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正逢每周一生不如死的語文課，帶着厚厚酒瓶底的老教授心血來潮，在講臺上講着涓生和子君的愛情悲劇，試圖給計算機系這群工科生科普一下魯迅先生的偉大。
明煥在下面昏昏欲睡，昨晚被以黎昕為首的衆人拉着狠狠調侃到深夜，偏偏今天老教授又執着于偉大的魯迅先生，這對于包括明煥在內有着語死早通病的工科生來說，無疑于就是一場催眠曲盛宴。
艱難地支撐着自己重逾千金的眼皮，在又一次額頭和桌面親密接觸後，明煥終于盼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下課鈴聲。
已經在慷慨激昂唾棄當今社會愛情觀的老教授，看着下面剛剛還艱難支撐着腦袋的學生們一瞬間全部亮起的眼睛，夾起書本，丢下一句下周再議，高傲地離開了。
明煥趴在桌上，心力交瘁摸出手機發了條微博。
聲深動聽菩提：媽蛋，好累，不會再愛了。
看着微博發送成功的提示，明煥把手機揣回兜兒裏，卻總覺得似乎幹了件不太對的事情，還沒來得及細想，思路就被靠過來的班長打斷了。
“明煥，輔導員讓我代表班級去慰問一下你室友，你清楚他病房在哪兒，要是方便的話和我一起去吧。”班長跟明煥傳達了輔導員的指令。
明煥想了一下，确認自己下午沒什麽活動安排，沒有猶豫就點頭答應了：“好啊，剛好我下午沒事。”
明煥背上程序員标志性雙肩包，屁颠兒屁颠兒跟着班長大人來到醫院，對還痛苦的地躺在床上身上已經少了某樣器件的室友表示了殷切的慰問後，被室友父母熱情的目光吓得直言有事丢下班長奪門而出。
“菩提受受？”
“口胡，我是攻。”途經護士站，明煥聽到身後有人在喊着自己二次元的稱呼，條件反射，轉過身反駁，就看到一個小護士正一臉笑容地看着自己。
“剛剛查房聽聲音就覺得是你，這會兒炸毛更像了。”小護士看到二次元男神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有些激動。
明煥撓撓頭，二次元身份在三次元被認出來這種事情，總覺得有點羞恥啊。
明煥還沒來得及對自己的羞恥有所掩飾，注意力就被護士站裏傳來的抱怨聲吸引了過去。一聽是電腦出問題了，明煥迅速丢下面前激動的小粉絲，跑到護士站。
“電腦出問題了嗎，讓我看看吧，我可以幫着修的。”明煥趴在護士臺上，看着藍屏了的電腦，滿眼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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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被丢下的小粉絲，望着趴在護士臺上的某男神，總覺得挖掘了男神的某條奇怪屬性，三條黑線。
程哲領着一群醫生，正進行每周一例行視察，經過某科住院部護士站時，一眼就看到蹲在地上裝着電腦主機的明煥。
要不是礙于院長的威嚴，程哲覺得自己肯定已經大笑出聲了。畫面過于美好，程哲只好示意副院長繼續視察，看着一衆醫生遠走後，在一群護士驚訝的目光中，把已經成功裝完主機的人從護士站裏拎了出來。
明煥正在狂喜解決了電腦的問題，就覺得後領一緊，自己被人揪着後領拽出了護士站，等揪着衣領的人放開手，明煥轉過身，就看到一臉笑意看着自己的程哲。
“你你你你你，你怎麽在這裏？”昨天還覺得應該沒機會再見這個人，結果今天又碰面了，明煥驚訝得開始結巴。
“我在上班。”程哲指指自己白大褂上挂着的胸牌。
明煥盯着程哲的胸牌看了足足有半分鐘，确認自己沒有認錯每個字，更加驚訝了：“橋豆麻袋，院長！”
“小煥，你來幫我們醫院修電腦，怎麽也不先知會我一聲。”程哲成功驚到明煥，還笑眯眯補了一刀。
“我事先又不知道電腦會壞，而且我也沒你聯系方式啊。”明煥撇撇嘴，小聲嘀咕着。
“電腦修好了？”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提到專業問題，明煥一臉激動。
“那很好，走，陪我吃午飯去，順便讨論讨論我的聯系方式。”程哲看着明煥閃亮亮的眼神，心裏癢癢的，就像被小貓的爪子輕輕撓過一樣，忍不住扯個理由，拉着人離開，雖然離吃午飯還為時過早。
從程哲拎起明煥時，眼中就閃過一絲光芒的小粉絲，目睹完全過程，笑容更深了。目送着兩人離去的背影，小護士掏出手機直奔明煥的微博，留下一條評論：摸下巴，作為一名護士，我覺得我似乎窺破了什麽。
