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1)

換了衣服後, 司笑與芙蓉跟随其他花娘正式登上龍舟。

皇帝的龍舟浩大,空間極廣,竟還分了內殿、外殿, 一片金碧輝煌。

花娘們捂着唇小聲驚呼。

“這般大的船只, 居然能浮在水面。”

“快看快看, 那個夜明珠,天啊。”

花娘們皆為貌美之色,一時間莺莺燕燕都小聲驚呼, 又因風塵女子比起尋常女子多了分妩媚風情, 于是更是嬌嬌嬈嬈的一片。

就連芙蓉, 也激動地挽住司笑的胳膊,指向門欄上的镂刻,“灼俏妹妹, 那似乎是金子做的。”

芙蓉被賣到花船前,是普通農戶的女兒, 因清婉美貌, 才被老鸨買走。

她一向沉穩, 在花船上見慣客人一擲千金,金銀玉飾送到眼前也不過是抿唇溫婉一笑, 淡然清麗。

連沉穩的芙蓉都如此了, 更不要期待其他花娘能有多平靜。

司笑眨眨眼, 她之前待在靈墟宗, 洞府裏有一堆神仙寶物,所以這些人間珍品在她眼裏不過是灰撲撲的物件罷了。

在這種情況下,其他人的襯托下,司笑平靜的神色就顯得有些不同尋常,這讓嬷嬷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但瞧見女郎妝容慘白,臉上輪廓都被遮掩,撲簌簌落着劣質的粉。

能伺候皇帝的女子,不僅要心智,更重要的是美貌,這美貌又需會着裝打扮,一個連審美化妝都不行的花娘,能指望她有眼色去伺候皇上?

于是嬷嬷立馬收了視線,不再關注司笑。

“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吵吵鬧鬧成何體統,都給我安靜,沖撞了聖顏,你們擔當的起嗎。”

嬷嬷訓斥道,叽叽喳喳的花娘們頓時靜如鹌鹑。

司笑眼皮一跳,聽到旁邊有花娘在悄聲罵,“老妖婆。”

修士視聽較好,所以她們的悄悄話都傳到司笑耳中了。

司笑不由得笑了一下,覺得有趣。

在這人間,沒有魔修的危機,司笑心态悠閑了不少。

嬷嬷把花娘們趕到一個小房間。

“你們都在此靜候,待會兒內侍傳喚,面見陛下。”

“跳完舞唱完曲就麻溜地退場,不該生的心思都不要生,陛下可看不上你們些人。”

嬷嬷走從花娘中走過,劣質香粉味讓嬷嬷皺眉捏了捏鼻子。

“把你們臉上擦的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洗了,不要髒了聖上的眼。”

嬷嬷冷下嗓音訓話,司笑擡眸,見那嬷嬷正好站在她和芙蓉的面前。

這個嬷嬷是在說她和芙蓉。

司笑察覺到芙蓉握住她的手緊了緊,接着芙蓉竟然嬌嬈地笑了一下。

“嬷嬷說笑了,我們這般精心打扮聖上一定會喜歡。”

“日後,我可是要進宮的存在,嬷嬷在我面前還是少說這些話為好。”

“呸,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不知羞恥。”嬷嬷冷下臉。

“你,還有你,都不許去伺候,待在這裏。”

她指着司笑和芙蓉道,又說,“若不是今日聖上在此,不宜見血,你們這種妄想勾引聖上的賤蹄子早就被我拖下去了。”

嬷嬷離開後,等待內侍引領的花娘們幸災樂禍地瞥了司笑和芙蓉。

“喲,不是挺聰明的嗎,今天這妝怎麽就化成這樣了。你們瞧見了嗎,那嬷嬷的臉,那叫一個鄙夷。”

在花船中,芙蓉清婉淡薄,不主動攬客,但男人就吃這一套,整日花錢聽她彈琴,其他花娘們嫉妒地不得了,覺得芙蓉是假清高,所以見芙蓉吃癟就立馬落井下石。

至于司笑,這個新賣入花船的妹妹長得美極了,最近不知怎麽,更是透着蠱惑的水靈靈美,讓花娘們感到了危機感,一直想找機會給司笑一個教訓,可惜有芙蓉護着,無法下手。

現在逮到機會,自是好好嘲諷一番。

“可不是聰明嗎,人家芙蓉這麽扮是想證明自己的清高,可惜,聖上英武,跟那些臭男人不一樣,不吃這一套。”

“內侍什麽時候來,我可不想與這兩個白臉鬼待在一塊,沾上晦氣就不好了。”

“被嬷嬷那般訓斥,丢死人了。要是我,就羞的直接跳湖了。”

“......”

