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吟娘的幻術沒有那麽簡單就能結束。

除了殺死面前的新娘, 姬子癡暫時找不到其他破解的方法。

少年神色冷漠,近乎麻木,一遍遍砍掉美嬌娘的頭顱。紅色的血濺到姬子癡衣衫, 他雪膚紅衣, 烏色柔軟的長發幽幽垂下, 連發絲,都沾上血腥。

他心裏煩躁。

不耐到極點。

下手也越來越殘忍。

姬子癡只想離開這個幻術,快點去找司笑。

看着幻術中的場景, 吟娘簡直不可置信, 她咽了咽口水。

正常人見到有情人的面龐, 就算知道是假的,也會有點猶豫。

姬子癡劍氣如此殘忍利索,根本不像是看到了愛人的面龐, 他的眼中是一片冷漠寂然。

是真是假。

他竟能分的如此清楚嗎?

這樣的人......

如果有朝一日,那小娘子真的得罪他, 他也許會毫不猶豫地殺死她。

這個少年, 要麽是個情深不悔的癡子。

要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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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薄情寡義的怪人, 瘋子。

見姬子癡還在一遍一遍殺死“新娘”,吟娘忍不住出聲。

很快, 吟娘妩媚的聲音在幻術中響起:

“真是不懂憐香惜玉, 你殺那麽多次, 我都差點要誤會你恨這個漂亮的小娘子了。”

“其實破除幻術也很簡單, 這是一場美夢,你何苦讓美夢變噩夢,你只要和那小娘子躺在榻上,共赴巫山雲雨,這幻術自然就解除了。”

“還是說, 你不喜歡這小娘子,所以連碰她都覺得惡心?”

吟娘實在是對姬子癡好奇,這個被那位大人承認的少年到底冷情到什麽地步呢?

“這小娘子和你的心上人一模一樣,就算不碰她,也不需要如此殘忍。”

她一邊勸着,一邊琢磨怎麽增加幻術的難度。

但她沒想到,自己多說的這些話讓姬子癡抓住了破綻。

盈靈劍的鈴铛響動,猶如噩夢,劍刺入皮肉,發出好聽的聲音。

吟娘額頭泛起痛苦的青筋,“你!”

她震驚地看着這柄劍。

一雙瘦白的手撕破幻術,少年聚集劍氣,攔腰斬斷吟娘。

吟娘的屍體痛苦地扭曲抽.搐,接着變成一團黑色魔氣,瞬間逃離。

那魔氣帶着害怕,吟娘在接觸到姬子癡眼神的瞬間,就知道她和相青玉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可惜了相青玉這個溫和的雙修對象。

望相郎君能自求多福。

她只能先逃了。

姬子癡眯了眯眼,沒有去追魔氣,現在更重要的是司笑。

他尋着司笑的花香,迅速趕過去。

***

湖水漾動聲如環佩,傳到司笑耳中。

她醒來,察覺到自己雙手雙腳被綁的緊緊的。

相青玉站在湖邊,身形颀長,側臉溫潤,正不緊不慢地吹笛子。

司笑掙了幾下,發現掙不開束縛,于是臉沉下,直接出聲,“難聽死了。”

笛聲兀地停下,擦出刺耳的聲響。

相青玉走向司笑,挑眉打量她,男子眼底的不屑毫不遮掩,哪有之前癡迷喜歡的樣子。

“難聽?”相青玉聳聳肩,笛子在白玉指尖轉了幾下,“這可是取你性命的東西。”

聞言,女郎咬唇,狠狠地瞪着他。

青絲淩亂,她肌膚雪白,眸如盈盈秋水,秋水氤氲寒冷。

平時,她高傲極了,都不正眼看他,現在卻如此狼狽憐人。

相青玉指尖微頓,“司笑,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如果你願意做我的傀儡,那我就不殺你。”

“否則,你不情不願,我見着也煩,還不如殺了你。”

“你殺了我有什麽好處?”司笑咬牙,“你是靈墟宗親傳弟子,你殺了我,遲早會暴露。”

“哼,別拿靈墟宗威脅我。”相青玉眼底升起野心,“只要我殺了你,用這笛子取走你體內的鎮宗之寶,到時候宗主就是我的了。”

“我當了宗主,還怕你用靈墟宗威脅我?”

