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白桦樹下面那輛白色攬勝緩緩駛離。

李修岳沒追, 站在大廳玻璃門外面的臺階上,目送她們離開,司機全程目睹,大氣不敢出一個, 看見老板短發淩亂, 肩頭, 前胸和後背都是水漬,趕緊從前襟兜裏掏出手帕, 遞上去。

李修岳把傘丢開, 接了手帕,低頭整理西裝。

就在這時兜裏手機響, 李修岳知道裏面在催,看一眼外面,把手帕還給司機, 轉腳往裏面宴會廳方向去。

再進門自然是衣衫不整,迎來不少人側目, 李修岳目不斜視, 從容淡定的回了座位,雙腿交疊坐好, 旁邊位子空着,周蓉這個時候已經不見影子, 只擺着一個席位牌, 上面寫“周蓉”二字, 李修岳這才知道周蓉是草字頭的“蓉”,而不是容易的“容”。

另一邊一位前輩對李修岳說話,他目視餐盤,上半身傾斜, 附耳過去,這老頭問:“剛才急匆匆做什麽去了,衣服都被打濕了?”

李修岳恭敬說:“車子放在外面。去挪了個車,擋住道了。”

“外面還在下雨?”

“嗯。看這個雨勢,一時半會兒停不下……”

老者兩手握住,慢悠悠的搓手,時不時透過玻璃窗往外面看一眼。

又問李修岳,“剛才坐你身邊的姑娘,有些臉生,我不認得,是哪家公司的女老板?”

李修岳往周蓉位置看一眼,對老者說:“我也不認識,可能是關系戶,花錢才安排在這一桌的。”

緊靠觀禮臺位置最好的三桌客,安排的都是南港市有身份有臉面的貴賓,像周蓉這樣圈外人,如果沒有蘇太太打點,還真輪不到席位。盡管周老板有家黃金國際大酒店,往前拉十年,還只是個做餐飲生意的小老板,況且周老板不是地地道道本地人,在南港也是近幾年才站住腳。

沒幾分鐘,周蓉拿着包從衛生間回來,本以為李修岳不會再回來,一進門,卻看見李修岳正襟危坐,一板一眼的跟人交談。

周蓉腳步頓了頓,反而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再坐回去,猶豫半晌,還是沒事人一樣回去。

這個時候司昭明扶着司老先生出來敬酒,李修岳看也沒看周蓉,兩人零交流,男人兀自拿起酒杯離席

,朝司老先生走去。

雲初這邊上車,坐在副駕駛上,周妙握着方向盤開車。

“李修岳是個什麽态度?我姐姐是什麽态度?你們三個會晤了?”

“會晤?”這詞兒用的還真講究,雲初深吸了口氣,“他們倆坐一起呢,你姐姐……很喜歡李修岳?”

這個問題周妙不知道怎麽回答,遲疑好久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不過雲初心裏早就有定論。

雨還是一直不停的下,不過比雲初去壽宴的時候,小多了,幸好雨小,因為車上唯一一把傘,雲初帶進正廳,卻忘了丢在那了。

出去兩個路口,街上別說行人少,就連車輛都比以前少了一倍,周妙不自在的清理嗓子,“頭腦一熱拎家夥就打了,這怎麽辦?”

雲初在想事情,沒有緩過神兒,遲疑幾秒才轉頭。

看過來,沉吟許久——

“打就打了,還能讓他打回來?”

周妙心想,這倒是,總不至于讓他打回來。

雨傘也沒多大殺傷力,就是弄了他滿身水,想想剛才情景,李修岳實在有些狼狽。

周妙覺得這場烏龍主要源于她跟雲初默契不夠,想了一陣,對雲初說:“以後再有這樣的情況,我們得商量好暗號,你沖我眨一下眼,意思是不需要上手,沖我眨眼兩次,我就直接拎家夥……”

雲初倏然轉頭,看着她吸了口氣。

“還想以後?你打人打上瘾了?”

周妙讪笑:“還真有點兒。”

今晚司老壽辰,李修岳代表李家過來賀壽,還沒跟司老碰上面,不能說走就走。這才讓雲初得了機會,拉着周妙火速離場。

雲初這一晚沒少折騰,半道上又讓周妙調頭,去一趟中央公館,這幾天被愛情沖昏頭腦,一直住在中央公館沒回去,生活用品在不知不覺中,陸陸續續,星星點點拿到了李修岳那邊。

這次一鬧,給雲初拉響警鐘,她差點犯了“婚前同居”的大忌,之所以把男女朋友住一起說成大忌,并不是因為覺得女性吃虧,只是因為這樣會很快磨滅激情,并且給對方快速撥開面紗看透你的機會。

