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看不見。

姬子癡抿緊薄唇, 憑借感官去追尋司笑身上的花香。

他看不見。

看不到。

周圍陷入漆黑,眼中的光線似乎被什麽東西剝奪了。

姬子癡知道,這僅僅是他的問題。

他從天空中不斷劃過的雷聲知道, 雷光有條不紊地降在地上, 照亮周圍, 所以這裏絕非黑暗。

姬子癡能聽到薛幻琴和司笑的交談聲,薛幻琴非要拉着司笑去擊殺魔修幻象,司笑正在無奈地推脫。

她們似乎沒有感覺到周圍發生了奇怪的事情。

也就是說, 照明靈力正常地發揮着作用, 她們不覺得四周變成漆黑一片。

有問題的人, 只有他。

陣眼有魔修的氣息,越靠近陣眼,氣息越濃, 他體內的魔氣因此愈發紊亂,所以對他的感官造成影響了麽?

姬子癡沉默, 他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向前行走, 只能接近那抹花香。

黑暗的視線中, 那道花香牽扯淺淺亮光,是姬子癡最後能抓住的方向。

“司笑前輩, 我繞到那名魔修幻象的背後殺他們, 如果有問題你就跑。”薛幻琴指尖聚集靈力引入佩劍。

最後, 薛幻琴還是放棄了帶司笑過去擊殺魔修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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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幻琴也知道司笑只是一個築基, 貿然過去也許會受傷。

不過,能和司笑前輩在一個空間內擊殺魔修幻象,她已經滿足了。

見薛幻琴終于不執着于拽着她去送死,司笑松了一口大氣。

司笑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剛邁出步子時, 她的袖角被人扯住。

少年白皙指節緊緊攥着她的袖子,司笑回頭見姬子癡站在她身後,一雙桃花眸靜靜的,琥珀色瞳孔淺冷陰沉。

路上,姬子癡一直沒說話。

聯想到薛幻琴的提醒,司笑感到怪異,她輕聲問:“姬子癡,你不舒服麽?”

“薛幻琴去應付魔修幻象了,你若是傷還沒好,那可以和我一起找個地方躲起來。”

說着,覺得自己有點過于關心姬子癡了,司笑頓了頓,随即補充解釋道:“這樣靈墟宗能最大限度地減少損傷,不被仙嫡門比下去。”

姬子癡長睫輕輕顫抖了幾下,“我和師姐一起。”

他看不到司笑。

只能聽到她的聲音。

他的瘦白指尖攥緊,指腹泛紅,司笑發現自己的袖角都被姬子癡扯得皺巴巴的。

再看姬子癡的臉龐,眸子靜谧空冷,明明映着司笑的身影,卻像什麽也看不到。

“松手。”司笑的聲音帶着命令。

女郎聲音柔膩甜美,即使命令,也像帶着嗔意,但是對姬子癡而言,她的這句話卻如冬日裏最冷的冰水,兜頭澆下。

司笑果然是厭惡他的。

他這般作踐,去接近她,一定讓她感到了不悅。

姬子癡已經不想去思索什麽反利用司笑排斥的态度接近她了。

他在黑暗中,什麽也看不到。

這讓他生出恐慌感。

此時此刻,姬子癡只想抓住唯一可以抓住的東西,那就是司笑。

但同時,姬子癡是一個極其自尊的人,他心底是不允許他在被拒絕後再接近司笑的。

若是平時,他可以忍耐,喚醒自己的理智,忍着不願的情緒去露出虛假的讨好。

但是現在,少年體內魔氣紊亂,一點點勾着心底的戾氣。

姬子癡差點咬破唇角,不情不願松開手。

突然,就在姬子癡松開的瞬間,司笑扣住他的手。

她指節涼涼的,肌膚細膩,與少年的手十指相扣。

她拽了一下姬子癡,姬子癡立馬被花香包裹。

“害怕了就說。”司笑在他旁邊,呼吸輕輕砸進少年感知。

他眼眸微閃,下意識扣緊她的手指,道:“我沒有害怕。”