見司笑表情微僵,相青玉略有得意,隐約有些揚眉吐氣的意味。

“對了,你還不知道鎮宗之寶吧?本來呢,是打算在你參加完宗門大賽告訴你的。”

“但是你現在一點也不喜歡我,反而跟姬子癡越走越近,到時候告訴你鎮宗之寶的事,你估計就直接和姬子癡結為仙侶了。”

“我做的努力、耗費的這兩百年都喂了狗,我怎麽甘心?”

司笑串起蛛絲馬跡,想起席劍說過的話,于是猜測着出聲,“但是你殺了我,不僅是姬子癡,席劍也不樂意。”

“席劍那小子居然還以為我會和他公平競争?還想把鎮宗之寶轉讓給平水真人?笑話,鎮宗之寶只能是我的。”

“就算有鎮宗之寶,我并不想要什麽宗主,你若是想當,你可以去當宗主。”司笑打斷道。

相青玉輕嗤,“要是這麽簡單,我需要陪你演那麽久的戲麽?”

“司笑,有時候我覺得你真是可憐,活的不明不白。”

“沒有鎮宗之寶,就不能成為靈墟宗的宗主。”

“而橫清仙祖把鎮宗之寶留在你的體內,因為鎮宗之寶,你修為停滞不能晉升,自是不能當宗主。”

“這不就是告訴我們,與你結為仙侶的人,就是靈墟宗的宗主。”

司笑握緊拳頭,卻說,“我不信,橫清仙祖肯定不是這樣打算的。”

如果橫清仙祖真的是想保護她,那就不會把鎮宗之寶放在她體內,讓她不能修煉,無法成為宗主,反而是仙侶當宗主,讓她變成一個只會依賴他人的廢物魂器。

“別想花言巧語轉移我的注意力。”相青玉不以為然,自從進入靈墟宗後,他的師父晚寒真人就一直如此告訴他,所以他當然覺得自己的話是對的。

“取走鎮宗之寶的只有兩個,一個是直接用法器取走鎮宗之寶,以你的生命為代價。一個是你生下孩子,鎮宗之寶自然會轉移到孩子身上。”

“看你的樣子,也不想和我生孩子。”

“而且,我又不喜歡你這種女子,我才不會負了吟娘。”

“為了不委屈我,也為了你不恨我,我會直接殺了你,取走鎮宗之寶。”

“司笑,你有一個好爹,用整個靈墟宗做你的後盾。可惜,他沒想到魔修手中有取走鎮宗之寶的法器。”

“法器不多,也是只有兩個,正好有一個就是我手中的笛子。”

司笑聽着相青玉的話,心沉到谷底。

“相青玉,你真的要殺了我嗎?緣汝真人要是看到我的魂燈熄滅,肯定不會饒你。”

司笑暗中用靈力畫攻擊法術,但身體軟綿綿的,無法使出靈力。

很快,司笑察覺到,她的身體不僅是軟綿綿,有一股奇怪綿麻的酥癢感升起,讓她喉間發澀。

那邊,相青玉道:

“緣汝真人又如何,不過是一個醉鬼,他都化神後期了,沒過多久就會飛升了,根本護不了你。”

“而且,我的師父可比其他兩個真人有用多了。”

他不再演戲,說話也不再小心翼翼,對着司笑說話,像是把她當成和鎮宗之寶一樣的物件。

“你這些年的修煉可不是沒有任何作用,靈力都進入了鎮宗之寶,司笑,你是個合格的魂器。”

“鎮宗之寶從魂器內取出後,裏面的靈力能增加修士的修為,我師父還等着用鎮宗之寶飛升呢。”

“有我師父晚寒真人在,你以為緣汝真人還能為你報仇?”