不管李修岳是否早就把她看透,雲初該有的态度還是要擺出來。

所以二話不說,雲初帶着周妙來到中央

公館,雁過無痕似的,把自己東西一次性收拾幹淨。

回到大院,周妙幫她拎着東西上樓,雲初全程雲淡風輕,低着頭歸置東西,周妙沉默無言的盤腿坐着,許久才說:“難受就說出來,別藏着掖着。”

雲初聞言動作頓住,好半晌才擡頭,兩包東西得時間整理,雲初今晚确實沒什麽心情。

她把東西放下,緊挨周妙坐沙發上,也盤起退。

周妙從茶幾下面儲備零食的地方,摸出來一包薯片,黃瓜味的,捏着袋子撕開,敞開口向雲初遞過來,雲初不想吃,不過還是探手進去,捏兩枚往嘴裏送。

薯片“咔吧咔吧”的清脆聲起此彼伏,周妙側過頭說:“要不我給你介紹個別的小哥哥算了,你跟李修岳相處也有日子了,該膩味了……就之前你記得不記得,我有次在這辦轟趴,其實目的就是給你物色小哥哥,你當時一門心思在李修岳身上,李修岳下了飛機還過來參一腳,搞得我心思全白費了……”

雲初捏着薯片的動作頓住,慢吞吞眨眼。

周妙只問她:“最帥的那個,有印象沒有?”

她極力推銷,“年紀是比你小幾歲,不過年紀小的多乖啊,又乖又粘人,霸道占有欲強。不像這些成熟男人,一天天忙事業,今天說愛你愛你,明天說不愛你就不愛你,油膩!”

雲初沉吟了一會兒,“我最近對年紀小的興趣不大。”

周妙一臉不屑看着她,“我看你不是對年紀小的沒興趣,你是被李修岳勾走魂了吧?”

雲初悶不啃聲的沉默。

好半晌才說:“我剛失戀,讓我緩緩,”說到這拍拍周妙肩膀,“別急嘛,讓我緩緩……”

時間不早,她借口要睡覺,獨留下周妙回房。

把東西随便堆在床腳凳旁,起身卸妝,洗漱沖澡。

躺床上,全身放松,才覺得肌肉酸痛,頭昏腦漲。

難道她又要開始游戲人間?每天輾轉在不同小哥哥之間?

李修岳言行舉止忽然強勢的占據回憶,今晚的一切就像一場鬧劇,不管李修岳什麽态度,雲初都明白,原來蘇太太早就有了準兒媳人選,還時不時把姑娘往李修岳身邊送,都說女追男隔層紗,看周蓉那個樣子,對李修岳很有心思。

她想東想西,心裏越煩悶,不過相比以前有進步,心中雖然不舒服,卻抵不住困意。

不多久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或許潛意識一直在等李修岳繼續賠禮道歉,所以夢裏沒別的,一直在等李修岳的電話消息,不知是夢境還是現實,只記得自己拿起手機看了好幾次,每次結果都是失望。

不知過去多久。

手機開始連續震動。

雲初在睡夢中驚醒,一臉不耐的爬起來摸手機,打電話的不是別人,就是晚上被周妙用雨傘打的李修岳。

她看一眼時間,晚上十一點。

夢很長,她以為天要亮了,原來才過去一個多小時。

手機還在持續性呼叫,雲初想了想,不接也不挂,只滑出快捷鍵點了兩下,把鈴聲調整震動,又從震動調到靜音。

拉起被子繼續睡覺,她準備明早起來再看多少通未接,根據李修岳的誠意再決定下一個電話要不要搭理。

李修岳打了幾個電話都沒動靜,他捏着手機坐在後座,盯着駕駛座司機的後腦勺看了幾眼,給雲初發消息:【你閨蜜拿雨傘當衆把我打了一頓,看在你的面子我不計較,你還不接我的電話?】

雲初看完這條消息,擱下手機,仍舊趴在枕頭上醞釀睡意。

李修岳是被打了,雨傘沒有多少重量,打在身上聲音大,卻不一定會痛。

雲初又不是聖母婊,所以他賣慘對她來說毫無用處。

在今晚這件事上,雲初立場很堅定。

等許久雲初都沒有回,李修岳頭往後仰,靠在椅背上放松肩頸,視線投在車頂上,看了許久,開口與司機交談:“老胡,你覺得如果哄女人是應該讓她冷靜冷靜,等她氣消了再去,還是應該在氣頭上往上頂?”