“你瞧你瞧,我這麽美,待會兒聖上一定會看上我。”

“明明我才是最美的,你算什麽。”

不一會兒,花娘們就自己調笑打鬧了起來。

那邊一片熱鬧,芙蓉和司笑卻站在安靜的地方。

芙蓉用一雙翦水秋瞳的眸子看向司笑,“灼俏妹妹,她們向來口無遮掩,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當然不會放在心上。”司笑彎了彎眼眸。

她要是放在心上,生了氣,那這些花娘早就被她弄死了。

芙蓉見女郎漂亮的眼眸彎起,一時怔愣,接着溫柔地摸了摸司笑的頭發,“妹妹你真善良。”

心下,更是決定要護好灼俏。

“......”

沒過多久,內侍前來引領。

臨走前,有的花娘還不忘挑撥離間。

“灼俏,你呀,小心被芙蓉騙,人家是害你的。”

“這見不了聖上,一輩子出頭的機會就被掐斷了,下次還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屆時你我估計都老了呢,皺巴巴的臉,有什麽好看的。”

司笑聽着這不含什麽技術含量的離間話,只是微微勾起輕笑。

她之前可是惡毒女配。

花娘們的話在她聽來,不痛不癢,只會覺得新奇與好玩。

房間內的花娘們離開後,安靜了不少,緊接着,外面的聲音在芙蓉耳中放大。

鑼鼓聲響熱鬧,船夫吆喝,一片喜氣洋洋。

芙蓉看向司笑,發現她隔着窗戶在打量外面的景象,不管是燈火的光,還是夜明珠的光、天上的月光,都不及女郎眼底潋滟光華。

看出司笑的好奇,芙蓉咬了咬唇,忽然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灼俏妹妹,你我在這龍舟上逛一逛怎樣?”

避開了伺候皇帝,接下來離開龍舟後自是還要一直待在花船中。

而花船長久漂泊,甚少靠岸,日日夜夜只能面對江河湖水,漂泊離情寒透骨髓。

芙蓉把灼俏當親妹妹看,害怕此行離開龍舟回到花船後,灼俏覺得其他花娘說的對,對她産生後悔怨怼。

所以芙蓉想帶灼俏在這龍舟參觀玩耍。

弱女子難得生出些叛逆的心,她亮着眸子道:“只要你我不亂走,避開嬷嬷,那就無事。”

“內侍們看到衣服,就知道我們是聖上召來服侍的花娘,便不會趕我們走。”

聽到芙蓉的話,司笑一愣,出去逛逛她當然不會拒絕,她方才正是在打量龍舟的構造。

見芙蓉一副小心又激動的模樣,司笑不由得笑了一下。

還挺可愛。

活了幾百年的司笑厚顏無恥地應下,“我自是想與姐姐逛一逛這龍舟。”

“......”