“哦,那就沒有。”司笑不以為然。

姬子癡差點把她的袖子扯爛。

還說沒有害怕。

自從被姬子癡拉着一起掉到崖底後,司笑就變得沒有那麽嚴格地控制自己的惡毒人設。

因為系統不在,系統去數據庫找解決方法,去尋找怎麽布置接下來新任務的解決方法。

暫時性沒系統監督,司笑做事就随意了點。

但她全然不知自己這時近時遠的親昵會怎樣燒灼少年掙紮的內心。

姬子癡像把自己包裹在黑暗角落中,一言不發,出奇乖巧地被司笑牽着手。

薛幻琴眼角餘光看到,一個趔趄,差點被魔修幻象傷到。

她咬了咬唇,沒說話,立馬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魔修幻象上。

姬子癡和司笑前輩到底是什麽關系。

薛幻琴心緒複雜,加快了解決魔修幻象的速度,記錄玄石上的積分數值蹭蹭跳,她卻沒心情關心。

她都已經警告司笑前輩要小心點姬子癡了,結果司笑前輩還與姬子癡相處的那麽親近。

一定是姬子癡這個攜帶魔氣的嫌疑魔修誘惑了司笑前輩。

這麽想着,薛幻琴內心對姬子癡更為警惕了。

接下來,幾乎是憑借薛幻琴的力量,三人很快到達陣眼。

見到陣眼,薛幻琴臉蛋微紅,眼睛亮亮的,看上去十分激動。

在路上,薛幻琴殺了很多魔修幻象,雖然知道不是真的魔修,但薛幻琴也很滿足。

與魔修有關的,都不是好東西,都會危機修仙界的安穩,都該死!

這麽想着,薛幻琴下意識皺眉看了一眼姬子癡。

少年墨發披散落在瘦削肩頭,随着動作如畫般垂下。

他被司笑牽着手,安安靜靜站在她的身後。

從薛幻琴的角度,姬子癡側着臉,耳尖白皙剔透,輪廓漂亮。

少年樣貌俊美,可以入畫,讓人心醉。

但薛幻琴看着姬子癡,卻是眉頭越皺越深,只見姬子癡身上魔氣越發濃重,若不是顧忌司笑前輩在場,薛幻琴早就忍不住提劍砍上去了。

姬子癡離司笑前輩那麽近,是想把司笑前輩當做人質麽?

薛幻琴一邊研究着陣眼的法術,一邊思索。

魔修都是狡詐的,等陣眼破後也不知道姬子癡會不會有所行動。

若姬子癡有所行動,那她一定想辦法保護司笑前輩再殺了姬子癡。

司笑不知道薛幻琴做了什麽,只見陣眼處的法陣全然破碎,一道靈力沖擊掃過面龐,司笑下意識眯眼,姬子癡攬着她的腰躲開。

“好了,陣眼已破。”薛幻琴站起身,她的衣衫有些淩亂,身上也帶了點血,但黑眸水亮,氣度不減。

說完話,薛幻琴又不放心地檢查了幾下,确定陣眼中的法陣已經消失,魔修幻象不會再産生。

接着,薛幻琴将注意力放在司笑和姬子癡身上。

“司笑前輩......”薛幻琴頓了頓,踯躅出聲,她見姬子癡與司笑那麽近,一時不知怎麽提醒司笑,說司笑身邊的少年似乎是魔修。

姬子癡不是靈墟宗親傳弟子麽?

怎麽攜帶魔氣變成了魔修?而且靈墟宗大師姐司笑似乎并不知情,只以為他是普通的弟子。

薛幻琴心中不免疑惑,這時,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把她的注意力拉回。

“奇怪......”薛幻琴像是發現到了什麽糟糕的事。

聞言,一直摸魚劃水看女主薛幻琴如何解決陣眼的司笑終于出聲。

“怎麽了?”

“司笑前輩,這裏的氣息沒有消失。”薛幻琴臉色難看,“或者說,魔修幻象的氣息消失了,但魔修的氣息沒有消失。”

“這裏,的确有真正的魔修。”

薛幻琴感知着,語氣越發嚴肅,“魔修氣息越來越濃,數量很多,他們的聚集方向是......”

“不好!我們應該快點離開這裏!”

