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從小芒家回來, 怡江一宿沒怎麽合眼。
并不是什麽太困難的操作，數據科學家三下五除二就幫她鎖定了證據。
小芒果然撿到寶。
叢嘉佑是冤枉的, 真正偷走設計抄襲的人是陸慧文。
怡江給他打了電話，他手機關機。她想起去找他的時候，他手機扔在辦公桌上，确實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把自己跟外界都隔絕了，可能唯有這樣，才能僅僅靠面對自己內心就把這關闖過去。
闖過去了，又可以有新的開始。
怡江擔心他, 更多的是心疼。
T城的陰雨連綿了好幾天，星辰的荨麻疹說不定也跟這樣糟糕的天氣有關, 好在吃了藥白天沒什麽不舒服了，在家乖乖休息, 看怡江要出門就問她：“媽媽，你要去哪裏？”
她蹲下來摸摸她的頭：“我去接二叔。”
“二叔終于要回來了嗎？”
怡江擡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叢嘉茂，點頭回答：“嗯, 要回來了。”
“我陪你一起去。”叢嘉茂道。
“不用了, 還要麻煩你幫我看着星辰。”
“沒關系，等會兒蘇老師會來陪她。”
“蘇老師？”
“爸爸請了蘇老師來教我鋼琴呀！”星辰給她解惑道。
怡江很驚訝：“這什麽時候的事, 我怎麽不知道？”
叢嘉茂說：“算是我自作主張, 樂理我也略懂一點，原來的老師教得太功利我不喜歡, 看孩子們跟蘇老師很親近, 她正好也想找個兼職貼補家用, 就請她來了。今天下午她輪休。”
這個問題上怡江确實無法跟他争辯，孩子學琴是她來之前就開始的，原本的老師也不是她聘用的，現在換了，作為“爸爸”這個身份來說，叢嘉茂的确有這樣的權利。
蘇喜樂本來就是孩子們的老師，她也沒什麽不放心的。
“走吧，時間不早了，我陪你去找嘉佑。”
她跟叢嘉茂一起驅車前往面試現場，那棟建築也不知道是哪位設計師的手筆，進去以後四通八達，不熟悉的人簡直要迷路。
怡江一路問人，才終于找到Foster預約的那個會議室。
叢嘉佑坐在外邊的椅子上，西裝革履，臉上沒什麽表情。
她跑過去，在他面前蹲下，把手裏的U盤和資料塞給他：“拿着，你的聲譽和清白都在這裏。”
他頗感意外：“你怎麽來了？”
“我說過相信你，就不僅僅是嘴上說說而已。你對陸慧文有愧疚感那是你的事，但你自己的聲譽不能就這樣被人抹黑。”
她不允許自己喜歡的人做出這種近似于自暴自棄的舉動來，不管他是出于什麽樣的理由。
“這是什麽？”
“U盤裏是視頻資料和源文件數據，證實陸慧文那天到家裏的恒溫室裏拷貝了你的設計文件和圖稿。抄襲的人是她，不是你。”
“你……怎麽找到這個的？”
“以防萬一錄下的，那天我把幾個攝像頭全打開了。”她看着他，豁出去似的，“我吃醋，行了吧？”
叢嘉佑臉上持續了好久的陰霾終于散去，露出笑容。
“我知道了，那你在這裏等我。”
“嗯。”
其實什麽結果都不重要，他知道她在他身後，信任他，關心他，支持他，就足夠了。
何況有了這樣決定性的證據，論證誰才是居心叵測抄襲的人一點都不難。
連她跟叢嘉茂都看得出作品裏有他強烈的個人風格，建築行業的專家們也不是瞎子。
大樓裏太悶，怡江走到院子裏去等，剛才還是青色的天空又轉灰開始飄雨，她躲到對面便利店裏。叢嘉茂買了兩杯咖啡，一杯給她，自己拿着另一杯不知去了哪裏。
叢嘉茂從大樓裏出來的時候，她坐在便利店的玻璃牆後面看得清清楚楚，看他手裏沒拿傘，正想着要不要過去給他撐把傘的時候，陸慧文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
他們站在屋檐下說了沒兩句話，陸慧文就揚手給了他一巴掌。
離得太遠，又隔着蒙蒙雨幕，怡江聽不清也看不清他們說了些什麽，不過還是看得出陸小姐這一掌可打得不輕。
叢嘉佑臉被打朝一邊，再轉回來，人已經走了。
他自嘲似的彎了彎嘴角，才看到站在街對面便利店門口的怡江。
她也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剛看了一出好戲。
他這回是真的笑起來，仿佛陰郁很久的天空放晴，然後也不顧雨絲沾濕身上銀灰色的西服，就穿過細而密的雨幕朝她大步走來。
怡江站着沒動，等他走近了，一把就被他大力抱進懷裏。
其實兩人昨天才剛做過更親密無間的事，然而這一抱卻像是展開了全部的熱忱，之前任何的親昵都比不了。
她聞到他身上潮濕蓊郁的氣息，聽到他低聲喃喃着她的名字，還有他汩汩的心跳透過與她肌膚相親的每一根血脈傳遞過來，漸漸與她的心跳融合成同樣的頻率。
