐無比。

明煥捂着臉，還沒來得及提醒身邊人，無論聽到什麽都當作沒聽見，就看到黎昕已經迅速竄到了自己面前，然後果不其然，一上來就語出驚人。

“哈哈哈，好巧，我就路過，你們繼續，你們繼續。”明煥放下捂着臉的手，幹笑幾聲，內心在崩潰咆哮：韓BOSS，你家總受壞了，求你快來把他回收維修啊。

程哲目睹了整個過程，只覺得好笑，本還想安靜看會兒，但看着明煥已經是一副接近炸毛的狀态，為了安心吃個午飯，暫時放棄心中蠢蠢欲動的念頭，朝黎昕身後跟着的韓牧澤丢了個眼神。

韓牧澤聳聳肩，回了個愛莫能助的眼神，站到一旁沉默。

“唉，夫夫代表太多了，我和韓牧澤這僅有的兩只單身汪代表表示壓力山大啊。”黎昕的作死技能又開始像急速發射的火箭一樣，無差別地往外丢，順帶波及到了韓牧澤。

被波及到的韓牧澤，只覺得眼角一陣抽搐，拎過黎昕，丢回座位上，同時還不忘招呼上程哲和明煥。

坐在桌上，成為衆人焦點的明煥，只覺得前途一片渺茫，而身旁還有個似乎不知道自己處境的人，正看着自己笑得一臉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