二人走在龍舟中,芙蓉本來還有些緊張,但發現內侍宮女舞女衆多,根本沒人在意她和司笑,于是很快放寬心。

龍舟上裝潢華麗,很多都是來自異國的寶貝,皇城以外很難見到。

可謂是亂花漸欲迷人眼,不知不覺,芙蓉與司笑走的分開了些。

憑欄前,司笑盯着岸邊渺小的紅色燈火,有些若有所思。

在剛下花船時,她确實聽到了那道熟悉的鈴铛聲。

但是姬子癡現在是魔修,魔修不能幹擾人間,他不可能在次,所以應該是她的錯覺。

司笑揉了揉額角,不知道為什麽,雖然想起姬子癡沒太大的情緒,甚至有點害怕,但她還是會去思考姬子癡的事情,就像是在意那少年一樣。

這麽多年,姬子癡的樣貌應該也變了不少。

雖然修士能駐顏,但少年畢竟還在成長,可能會選另一種樣貌駐顏,現在姬子癡估計是一個冰冷的男人,還是大魔頭。

司笑打了個激靈,立馬搖搖頭,甩去湧上的想法,正準備追上芙蓉,卻瞥見芙蓉那瘦弱的背影被什麽人攔住。

接着,周圍的宮女內侍都有些退散,一位穿着紅衣的宮妃走出。

司笑皺了皺眉,她見芙蓉竟然跪在那宮妃的面前,芙蓉肩膀顫抖像看到了什麽可怕的存在。

而那名宮妃......因為被旁邊內侍擋着臉,看不太清楚。

芙蓉是個好人,司笑不想看她被欺負。

司笑選擇走上前,看看發生了什麽。

***

看着面前的宮妃,芙蓉臉色慘白,不可置信,“你是......灼俏?”

這名宮妃的面容與司笑一模一樣。

話音剛落,芙蓉卻立馬搖搖頭,“不,你不是灼俏。”

灼俏剛剛還跟在她的身邊,現在應該就在身後不遠處欣賞風景。

既然不是灼俏,那就是與灼俏樣貌相似的人了。

芙蓉手心發着冷汗,希望灼俏不要過來撞見這名宮妃。

否則,兩人有着一模一樣的面龐,灼俏不過是一名沒有任何勢力的花娘,吃虧的肯定是灼俏。

與“灼俏”有着相似面龐的宮妃嚣張跋扈,周圍的內侍宮人對她點頭哈腰,看上去是受寵的妃子。

這名宮妃,其實是真正的灼俏。

她皺了皺眉,有些聽不太懂芙蓉的話。

“本宮現在當然不是灼俏。”

提起灼俏這個名字,灼俏眉眼閃過厭惡,她沒有名字,被貪心的父母賣給花船,灼俏是花船起的花名,上不得臺面。

但她自己不會起名,不得已才沿用。

“本宮是灼妃。”灼俏哼了一下。

灼俏認識芙蓉,在剛剛到達花船時,這名清婉的女子在她面前總是露出一副關心的模樣,灼俏妹妹的喊着。

虛僞!

灼俏才不信花船這種地方有什麽好人,芙蓉肯定是被老鸨指示,想勸她接客。

灼俏從其他花娘那裏打聽到,芙蓉不是什麽好人,是一個假清高的人,于是更覺得她虛僞。

灼俏一邊對芙蓉虛與委蛇,一邊尋找逃離花船的辦法。

差點要賣身接客,灼俏憎恨花船,所以打算逃走後報官,舉報花船強搶民女。

“......”

灼俏沒想到在龍舟上會遇到故人。

已經變成灼妃的灼俏見了芙蓉,自是想給芙蓉一個教訓,以此報複花船曾經給過她的恥辱。

灼俏為了逃離花船,忍住害怕,跳到水裏。

她記得那一天很特殊,似乎有天降祥瑞,只覺一陣仙光閃過,暖洋洋的,接着自己就被傳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地界。

灼俏吓了一跳,但發現她已經逃離花船後,又松了口氣,以為是自己的誠信感動了上天,得到了神仙的幫助。

就在她要找附近的官府報官時,忽然來了一隊人馬。

灼俏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架勢,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而那隊人馬中翻身下馬一名內侍,居然是朝灼俏宣聖旨,說神女降臨,聖上專門派人來接神女。

灼俏稀裏糊塗被帶到宮裏,聖上見她後,直接封她為灼妃。

聖上待她很好,也不強迫她,還說她若是不喜歡,可以離開。

但灼俏卻在見聖上的第一眼,見到這位俊朗英明的男子時,就決定要留在聖上身邊。

聖上活了那般歲月,容顏卻不變,肯定是一位仙人。

但是......