她看到叢嘉茂站在不遠處，仍端着那杯咖啡，神色很模糊，也只是很快一現，又不見蹤影。
她把臉埋進叢嘉佑的懷抱，這時候，好像也顧不得其他人了。
他們一起回到燕雨山房，星辰和大海一起撲向叢嘉佑，一邊一個挂在他胳膊上：“二叔，你終于回來了！”
“怎麽出差要出這麽多天呀？”
他揉揉兩顆小腦袋：“那這麽多天，你們有沒有好好聽話？”
“有！”
星辰有點不好意思：“我又生風疹塊塊。”
“很癢嗎？我看看。”
他蹙緊眉頭看她胳膊和後背的荨麻疹，心疼地把她抱起來。
叢嘉茂比他們早到家，把最後一道醬燒肉排放上餐桌，才開口道：“時間不早了，開飯吧，別耽誤蘇老師回家。”
“不要緊不要緊，我不急的。”
叢嘉佑和怡江這才發現蘇喜樂也在，煞有介事地系了條圍裙在廚房幫忙，實際上的工作就是每個菜都嘗一口，試吃。
叢嘉佑已經聽說了換鋼琴老師的事，反正他大哥最近做的事就沒一件讓他看得順眼的，這都不算什麽了，只是仍然意難平，輕咳一聲道：“我可不是故意回來蹭飯的，我是放心不下星辰的病，特意回來看看。”
萍姨道：“你這孩子，回自己家，說什麽蹭飯不蹭飯的。聽說你今天去了晦氣，是好事兒啊，值得慶祝慶祝，嘉茂特地讓我加了菜。”
叢嘉佑目光冷冷的轉向他：“你又知道晦氣的人不是我？”
怡江暗中拉扯他——都說了他大哥也有份出力幫忙，他還較什麽勁兒啊，趁機和好不好嗎？！
終于又安安穩穩坐下來吃飯。
最高興的是星辰大海，他們有爸爸媽媽，有二叔，還有最喜歡的蘇老師和一桌子最愛吃的菜！
星辰的荨麻疹都感覺好了大半，不覺得那麽難受了。
入夜，怡江哄兩個孩子睡下，回到閣樓就見自己床上多出一套枕頭被褥，桌上放着叢嘉佑工作用的電腦，他換洗的幹淨睡衣也搭在椅背上。
她無奈，身後的人已經貼上來：“是你讓我回來的，回來你就得負責，我可不要一個人睡。”
“這裏是你家，你回來難道不是天經地義嗎？還要我負責？”
“那我搬出去了。”
“搬哪裏去，公司不是都沒有了嗎？還是說要直接飛希斯羅了？”
今天認定他的作品并無瑕疵，他仍舊是那個天賦異禀、前途不可限量的建築設計師，Foster的offer就仍然對他有效。
“哼，誰愛去誰去，反正我已經正式回絕他們了。”
“是嗎？那陸慧文那一巴掌是怎麽回事？”
“我不去，也輪不到她啊！她以為鬧出這麽大動靜就可以全身而退嗎？”
她偷他設計，發表在權威刊物，又自說自話向Foster和另一家美國設計事務所投出簡歷，都是之前與他有過接觸的公司，存心要惡心他。
最後有這樣的結果，其實她也不意外，直接告訴他，她就是要報複，讓他去不了英國她能頂上當然最好，就算不行，讓他感受下衆叛親離一無所有也好。
開玩笑，他怎麽會一無所有？他還有怡江啊，還有鐵粉星辰和大海啊！
何況他本來就沒打算去英國，她想去就去好了，早點跟他明說，他直接回複英國方面推薦她頂上，說不定這會兒她都在希斯羅機場了。
果然女人的心，海底針。
“那為什麽要結束事務所呢？”這一點她其實有點想不通，如果他真的一開始就不打算去英國，為什麽着手結束這邊的業務？
“我當然有我的用意。”他兩手搭在她身前鬧她，“你讓我今晚睡這裏，我就悄悄告訴你。”
“那你還是別說了。”怡江拿起他的枕頭塞他懷裏，“快下樓去，我要洗澡了。”
“一起一起！”他又興奮起來，身體使勁蹭她，“你看我都忍了多少天了，孤家寡人睡在寫字樓裏，沒人關心，沒人愛，做夢都想跟你一起鴛/鴦/戲/水！”
怡江臉紅，啐他道：“什麽鴛/鴦/戲/水，不害臊。”
“小江江太殘忍了！”
“不是我殘忍……”她嘆口氣，耐着性子跟他解釋，“孩子們看見了要困惑的。之前你大哥不在，你擔當着父親的角色還好一點，現在他回來了，媽媽不跟爸爸在一起，反而跟二叔在一起，你讓他們怎麽想？”
“那怎麽辦？難道我們一輩子都這樣嗎？”
怡江看了一眼日歷：“過幾天就清明了，到時我再試着跟他談一次。”
“為什麽要等清明。”他頓了頓，忽然想到，“因為蕭雅？”
清明祭奠故人親友，他們必定要去掃墓。
“嗯。”
叢嘉佑安靜下來：“好吧，那就再等幾天。”
“你也別想太多，你出事，你大哥還是堅定地站在你這邊的。而且我總覺得……這兩天你她對我的态度跟之前也有些不一樣了。”
他眼睛一亮：“有什麽不一樣？”
“我說不好，也可能只是錯覺。”
也許是他們患難見真情把叢嘉茂給感動了呢？
怡江看着他：“吶，能跟你說的我都說了，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麽結束事務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