轟隆——

雷聲劃破天空,照明靈力頓滅。

大地樹木被幽冷雷光照亮。

烏壓壓的魔修在光下臉龐慘白,魔氣如烏雲聚集,他們如同憑空出現,空中氣氛随之扭曲,變得壓抑陰沉暴戾。

薛幻琴手心發冷汗,即使她致力于抵禦魔修,不懼怕魔修敢于向前擊殺。但面對數量如此多的金丹魔修,她很清楚,單憑她和兩個築基修士,根本不是這些魔修的對手。

怎麽會有這麽多的魔修闖進來?

魔修不都被禁锢在邊線嗎?

薛幻琴心中有種種疑慮,但此刻已無法去深究。

現在最重要的是帶着司笑前輩離開這裏!

至于姬子癡,薛幻琴早就把他當成魔修,甚至還猜想也許正因為姬子癡在這裏,所以才引來了那些魔修。

“司笑前輩!我們快跑!”

然而薛幻琴扭頭的瞬間,卻發現周圍場景頓變,司笑和姬子癡都不見了。

她心裏一咯噔,是魔修的障眼法!

***

魔修的障眼法分開了三人。

但司笑和姬子癡仍然在一起,也許因為她牽着姬子癡的手,所以沒有分開。

頭頂雷光閃動的頻率變高,即使沒有照明靈力,周圍也足夠明亮。

比起薛幻琴,司笑更為冷靜。

那些魔修沒有直接攻擊他們,而是選擇用障眼法這種不痛不癢的幻術,也許那些魔修并不想殺了他們。

比起攻擊,更像是在恐吓威脅,司笑本能地想到。

“姬子癡,我們先離開這裏。”司笑還記得她牽着男主的手。

少年的回答卻有些怪異,“師姐,魔修來了麽。”

他問:“魔修做什麽了?”

姬子癡琥珀色的眸子幽靜,長睫不自然地顫了顫。

“你不知道發生什麽了麽?”司笑心尖輕跳,“我們現在在障眼法的幻術中。”

姬子癡忽然松開她的手,把一塊玄石放在司笑掌心。

“司笑師姐,記錄玄石可以傳送,你快點離開。”

“那你呢?”

“你要和那些魔修一起麽?”司笑皺眉,聲音變冷。

記錄玄石她當然也有,只是姬子癡為何要把他的記錄玄石給她?

姬子癡這麽做,就像是要把他的積分給司笑,然後留在這裏似的。

姬子癡搖搖頭,尋着聲音,他“看”向司笑。

“師姐,我動不了。”他幽幽道。

“我的雙腳無法動彈,我被一股力量禁锢了,無法傳送。”

魔修出現後,接近他的魔氣更多,姬子癡呼吸變得都有些困難,只覺得自己像陷入泥潭深淵中,一點點下沉。

他努力克制內心越來越暴戾的情緒,才勉強與司笑說了這些話。

姬子癡想,如果不是他看不到司笑,他的感知被花香包圍,他此時也許已經掐住了女郎纖細易折的脖頸。

因為她騙他欺他,用器靈這種可笑的身份愚弄他,他早應該對她恨之入骨了。

此刻,姬子癡在竭力忍耐自己對司笑的殺心。

可惜司笑不知道姬子癡現在的情況,聽到姬子癡的話,司笑眼眶泛着氣憤的紅,斷然拒絕:“不行。”

把男主扔在魔修的障眼法裏,接下來萬一出事了怎麽辦?

姬子癡出事,那她的任務去找誰完成。

司笑重新抓着姬子癡的手,想拽着他走。

但正如姬子癡所說,他無法動彈。

無論司笑怎麽拽着他,她發現姬子癡的身形竟然紋絲不動。

姬子癡能感受到司笑松開了他。

少年低頭,心中不免有些暗沉,在這樣的情況下,嘗試失敗了,她肯定會選擇離開。

雖然知道這很正常,知道司笑能試着帶他走已經是難以奢望的事情了。但當司笑真的松開時,姬子癡肩膀輕輕顫抖。

她又抛棄他了。

雖然這次是他主動要求的。

少年嘴角落下一抹嫣紅的血,他唇咬破瓣,喉結上下滾動,忍住毀了周圍一切的暴戾欲.望。

女郎溫軟如玉的身體突然貼上,姬子癡微怔。

司笑抱住他的腰,向外拽。

“該死的障眼法。”