這一切和夢一樣,灼俏開始膽戰心驚的,後來她想,應該是因為那道仙光,所以皇帝才把她當成了神女。

她一邊隐瞞自己的真實身份,一邊說服自己,也許那道仙光不是神仙的幫忙,而是她本身就會的,也許她就是一位神女,畢竟,聖上都那樣說了。

沒過多久,不安消散,灼俏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切。

灼俏被封為灼妃,已過了大半月。

現在跟随聖上的龍舟随侍出行,到達這裏。

見到芙蓉慘白的臉,灼俏還以為芙蓉是因已經逃走的她重新出現而感到難以置信。

于是勾了勾唇角,“本宮身份不同以往,不要妄想着加害本宮,之前你們對本宮造成的屈辱,本宮會一一讨回。”

說着,灼妃吩咐,“來人,把這個沖撞了本宮的花娘扔到水裏。”

內侍宮人聞言上前抓住芙蓉,但他們剛拽着芙蓉起身,紛紛摔倒,接着像受到了什麽攻擊,慘叫幾聲,站也站不起來。

“你們怎麽回事!”灼俏呵斥。

“娘娘,有妖物攻擊我們!”

灼俏打了一個哆嗦,看向周圍,見四周一片寂靜,什麽也沒有。

但定睛一看,卻發現有一個袅娜的身影在不遠處,夜風吹動她的發絲,青絲揚動,露出一張慘白的臉。

有鬼!

灼俏忍住尖叫,再看過時,卻空無一人。

在宮人面前,她努力壓下驚恐。

但宮人們卻紛紛道:

“娘娘,真的有妖物攻擊我們!”

“神女娘娘!”有的宮人甚至吐出了一口膿血。

“神女娘娘,救救婢子吧。”

聽到這樣的話,灼俏神情不自然,她不是神女,她怎麽知道如何救!

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更害怕藏在這裏的“妖物”,灼俏立馬不想懲罰芙蓉了,呵斥了一句,“聖駕在此,哪有妖物,胡說八道,都拖下去!”

灼俏幾乎是落荒而逃。

離開後沒過一刻鐘,那些受傷的宮人紛紛死亡,灼俏更是害怕,躲在自己的房間裏不敢出去。

“......”

芙蓉癱倒在地,她并不會游泳,若真的被宮人扔到水裏,那她肯定就溺死了。

她劫後餘生,一臉後怕。

司笑收了靈力,走上前扶住芙蓉。

一陣花香傳到芙蓉鼻尖,芙蓉有些恍惚,女郎嬌柔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芙蓉姐姐,沒事吧?”

芙蓉回神,抓住司笑的胳膊,“灼俏妹妹,這裏有妖怪。”

語氣驚慌,“我們快逃。”

司笑茫然地眨眨眼,擡手貼了貼芙蓉的額頭。

“芙蓉姐姐,你被那名女子吓到了嗎?”

“哪裏有妖怪,我怎麽什麽也看不到。”

司笑的神情太過平靜,芙蓉心底的害怕也漸漸散去,眨眼看了看周圍,發現仍然是一片喜氣洋洋,根本沒有妖怪。

這麽想來,剛才她也什麽都沒感覺到。

芙蓉松了一口氣,“應該是弄錯了。”

司笑說:“剛才攔着你的那名女子是什麽人?”

司笑走近後,其實看到那名宮妃的臉了,與她一模一樣。司笑沒被吓到,因為她能猜出,那名宮妃應該是人間真正的灼俏。

她沒有直接問芙蓉,是因為司笑并不信任芙蓉。

如果灼俏與芙蓉說了什麽,芙蓉可能會以為司笑是占據別人身份的妖怪。

但沒想到,芙蓉卻緊張兮兮地說:“灼俏,怎麽辦,龍舟裏有妖妃。”

司笑:“......?”

“剛才那名娘娘,和你長得一樣,是不是畫皮鬼啊。”

司笑忍住嘴角的笑。

“芙蓉姐姐,你冷靜點”

“也許那名女子是我的姐妹。”

芙蓉一愣。

“姐妹?”