司笑兀地打斷,“既然你要殺了我,為什麽還要在我身上用促進雙修的邪術?”

她唇瓣咬出血,眼中怒火滔天。

“什麽?”相青玉眉頭一皺。

接着,他立馬反應過來,是吟娘又多做了些手腳。

相青玉暗罵,多此一舉。

司笑中了這種邪術,就會影響鎮宗之寶的取出。

為了不影響他取出鎮宗之寶,需要先解決司笑身上的邪術。

司笑見相青玉向周圍古怪地喊什麽吟娘。

“吟娘。”

“我已經有你了,不需要和別人雙修。”

相青玉向周圍喊,但遲遲沒有收到吟娘的回答。

“奇怪......”相青玉眉頭皺起。

吟娘很期待他取走司笑的鎮宗之寶,連笛子都是吟娘幫他找的,照理說,吟娘現在應該就在不遠處觀看着。

而且,吟娘一向惡趣味,當他喊她的時候,也許還會出現說要不要帶上她一起玩。

事情反常必有古怪。

在不管怎麽喊,吟娘都不會出現時,長期與魔修秘密交友做不正當勾當的相青玉隐隐感到危機。

司笑倒地的聲音響起,相青玉警惕地看過去。

看到司笑的樣子,他提起的心微松。

他差點以為是司笑弄了什麽把戲。

但看司笑的情況,吟娘的消失應該和她沒關系。

女郎緊緊蹙眉,肌膚發着不正常的紅,一雙眸子迷蒙。

“司笑,我不想動你。”相青玉蹲在司笑面前,打量她現在的臉龐。

他指尖舉起靈力,另一只手去扯她的衣襟。

“不過,你這樣很影響我取走鎮宗之寶。鎮宗之寶與魔修相克,萬一讓雙修的邪術影響鎮宗之寶的作用就不好了。”

“所以我會用靈力直接驅散你身上的邪術,不過就是有點疼。”

“反正都快死了,疼一點,也無所謂吧。”

相青玉道:“你放心,我會把你的魂燈放在你最喜歡的蛇窟裏。”

“其他弟子滅掉的魂燈可是都放在思亡會,而你的魂燈在蛇窟裏,這說明我對你不一般。”

“那些弟子的死,和你有關......”司笑咬破舌尖,口中的血腥味讓她回神不少,她捕捉到某個信息點,艱難出聲。

她覺得這次自己也許要死了。

但有系統留下的保護機制在,她其實并不會被男主以外的人殺死。

相青玉如果殺了她,她的靈魂就會立馬被抽走。

只是,這樣一來,司笑的任務肯定是失敗了。

到時候,還是會面臨魂飛魄散的結局。

司笑眼底晦暗。

該死的任務。

若不是因為任務,她在現實裏就算不享受榮華富貴,也是安安穩穩的。

她不能死。

她必須想辦法自救。

“你殺了那些弟子,為什麽?”司笑撐着昏沉的意識,忍受骨頭縫裏的酥麻感,硬撐着轉移話題。

“你想知道?”相青玉扯她衣領的手微頓。

“他們得罪你了麽,那些弟子都把你當做最好的大師兄。”

“而我,也一直以為,你是最好的大師兄。”

這句話似乎觸動了相青玉,相青玉微微怔愣了一下,道:“司笑,我和你不一樣,我和你們都不一樣。”

女郎的臉龐蒼白,唇瓣的殷紅褪去,看上去可憐,她還擡着朦胧眸子,正好留給他脆弱的角度,相青玉喉結微動,有些心軟了。

他低頭,深吸口氣。

“我是凡人。”

“來自人間,生于宰相世家,卻天生仙骨,覺醒了靈根。”

“但我沒有你們那樣的好天賦,我在天梯跪了一個月,晚寒真人因為機緣,收我為徒。”

“他幫我改名換姓,隐瞞了我來自人間,所以你們看到的是天賦優越的真人座下親傳弟子,優秀的師兄。”

“可是你知道嗎,我在人間被稱為天才、神童、仙人,結果到了修仙界,才知道我所謂的天賦不過是鮮花旁邊的一抔泥土。”

“但我不能辜負晚寒真人對我的期望。”

“我與你們不同,只能用不一樣的修煉方法。”

“那些魔修,你們總是讨厭他們,可是魔修講究以物換物,只要我把那些弟子送過去,他們就會把我當朋友,幫我找變強的法子。”

“還有吟娘,也和你們不同......”