她罵道,靈動明豔。

司笑以為姬子癡動不了是因為魔修的障眼法。

為了能回到現實,為了能完成任務,她當然不敢丢下姬子癡,只能想辦法拉他走。

但姬子癡發現,他的靈力已經無法遮掩魔氣,當體內魔氣湧現的瞬間,他能清楚地察覺到外界纏繞他的魔氣的意圖——要營造新的幻術,激起他的殺意,讓他殺了身邊的女郎。

司笑不能待在他身邊。

他也許會殺了她。

姬子癡心底頓沉,按住司笑的胳膊,“師姐,你放手。”

“我不放。”司笑很固執。

“司笑。”姬子癡狼狽地捧住司笑的臉。

他低頭,漂亮的桃花眸映出司笑的臉龐,如水中月鏡中花,霧蒙蒙的。

司笑一愣。

少年輕輕勾了嘴角,聲音很輕:“司笑,我看不到。”

“我現在什麽也看不到。”

“你要離開我。”

“否則,接下來我可能會殺了你。”

“因為我什麽也看不到......”

魔氣影響我的內心,深藏的暴戾讓我什麽也看不到,只會想殺了我的仇人——司笑。

在司笑猶豫的時候,魔氣已然侵襲,姬子癡咬了咬牙,只能對司笑說:“你接下來要小心。”

“小心我。”

“我可能會把你殺了。”

姬子癡的聲音傳入司笑耳中,“我明明和你保證了,對不起......”

司笑眼眸劃過怔愣,保證?姬子癡和她保證過什麽。

她竟然不知道。

當司笑回神,懷中的少年已經消失。

她沉下心,打量周圍,壓下那點奇怪——魔修有這麽厲害麽?

修仙界都知道,現存的魔修都是些爛泥扶不上牆的,絕不可能運用這麽高級的障眼法。

姬子癡說可能會殺了她,也就是說,他被魔氣幹擾後,目标是她嗎?

司笑剛在心底問為什麽,很快自己就想出了答案,也是,她對姬子癡做過許多不太美妙的惡毒事情。

幻術運作,讓司笑意外的是,四周的環境沒有任何改變。

改變的是姬子癡。

司笑很快發現姬子癡在前方,他坐在地上,孤零零地抱着一個東西,烏黑發絲蜿蜒在身邊,神情莫測。

要帶姬子癡離開這裏。司笑捏緊衣角,深吸口氣,接着慢慢靠近。

“姬子癡......”看清少年的樣子,司笑一時失聲。

他抱着青鸾鼓,臉龐雪白脆弱,孤獨幽冷。

似乎是聽到聲音了,姬子癡擡頭,他看到司笑,手中頓松,青鸾鼓落地發出鼓音,随即消散。

司笑知道,那個青鸾鼓只是障眼法,真正的青鸾鼓在晚寒真人那裏。

為什麽是青鸾鼓?

司笑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

“司笑師姐。”姬子癡出聲,嗓音冰涼。

他已經能看到司笑了。

但他的眼底是恨意。

在司笑僵在原地時,姬子癡站起身,不緊不慢靠近。

冰涼瘦白的手掐住她的脖頸,少年的指腹暧.昧地按壓她的肌膚,感受她的血液流動。

再一點點收緊。

與噩夢中一模一樣的動作讓司笑的臉頓失血色。

她聲音顫抖,強行鎮定,“姬子癡!這只是障眼法!你看清楚我是誰!”

姬子癡笑了一下,聲音輕啞,在她耳邊:“我當然知道師姐是誰。”

“司笑就是器靈。”

“我說的對麽,騙子。”姬子癡收緊手中力道。

司笑徹底愣住。

她心亂如麻,大腦空白,姬子癡居然知道器靈就是她!什麽時候知道的?

少年就像在對情人呢喃,輕輕的詭谲的,慢條斯理同司笑說話,“你以為我真的喜歡靠近你?”