“灼俏,你還有姐妹嗎?”

“不......”芙蓉覺得她腦子都亂了,“為何你的姐妹在宮中,而你卻......”

司笑苦澀一笑,“我的父母都把我賣了,也許迫于生計,又把我的姐妹賣了。”

聞言,芙蓉皺了皺眉,瞥着司笑的眼眸,不由得覺得司笑楚楚可憐。

司笑繼續扯謊,“可能,我的姐妹被賣到青樓後遇到了什麽奇遇,才變成了宮妃,這也是她的造化。”

“原來如此。”芙蓉不疑有他。

接着,芙蓉又小心翼翼地說:“灼俏妹妹,我幫你化這樣的妝容,阻礙你面見聖上,讓你們姐妹相距如此遙遠,你會不會覺得不公?”

“我和她關系并不好。”司笑卻說。

“而且,比起深宮,我更喜歡外面。”

“今後,我願意同姐姐一同漂泊。”

聽到這樣的話,芙蓉如何不感動,她頓時紅了眼眶,“遇到妹妹這樣的人,我是何德何能,灼俏妹妹,你放心,我今後定護你周全。”

芙蓉深吸幾口氣,想到了什麽,又蹙眉擔憂道:“灼俏妹妹,我們還是早點回花娘的房間吧,你的那位姐妹看上去并不好惹。”

“她現在是宮妃,而你與她樣貌相似,可能會招來禍患。”

說着,就挽着司笑的胳膊帶她回去。

***

那邊灼妃躲到房間,害怕了半天。

一個內侍敲了敲門,傳話,“娘娘,您準備好了嗎?”

“準備什麽?”灼妃咽了咽口水。

“陛下要召您去跳舞,等花娘退去,您就要登場了。”

被內侍提醒,灼妃才想起來前幾日陛下讓她學了一支舞蹈。

說要在這龍舟上表演給陛下。

“知道了,等花娘離開後,過來通知我。”

灼俏平複了幾下心情,提起花娘,她就想起芙蓉。

剛才她要把芙蓉扔到水裏的時候,究竟是什麽在搗鬼......灼俏皺眉。

她忽然想起,慘叫的都是去抓芙蓉的宮人,沒有碰芙蓉的內侍則沒有受傷。同時,芙蓉似乎也是一點事也沒有。

“原來是芙蓉在搗鬼......差點被她騙。”灼俏恍然大悟。

接着,她随便在路上喚來了一個宮人,“去花娘那裏把芙蓉給我叫過來。”

灼俏自覺不是一個吃虧的人。

所以在花娘們離開龍舟前,她要好好教訓一下芙蓉。

“......”

芙蓉和司笑待在花娘休息的小房間裏。

外面傳來腳步聲,緊接着門被推開,芙蓉還以為是其他花娘們跳完舞回來了,正準備迎上去,卻見是一名宮女。

那宮女眯着眼打量了司笑和芙蓉,接着問:“你們,誰是芙蓉?”

芙蓉和司笑臉上塗滿白色妝粉,衣服也是同一款式,宮女也分不清。

察覺來者不善,芙蓉心一跳,說:“貴人有事要吩咐嗎?”

“我們灼妃娘娘找芙蓉,到底誰是芙蓉,快跟我走。”

想起那位灼妃剛才想讓她死,芙蓉不免身體頓僵,本能覺得這次要是跟宮女走了,便是有去無回。

她抿緊唇瓣,悲傷地看司笑一眼,接着就要跟過去。

這時,司笑卻拉住她,讓她後退,芙蓉怔愣,見司笑走上前去。

“我是芙蓉。”司笑漫不經心道。

“灼俏妹妹......”芙蓉臉頓變,扯緊司笑的袖子。

司笑對她小聲道:“芙蓉姐姐,不用擔心,我與灼妃是姐妹,她不會對我做什麽的。”

宮女在一旁不耐煩地催促,“等會兒我們娘娘還要面見聖上,耽誤了聖上的事情,可是會掉腦袋的。快點,別磨蹭。”

司笑安撫地握緊芙蓉的手,“姐姐要是現在說自己是芙蓉,那灼妃估計還會以為我們耍她,更生氣了。”

聞言,芙蓉不得不放棄,但仍然擔憂地抓着司笑的胳膊,“妹妹你一定要小心。”

見芙蓉的神情像是在生死離別,司笑一時不知道擺出什麽表情。

其實她現在只是游玩的心态。

在知道芙蓉不會把她當成妖怪後,司笑有些好奇真正的灼俏。

畢竟和她有着一模一樣的長相。

司笑不由得想,難道修士在人間都有這種容貌相似的人嗎?