“她很可憐。”

提到吟娘,相青玉臉上閃過追思,接着他想起吟娘此時不在附近,相青玉搖了搖頭,立馬戒備起來。

“算了,和你說這麽多,你也不懂。你一向傲慢自大,不知尋常的人情世故,以為所有人都要捧着你。”

“司笑,如果沒有靈墟宗,沒有橫清仙祖,你什麽也不是。”

“你之前得罪了那麽多人,若不是因為你體內的鎮宗之寶讓我們護着你,你早就死了。”

“現在取你性命,也不過是要收回代價罷了。”

相青玉不再說話,去拽開司笑的衣襟,她的肩膀露出,肌膚接觸到空氣,瑟縮了一下。

“你......”相青玉忽然有些狠不下心。

不管怎麽樣,他在靈墟宗內陪了司笑很久。

司笑眼睫輕顫,她有些感謝之前從薛幻琴那裏學到的治愈法術。

剛才相青玉說話的空隙,她強行突破了束縛法陣,以損傷身體為代價,暫時壓住了雙修的邪術。

等接下來相青玉繼續扯開她的衣襟,用靈力驅散邪術時,她會賭上所有的靈力去擊殺相青玉。

司笑做好準備,裝作憤恨不甘地閉上眼,相青玉咬了咬牙,他必須殺死司笑。

不管是愛人吟娘還是如父恩師晚寒真人,都在等他殺死司笑取走鎮宗之寶。

相青玉不再猶豫,再次伸出手,就在這時,一道鈴铛聲破空刺過,靈動詭谲。

帶着缺口的破劍直接斜過,入木三分,刺進地面。

一只手斷開飛到地上,血口豁然,相青玉愣住,片刻後,他發出慘叫。

他的手被砍斷了!

金丹修士的手,居然被一柄破劍砍斷了!

相青玉面龐慘白,鑽心的疼痛從手腕傳來,他向後退了一步,向周圍看,“滾出來!”

緊接着,一道殘忍壓抑的魔氣帶着殺意迎面襲來,相青玉慌張地用靈力擋開,跌到地上。

“姬子癡!你果然是魔修!”看到來人,相青玉喊道。

少年摟住司笑,讓她靠在自己懷中。

他一襲紅色衣衫,烏黑發絲落下與女郎青絲交疊。

司笑聚集的靈力悄然消散,她垂眸,心情複雜,眼眶不知不覺紅紅的。

在看到相青玉去扯司笑衣襟時,姬子癡心中的暴戾已經達到了極點。

“姬子癡,你怎麽來了。”司笑小聲問。

少年壓了壓殺意,低頭慢條斯理幫她理好衣襟,“之前都是你救我,現在該我救你了。”

在他最晦暗的時候,器靈救了他。

他知道什麽是無助。

所以他不會讓司笑陷入無助。

“不要哭。”他擡起司笑下巴,指尖輕輕拭過她的眼角。

接着,姬子癡冷冷看向相青玉。

漂亮少年琥珀色的瞳孔淺冷幽暗,眼中情緒可怖。

“相師兄,知道我為什麽砍斷你的手麽?”

他聲音冷到極點,“因為你的手碰了她,所以要砍掉。”

見到姬子癡的神情,相青玉有種不祥的預感,手上的疼痛和恐懼讓相青玉一時失去理智,恐慌地後退,不知如何反抗。

相青玉恐懼的樣子很顯然取悅了姬子癡,他勾起殘忍的笑,“你的眼睛看了她,所以要挖掉。”

說着,聚集魔氣,直接襲向相青玉。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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