“我想害你殺你,報複你。”

“因為你騙了我,因為你抛棄我。”

司笑勉強掙紮着,她察覺到姬子癡沒有用盡全力,少年的手在顫抖。

很快,血腥味飄到司笑鼻尖。

司笑驚訝地看到姬子癡的眼角、口鼻、耳朵流出鮮血。

少年肌膚冷白,鮮血像最好的點綴,凄慘幽冷,漂亮。

姬子癡像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他只是靜靜地掐着司笑的脖頸。

他曾在緣汝真人的威脅下,發過血誓。

若在司笑面前提起器靈,他就會七竅流血,受盡噬心之痛。

鮮血不斷流下,姬子癡額間覆滿冷汗,他臉色蒼白至極,咬牙忍住悶哼。

司笑很快察覺少年的力道漸松。

她焦急問,“你怎麽了?”

女郎肌膚如凝脂,臉龐嬌美,一雙清澈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眼角發紅。

竟然是從未見過的焦急和她自己也察覺不到的擔心。

莫名的,姬子癡心中的戾氣消了些,竟然還有閑心同司笑解釋:

“緣汝真人威脅我,讓我立下血誓,如果我和你提起器靈的事,就會七竅流血,享受噬心之苦。”

說着,他笑了,肩膀聳動,少年笑的明豔,血留過下颚,驚心至極。

“我知道啊,我一直知道,你就是器靈。”

“司笑,你看,我藏得很好吧,一點也沒有讓你發現。”

心髒疼痛,猶如煎熬,似萬毒如侵,姬子癡吐出一口血,卻還笑着說。

“看在我藏得這麽好的份上,你是不是要誇誇我。”

他像是要說夠不能說的話,一直重複:“我知道你就是器靈。”

每說一次,就要受到噬心之痛。

姬子癡的臉越發蒼白,越發病弱。

他已經無力去殺死司笑,少年輕輕笑,“司笑,不......器靈。”

緣汝真人不讓他提起器靈?憑什麽。

器靈明明是司笑僞裝的身份,緣汝真人憑什麽越俎代庖。

“司笑,你是不是很意外,我知道你是器靈。”姬子癡又重複道。

“姬子癡!你個瘋子!給我閉嘴!”

司笑掙開他的手,捂住少年的嘴,直接撞着他壓到地上。

她青絲落下與少年的發絲糾纏,司笑捂住姬子癡的嘴,眼眶通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因為其他緣由。

很奇怪,姬子癡覺得很奇怪,司笑這麽靠近他時,他就不想殺她了。因為如果司笑死了,那她就會變成冰涼的屍體,就不會這麽溫暖了。

少年的眼睛像會說話,漂亮的琥珀色瞳孔宛如寶石。

他眨了眨眼。

薄唇微動,呼吸灑在司笑掌心。

“你說什麽?”司笑稍微松手,語氣警惕。

“很疼。”

“司笑,我好難受。”

姬子癡扣住司笑的腦袋,抱住她。

少年胳膊修長,将女郎的細腰摟在懷中。

他嗓音很輕,像在試探,“司笑,你為什麽讓器靈抛棄我。”

司笑一邊用法術幫他治療,一邊打斷道:“閉嘴,你現在神志不清。”

聞言,姬子癡低聲笑起來。

少年胸腔震動,牽動心髒與肌骨,臉色更加蒼白如紙,似乎只要稍不留神就會斷命。

司笑算是服了姬子癡。

她第一次見有人對自己的身體這麽作。

“你身子骨弱不是沒有原因。”司笑嘟囔,接着扶着他起來。

當姬子癡心中的殺意消散時,周圍的障眼法不攻自破。

司笑眼皮跳了跳,下意識摟緊姬子癡,只見周圍都是魔修——

她和姬子癡被魔修包圍了。

在司笑警惕的目光下,那些魔修竟然朝他們,不,更準确地講,是朝姬子癡躬身行禮,“恭迎主上。”

司笑:“......”

她看向姬子癡,微眯雙眸,“你真的是魔修?”

不曾想,姬子癡的臉色比她還要難看。

他看着那些魔修,眼底陰郁。

少年靠着司笑,看上去病弱地像風一吹就倒了。

他幽幽出聲,問那些魔修,“為何稱我為主上?”