還是說,灼俏與她只是巧合。

在芙蓉擔憂的目光中,司笑跟着宮女走向灼妃在的房間。

她的築基修為在修仙界可能沒什麽用,但在人間,幾乎可以橫掃一切了。

所以沒什麽好怕的。

***

龍舟上一片笙歌。

姬子癡聽到不遠處傳來的琴瑟曲聲,臉色冰涼。

少年肌膚勝雪,琥珀色的瞳孔盯着湖水,映出幽寒。寂靜,殘冷。

他仍站在無人的岸邊,身後躺着乞丐的屍體。

靈蛇百無聊賴,玩着從乞丐懷裏叼來的衣服,它把衣服翻來翻去,弄出摩挲聲響。

靈蛇本來想通過這種手段讓姬子癡注意這個衣服,但沒想到姬子癡更是嫌棄了。

姬子癡幽幽道:“你再動這個衣服,我把它燒了。”

靈蛇:“......”

帶不動帶不動。

靈蛇只得放棄了被它弄了滿是口水毒液的衣服,乖乖盤在姬子癡身邊。

察覺到少年身上的冰冷殺意,靈蛇不放心地擡頭看姬子癡。

他眉眼精致,但誰都能看出來,他身體不太好。

這次,來到人間,一方面姬子癡是為了報仇,一方面是為了取走藥引——皇帝的真龍之氣。

靈蛇蜿蜒在冰涼地面,打了個滾,其實它的這位主人姬子癡經常笑的。雖然少年的笑讓靈蛇看的起雞皮疙瘩,但總比現在又陰沉着一張臉好。

姬子癡突然出聲,聲音很是輕柔:“如果我把岸上的人都殺了,那皇帝會出來麽?”

靈蛇驚恐地蜷縮。

姬子癡沒在意靈蛇的反應,他也不指望一個畜生能說話。

姬子癡本身擁有真龍之氣,所以天道最多是排斥幹擾他,但不會真的攔住。

譬如,天道會排斥他進入修仙界,但不會直接把他趕走,而是通過其他修士的惡意對待,讓他自己産生離開的心思。

不過——姬子癡沒有按照天道的意思離開修仙界就是了。

所以照理說,即使皇帝有天道的保護,姬子癡也能接近殺了皇帝。

現在無法進入龍舟,根據姬子癡的觀察,似乎是因為龍舟的布局形成了一個保護真龍之氣的法陣。

只要皇帝離開龍舟,他就可以下手了。

就在姬子癡眯眼打量不遠處的燈火時,靈蛇再次拖着那個衣服到姬子癡面前。

姬子癡見靈蛇一副要提醒他什麽的眼神。

少年撇撇嘴,“算了,我不會殺那些人,我還不想在這種地方引來修士。”

靈蛇:“......”

它要提醒的不是這件事!

靈蛇執着地讓姬子癡去聞衣服上的氣息,姬子癡煩躁,瘦白指節打了個響指,那衣服頓時燒成灰燼。

靈蛇:哦豁。

“你對我不滿?”姬子癡突然蹲下,眯眼看靈蛇。

少年下颚抵在白皙掌心,長長的睫毛翹起,桃花眸薄情,鍍在他肩頭的月光被他染上冷意。

靈蛇瘋狂搖頭。

露出點頭哈腰的樣子。

姬子癡瘋起來自己人都敢殺。

它才不敢惹這位生氣。

靈蛇尾巴掃過衣服的灰燼,有些惋惜,雖然它也不知道照姬子癡現在這種情況,它的舊主人在少年面前到底還有沒有分量,但總之是一個希望啊。

可惜,這個希望被姬子癡自己燒沒了。

“......”

