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前路漫漫
時光如水。
看了看桌上那盤清湯淡水的魚,再看了看魚旁邊那碟綠油油的小菜,戀雪幹巴巴的眨了眨眼睛,無比哀怨的望向正在盛飯的江南風:
“我說南風啊,我一直覺得你手藝一流,無論做什麽都是那麽好吃。不過,這魚就算頓頓吊着花樣做,也吃了一個來月了,咱下頓能不能換點別的......”
江南風挑了挑眉。
“你當我什麽都沒說,今天這魚是清淡口。”挑筷子夾了一口,“恩,不虧是南風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好吃。”說罷,寄人籬下沒立場的某女人立刻乖乖悶頭扒自己的飯,再不敢抱怨。
仔細算算,被江南風帶回來,已經有一個多月。
那天晚上,在定了身份證為憑信後,江南風來回挑了許久才選定鏡子、化妝包、唇彩、和眼影作為照顧自己的報酬。本來以為他會看上軍刀或者mp3,沒想到最後竟選了幾樣梳妝用具。
挑完東西,江南風又領着她去村長家,把她放在外屋呆坐了能有半個鐘頭。也不知他進裏屋與村長及其家屬,都叽叽咕咕的說了些什麽。幾人從裏屋一出來,戀雪就發現自己的唇彩和眼影都易了主。
村長的兩個夫郎興致勃勃的一把抓過自己,狂問唇彩和眼影的用法,就連村長那個十歲剛出頭的小兒子,也含羞帶怯的跟在一旁湊熱鬧。這還不算,那村長也不管是不是半夜三更,竟然把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叫出來集中到平臺下風口的一塊空地上開大會,一堆人還點起了篝火。
那個篝火介紹大會真真是讓人難忘啊。
村長介紹完她是江南風“撿”回來的海客後,一村子人差點沒把她給吃了。幾乎所有的人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像島嶼在什麽方位啦,都有哪些特産啦,風俗地貌啦,最近幾年有沒有海客啦之類的。
印象最深的是一位滿頭白發的大媽,顫抖着抓住她的手,淚眼朦胧的問,有沒有在故鄉聽說哪裏“撿”到過一個四十歲上下,右手臂有一大塊傷疤的海客。那是她的女兒,四年前某一天清晨出海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自己當初是怎麽回答的?哦,對,是說聽過別的地方有人“撿”到海客,但什麽樣子就不知道了。希望這個善意的謊言能給老人家的餘生增添那麽一點點的希望。
在剛開始的幾天,村裏的人看到她還是一副稀奇的樣子,還會經常湊過來問東問西,她也是真真假假的編着瞎話,說的好像真是某個島上出來的一樣。時間一長那股新鮮勁一過去,村民們見到她也就和見到其他人一樣打個招呼閑扯上幾句,然後該就幹嘛幹嘛了。
從某種程度說,自己這也算是開始逐漸融入這個村子了吧?
想到這,戀雪擡頭看了一眼此刻正坐在她對面,小口小口專心吃着飯的江南風,心中不禁感嘆。
眼前這男子,藍衣黑發,面若美玉,十指纖長,就連吃飯這麽普通的事情,他做起來都顯得那麽風華流轉,優雅端莊。這樣的人若放到自己的世界,一出現就應該是光芒萬丈、瑞氣千條、閃到睜不開眼的那種,絕對會無意外的被挖到演藝圈,從而獨霸天下,無人能擋,風光到四五十歲不成問題。
可就是這麽一個正值二十五歲風華正茂的男子,生在這個世界,竟然成了昨日的黃花,開敗的玫瑰,愣是被歸于年老色衰之流。
說起來,江南風在這個村子也是一話題人物。
來了一個多月,她可以很确定男子在這個國度确實是沒有地位,別說女子三夫四侍是平常事情,就是拿小待去換酒、換馬、換糧食,似乎也為數不少。隔壁一戶兒子才十二歲,聽說已經辦了成人禮,嫁了。而村尾一家孩子才雙十年華,只因還待嫁閨中,就被村民們私下稱之為“老兒郎”,頗有一些閑言碎語。無論江南風多麽風姿卓越,二十五歲的“高齡”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怎麽看都是風光不再了。
但無論如何,江南風畢竟是個美人,如今獨身一人不可能沒人遐想。更何況,南風并非此村子的人,這點聽口音也能猜出一二。在她耳朵裏,江南風說的是比較标準的普通話,而村子裏的人則帶了一點口音,當然還不至于聽不懂。
閑暇時聽村子裏漁民守夫們八卦,當初江南風來的時候,村子裏是人人自危。鄉村不比城裏,大多人家還是守着自己的夫郎老實過日子,三夫四侍的很少很少。村裏突然來了這麽個美人,人人都怕家中女人被那姿色迷了去,從而冷落夫待家庭不和。
這就是所謂的懷玉其罪吧?
也确實有過那麽幾個上前試探過,都被江南風的軟釘子給打發了去。好在,如今的江南風畢竟二十有五,姿色再如何動人也是年華已過,村裏的女人對他倒也不是太執着。何況,江南風是村長領回來的人呢,又在村裏教書,地位總算比一般無依仗的男子強些。
據傳,起因是村長李明賢前些年出門談事情吃了幾次不識字的大虧,之後便老是尋摸着找人教村裏的孩子們讀書識字。這個想法終于在年初之時提上日程,并付之行動。
話說那日,李村長去相距不遠的瞭望鎮請教書人,之後帶回來的就是江南風。據村長介紹,江南風是天池人士,其母以教小孩子念書糊口,嫁人後随妻主定居明濱。之後妻主不幸去了。天下自古有訓:男子在家從母,出嫁從妻,妻死從女。江南風妻主去世之時他上面家母已逝,下面又無子女,偏又生的貌美,自然惹來有心人的垂涎。南風為避那垂涎之人的逼迫,只身逃往瞭望鎮,恰巧路遇李明賢。李村長憐其境遇又正需要個會教書的,便順風順水的将江南風聘回村子,以禮相待。
想當初李村長的正夫田氏同自己講述江南風的遭遇時,還感慨的流了眼淚。說罷,還語重心長的讓自己好好待南風,說他身為男子境遇坎坷,熬到現在也不容易,莫要因為他年長還嫁過人就虧待了他。
想到這裏,戀雪忍不住再擡眼看了看正優雅夾魚入口的江南風,的的确确,是一身難以掩飾的好風姿。只是……戀雪心中不僅嘀咕,她真是,想不透這江南風到底什麽用意。
那日篝火大會上,李村長曾當着全村人的面宣稱,自己是江南風“撿”回來的海客雲雲。那意思是個人都能聽出來,是在明明白白的公示,從此後江南風按照習俗,就是她陳戀雪的人了。
想當時自己絕對是打算第一時間站出來解釋清楚,免得日後說不清的。可是,她還沒等開口,就被江南風攔下了來。只見江大公子風姿灼灼的福了福身,張嘴便來了一句:“以後一切就拜托戀雪了。”
就是這麽一句話,硬生生的把她滿腔言辭,都給堵了回去。
若說江南風改變主意了想要委身自己,打死她也不信。況且事實證明,人家也确實沒有那個意思。可是,江南風又為何要不顧名節的,造成已經委身與她的假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