“您被那位大人的魔氣承認,所以自然是我們的主人,我們因友人所托來這裏擾亂修士的試煉,沒想到居然遇到了主上,這才聚集而來。”

“哦。”姬子癡語氣冷淡,他垂下的長睫如小扇,在蒼白臉頰留下陰影,一如他心底見到這些魔修時産生的暗意。

姬子癡臉龐冰冷,“也就是說,是因為你們,這裏的魔氣才這般混亂?”才會攪亂他的魔氣,讓他差點不受自己的控制,差點掐死司笑。

如果不是因為血誓,司笑估計已經死了。

想到此,姬子癡更加厭惡這些魔修。

魔修們不知道姬子癡對他們已經厭惡到極點,還在邀功,“那當然,能被主上吞噬魔氣是我們的榮幸。”

“是麽?你們覺得是榮幸。”少年忽然扯起嘴角,輕笑。

司笑見他松開自己,走向那些魔修。司笑咬了咬唇,見姬子癡的樣子,她總覺得不安。

姬子癡站在魔修面前,仿佛天生就是他們的主人。

他帶着笑,說出殘忍的命令:“既然你們覺得是榮幸,現在,不如都為我死,如何?”

“這......”

“主上,這是何故。”

“因為我受傷了。”姬子癡歪頭,“所以我需要吞噬你們的魔氣補充。”

“但一點點魔氣太少了,根本不夠。”

“我要你們身上的所有魔氣。”

魔修以魔氣為修煉之本,與普通修士不同,魔修沒有靈根或是自斷靈根,體內只有魔氣。

普通修士靈力盡失還可恢複,就算靈根被毀也能活命,只是不能修煉。

但魔修失去所有魔氣,就等同于失去所有生命力,就會立馬枯竭死亡。

姬子癡的命令,在魔修們的耳中,等同于在說——讓他們為主上獻上頭顱。

魔修想起現在修仙界的局勢,魔修式微,急迫地需要一位領導者,而這位少年,很明顯,會變成他們日後的領導者。

于是這些魔修中的一位領頭者咬了咬牙,狠心道;“如果主上真的需要我們的魔氣來補充身體,那我等将毫不猶豫地獻祭給主上。”

“嗯。”姬子癡發出懶懶鼻音。

随即輕聲笑道:“那你們現在就獻祭吧。”

“......”

姬子癡沒有吞噬那些魔氣。

因為他覺得惡心。

他只是冷眼旁觀着,讓魔修們在他面前自戕。當所有魔修死去後,姬子癡看向司笑。

“師姐難道在為那些魔修感到惋惜?”

司笑回神,立馬搖頭,“沒有。”

這些魔修用障眼法困住姬子癡和她,讓她差點被姬子癡弄死,所以自然是可惡的,死了也無所謂。

讓司笑出神的,不是魔修,是姬子癡。

姬子癡的冷漠與殘忍,有些打破她對姬子癡的認知。

司笑垂眸,心思有點沉,姬子癡不知道麽,他總是喜歡笑着殺人。

“......”

“師姐。”

“你在想我是魔修麽?”少年試探地問。

察覺到司笑終于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姬子癡微笑:

“我和師姐說過,我定不會堕為魔修,所以我不是魔修,我也不需要那些魔修當屬下。”

“我是靈墟宗弟子。”

“是修士。”

“司笑是我的師姐。”

說着,姬子癡向司笑伸出手,少年衣衫破損,瘦白胳膊露出,鮮血滴下滑落指尖。

司笑已經不清楚這些血是誰的了,魔修的?或是姬子癡的?

天空雷光不斷,少年漂亮的臉竟顯得有些詭異。

姬子癡嘴角帶笑,眼眸幽冷,靜靜地等待她。

司笑咽了一下口水,選擇握住姬子癡的手。

她不知道這麽做是不是正确的。

但眼下她只有這個選擇。

“以後我只有司笑師姐。”他笑道,笑音清澈,随即抓着司笑的手把她拽到懷裏。

器靈就是司笑。

司笑就是器靈。

他不需要器靈了。

他現在只需要司笑。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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