姬子癡本來想殺幾個人做傀儡,但知道附近有修士,姬子癡就沒有再輕舉妄動。

天道對于在人間的魔修可不太友好。

不過,姬子癡表示,如果遇到那個衣服的主人,他就弄死那個修士。

得知他的想法後,靈蛇:“......”您開心就行。

姬子癡嫌棄地把乞丐變成傀儡。

靈蛇見少年捏了一個清塵絕,接着坐在岸邊,他低頭,烏色發絲柔軟垂落,發間系鈴铛的發帶跟着垂至肩頭,詭谲豔麗。

魔氣襲過,湖面頓時映出傀儡在的場景。

與此同時,在少年雪白的十指間,出現了金色的線,絲絲縷縷纏在他的指骨,他慢條斯理地,拉開金線,操縱傀儡。

剛才姬子癡殺的太快,乞丐的魂魄直接散開,所以留下的空殼做成傀儡後,只能自己親自操控了。

靈蛇想,姬子癡現在肯定覺得麻煩。

它剛這麽想,就見少年指節微動,靈蛇瞥見湖水中,那個乞丐傀儡的腿扭成不自然的角度,摔了一跤。

靈蛇翻了個白眼,姬子癡絕對是在洩憤。

***

渾身惡臭的乞丐突然在人群中摔了一跤,周圍的人下意識驚呼,接着厭惡地躲開。

乞丐晃晃悠悠站起身,扭成詭異角度的腿露出白骨。

“你、你沒事吧?”有一個人小心詢問。

但乞丐雙眼無神,透着不詳。

接觸到乞丐的眼睛,那人立馬害怕地捂住嘴。

乞丐不像活物,更感受不到身體的疼痛,他用骨折的雙腿行走,留下一地黑色的血。

緊接着,在衆人的驚呼中,乞丐跳進湖裏。

“......”

沒過多久,龍舟的角落,一個渾身濕漉漉的乞丐爬了上來。傀儡乞丐起初步伐踉踉跄跄的,等爬上龍舟時,已經能正常走路了。

地上随着乞丐留下濕漉漉的水跡,就在乞丐轉過廊道拐角時,一名內侍撞上來。

那名內侍先是驚得摔掉手裏的盤子,接着正要高呼,卻直接被一陣魔氣席卷,地上只餘下一件空蕩蕩的衣服。

與此同時。

水岸邊,姬子癡兀地嗆出一口鮮血,殷紅的血絲滑落少年雪白下颚。

靈蛇擔憂地望着他。

姬子癡眼神陰冷,蒼白的肌膚宛如冰霜。

果然,龍舟的構造是一個防護法陣。

皇帝既然如此貪生怕死,那就應該待在宮裏,死在他那張惡心的王座上。

少年惡毒地詛咒。

在姬子癡的操作下,傀儡換上內侍的衣服,又擦幹淨了臉。

但傀儡身上還是有惡臭味,這種惡臭味是長年累月的,一時難以消散。

于是周圍路過的內侍都捏着鼻子躲開他,竟也沒有注意到這張面龐是從來沒有見過的。

雖然龍舟上的人會躲開傀儡。

但當傀儡處于人少的地方時,就會殺死遇到的內侍宮人。

一時間,龍舟上死了不少的人。

每每殺死人時,龍舟上的防護法陣就會産生反噬。

一邊忍着喉間血腥,少年一邊操縱傀儡殺人。

見他這種自殘式且沒有意義的殺人,靈蛇覺得姬子癡就是有病。

不過想想也是,魔修基本都比較有病,姬子癡現在的身體就是用魔氣鑄造的,本身就不太正常。

靈蛇見湖水映出的場景發生轉換。

傀儡離開龍舟邊緣後,走到了內殿附近的區域,而皇帝就在內殿中。

但姬子癡沒有立刻讓傀儡到達內殿,姬子癡知道,僅憑一個傀儡,是殺不死擁有真龍之氣的皇帝的。

而且,他此行來到人間,不僅要單純地殺死皇帝,更要報仇,所以不會那麽輕松把皇帝弄死,他會一點點折磨皇帝。

傀儡随意轉了個方向,朝側殿的一個房間走去。

姬子癡漫不經心地想,他要在今日這般喜慶的日子中,把皇帝的妃子都殺了。

帶到龍舟上的妃子,肯定是皇帝喜愛的。

所以,他要都殺了。

少年彎了彎唇角,桃花眸漾起漣漪。

“......”