小護士的評論随後被以黎昕為首的衆人點贊，很快頂上了熱門評論第一條。
當然這個時候，所有發生在微博上的一切，還處在修好電腦興奮狀态的明煥，是完全不知道的。
明煥被程哲拉手腕朝前走，只覺得手腕被抓住的地方有點燙，燙得心跳都有點不受控制了，整個人也暈乎乎的，一直到被塞進副駕駛座兒思緒還飄蕩在外。
“程醫生，今天我請客吧，昨天讓你破費了。”智商不在線的明煥。
“昨天是韓牧澤的地盤，沒收錢。”程哲一臉無奈，随即又像想到什麽一樣，眉眼帶笑，“更何況，小煥你幫我修了電腦，省了我們醫院一筆開支，怎麽也得我出面好好感謝一下。”
再次在心中惡狠狠唾棄了這群有錢人一番，明煥選擇了沉默，根本鬥不過眼前這個人啊，戰鬥力不是一個檔次的。
車發動後，兩個人商量着去哪兒吃飯，明煥的聲音越來越小，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程哲靠邊停下車，給明煥蓋了件衣服才繼續發動車。餘光瞥到明煥眼底淡淡的黑眼圈，程哲心裏有了想法，以後得督促他養成早睡的習慣。
到了目的地，停了車，時間還早，不忍心喊醒睡得正香的明煥，程哲掏出手機準備看會兒時事新聞，卻恰好發現自己被拉進了一個微信群，群裏穆筱發來了信息。
穆筱：(﹁﹁ )σ程醫生，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麽找你吧。
程哲：為了小煥？
穆筱：我有種你們已經暗度陳倉的感覺，你喊菩提受受喊那麽親切。
寧棋：(￣_￣|||) 小小，淡定，我們是來說正事的，你淡定。
寧棋：程醫生，您現在方便嗎，我們想了很久覺得有些話還是先和您說清楚比較好。
程哲：恩，你說。
寧棋：我還很小的時候，我家就和明煥家住對門，我們倆一起長大，即使只比我大了兩歲，明煥一直很照顧我，我也一直把明煥當親哥哥，雖然我平時會調侃他，但僅限于調侃，我不希望他受到任何傷害。
穆筱：總結來說，我們不介意幫你和明煥之間推波助瀾，但是應該怎麽做，我們希望你想清楚。明煥雖然逗比點，但是是個好孩子。程哲，你自己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如果注定要傷害，那麽從一開始，你就不要試圖把他拉進這攤渾水，不然我們大家，沒有一個人會原諒你的。
看到穆筱和寧棋發過來文字，和以往見面時兩人溫和帶着調笑的性子完全不同，一本正經的提醒着自己，甚至帶着警告性質。
視線從手機移到副駕駛座安靜睡着的人臉上，程哲的笑容多了幾分溫柔和慶幸。在自己決定要放下予深，走出來，本以為需要一個人慢慢熬下去的時候，卻遇到了身邊這個對自己來說溫暖至極的人，真的是何其有幸。這麽好的人，如果讓他受到任何傷害，別說別人，就是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在任何事情上都理智的程哲，這一次卻決定順着自己的心跟着感覺走。
程哲：恩，我也舍不得讓他受傷害。
霜降：得到這句保障我就放心了，程醫生，國慶節一起粗去玩吧，明煥逗比也去哦。XD
穆筱：o(*≧▽≦)ツ┏━┓來吧來吧，別告訴明煥逗比，我期待着到時候明煥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程哲：好，謝謝。
顯然不知道自己的國慶節使用權已經被穆筱和寧棋毫不客氣地賣掉了的明煥，不知道做着什麽美夢，即使睡着嘴角也是上揚着的。
程哲放下手機，看着副駕駛座兒的人，笑容又溫和了幾分，思維卻漸漸飄遠。
第一次遇到予深的時候，予深才只有十八歲，單薄，像頭受傷的小獸，眼底遍布絕望。自己陪着他絕望中走出來，見過了他的脆弱到他的堅強，把他深深刻進心底，本以為陪伴着就會擁有，卻終究敵不過他和楚均默之間仿佛是命運的牽引。
而第一次見到眼前的人時，溫暖與活力，牽引着沉淪于悲傷中的自己，就算這個人和予深有着差不多的年紀，差不多的體型，可自己從一開始就很清楚，這個人，和予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所以，不是替代品，不是一時的慰藉，能帶給自己溫暖的，真真正正就是眼前這個鮮活的人。
所以，跟着感覺走也好，不知前路如何也好，哪怕最終依舊求而不得，保護好這個人，對這個人好就好，這般好的人，退縮了，錯過了，才會抱憾終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