灼俏坐在簾子後,嬌美的臉蛋若隐若現。

聽到推門聲,她嘴角勾起冷笑。

灼俏手中有一柄劍,劍鋒淩厲,是聖上賜給她護身用的。

她不是什麽弱女子,她會親手殺了芙蓉,斬斷與花船的聯系。

芙蓉要怪,就怪她瞧見了身為宮妃的自己。

而且芙蓉此女肯定有端倪,灼俏想起那些怪異死去的宮人,握緊劍柄。

她殺了芙蓉,也不過是為民除害,殺死妖女罷了。

這般想着,灼俏拉開簾子,把劍藏在背後。

“芙蓉,本宮想了想,剛才是本宮的錯。”灼俏假裝善意地出聲,但她見到來人的瞬間,吓得直接把手裏的劍砸到地上。

來的人,不是宮女也不是芙蓉,是一個沾滿血煞的內侍!

那內侍古怪地僵硬在門口,無神的眼睛直直盯着灼俏。

灼俏察覺到殺意,登時明白,這內侍是來殺她的!

灼俏臉色煞白,就要彎腰撿起地上的劍,但內侍卻像反應過來,直接奪走她手中的劍,接着,毫不留情,斬斷她的頭顱。

鮮血噴灑,一地狼狽。

灼俏身體抽搐了幾下,頭顱滾到角落,蜿蜒蔓延出溫熱的血。

靈蛇見到湖水映出的情景,饒是作為一只冷血毒蛇,它也震驚了。

如果它沒有看錯,這個人類宮妃與司笑有着一模一樣的臉!

姬子癡居然頓了一下後,直接讓傀儡砍死了這個宮妃。

姬子癡是沒看到臉嗎?

不可能,它都看到了,操縱傀儡的姬子癡怎麽可能看不到。

這也能下手?這也能殺?一點猶豫都沒有?

靈蛇感到一陣驚悚。

它都要懷疑姬子癡現在是真的不喜歡司笑了。

殺死灼俏後,傀儡像是突然失去了指令,一動也不動,呆立在原地。

姬子癡盯着湖水,抿緊薄唇。

沉默半晌,他輕輕出聲:“剛才,我殺死的是她的轉世嗎?”

“如果是轉世,那我好像殺錯了。”

這人都死了,你才反應過來。靈蛇無語凝噎。

又靜了一會兒,少年幽幽道:“既然轉世了,那說明靈魂還在,如果靈魂還在,她為什麽不回來呢。”

姬子癡看着滾落的頭顱,女子的那張臉很熟悉。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一點也不傷心。

姬子癡眯了眯眼,忽然收斂所有弱小的情緒。

冷冷道:“這是假的。”

靈蛇完全搞不懂這位的腦回路,它只覺得姬子癡是在自欺欺人。

這麽想着,靈蛇又覺得姬子癡可憐。這是多麽慘啊,好不容易遇到轉世,結果就因為這位的狗脾氣,不小心砍死了。

“......”

司笑跟着宮女前往灼妃所在的房間,她有些奇怪地看了看附近,不知道是不是司笑的錯覺,她覺得這裏的宮人似乎有點少。

“娘娘,人帶來了。”

宮女狗仗人勢,推開門的時候突然推了司笑一把。

司笑沒有防備,竟然絆住門檻摔坐在地。

她聚集靈力,正準備給宮女一個教訓時,忽然聽到宮女的慘叫。

或者說,連慘叫都算不上,因為喉嚨剛發出短促的音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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