老胡沒想到李修岳會突然問他這麽一個情感問題,這還是幾年來破天荒頭一回,他不敢随意亂說,認真想了兩分鐘才回答:“我生氣的時候就讨厭別人在我面前晃悠,越晃悠我越心煩,所以我覺得應該把問題放一放,心煩氣躁的勁兒過來,再好好談談。”

“嗯,”李修岳往司機那邊又看過來,點點頭,“男人确實不喜歡在情緒化的時候解決問題,冷靜下來解決問題的效率更高。”

說到這嘆了口氣,“……消氣了再跑去道歉,效果肯定好,但女人在矛盾面前,比起解決問題,更想要男人态度,等她自己消氣了再去道歉,估計會被在心裏記一筆……”

老胡老像李修岳,細品了品,好像很有道理,實戰經驗總結出來的道理?老板還真閱女無數?

李修岳沒心思管司機怎麽想他,沉吟許久下了決定,“前面調頭,不回中央公館,先去一趟南淮路。”

最近李修岳經常出沒那裏,老胡一聽地方就知道李修岳打了什麽心思,一句話沒多問,直接找路段調頭。

二十幾分鐘後,李修岳提着外套下車,更深霜重,寒氣撲鼻而來,他穿好外套,把車合上,頭也不回的大步往巷子深處走。

大院木門沒上鎖,輕輕一推便開,他提腳進來,拾步往樓上走。

到門口頓住腳步,這次沒給雲初打電話,反而是給周妙去了一通。

周妙還沒睡,躺在床上敷面膜,看見李修岳來電,從床上立馬彈跳起來,趿拉上脫鞋,手忙腳亂在房間轉了一圈,想前想後,忐忑一番,硬着頭皮接了:“喂,李總找我有事?”

李修岳“嗯”了一聲,“放心,沒報警。”

周妙尴尬扶額。

心裏卻悄悄松口氣。

想到老爸與李修岳的交情,又想不管怎樣打人總歸不對,法治社會不提倡,李修岳想追究自己就得進局子,于是說話也不好像之前一樣沖,客氣幾句:“那什麽,今天喝了不少酒,跟李總開個玩笑,開過頭了……”

李修岳說話有些頂,“我記得走的時候,你開車走的?喝酒還開車?喝醉了嗎?你酒駕還是醉駕?”

周妙愣在當場,支支吾吾不知道再說什麽。

李修岳不再跟她廢話,只說:“開門,我在門外,有話要跟雲初談。”

周妙“唔”一聲,下意識就去開門,走出卧室忽然恍神,等閑時候給李修岳開門也就罷了,這次情況可不是說開門就開門的。

她腦子還算靈光,“你等一下,我穿衣服。”

說罷直接把通話挂斷,悄悄繞過客廳,敲雲初的門,雲初這邊在床上躺着,還沒睡着,剛才就隐約聽到周妙再打電話,還以為給哪個異性聊天。

她掀開被子,穿

上拖鞋給周妙開門。

周妙擠進來,推着雲初坐床上,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手機,雲初提眉。

聽她說:“李修岳過來了,就在門外,給我打電話我讓我開門……怎麽辦?”

這都快十二點了。

雲初從床邊站起來,悄悄走到簾子後,擡手指撩開一條縫,往外瞧。

李修岳穿着晚上那身禮服,在門口站着,她挑窗簾的時候,一束光線跟着洩露出來,打在地板上,李修岳覺察,偏頭看過來。

雲初趕緊把窗簾放下,清了清嗓子不自在的走回來,她掀開被子上床,打了個呵欠,“就說我不在,出去蹦迪了,讓他回去吧。”

周妙早知道剛才就不接了,跟她商量一下再接,這樣撒謊也太假。

不過她還是按照雲初的吩咐給李修岳打過去,看一眼雲初,笑說:“李總?”

後面的話她潤色一下,就變成:“你讓我開門只是跟雲初有話談嗎?我剛想起來雲初今晚不在家,她跟我一塊回來以後,換了身衣服就出去蹦迪了……”

李修岳牽了牽嘴角,故意問:“去哪蹦迪?”

周妙頓了一下,“我不知道去哪,有人開車來接她,是一輛豪車呢……”

雲初:“……”

周妙繼續說:“我們家雲初不缺人追,小哥哥從這裏都能排到法國。”

李修岳淡淡笑兩聲,周妙被他笑的有些不自在,理了理劉海。

只聽男人聲音溫和:“嗯,那好,我今晚先回去。明早她回來,你告訴她我來過就可以了。”

随即電話挂斷。

李修岳往窗簾那又看一眼,停留數秒,轉身往外走。

房間裏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外面靜的什麽都聽不見,才确定李修岳是真走了。

周妙心想,李修岳還真走了?說走就走?

雲初擡手打了個呵欠,讓人看不出心裏想什麽,她推了推周妙,“趕緊去睡覺,明天一早我還要上班呢。”

周妙從床上起來,低頭看手機時間,發現自己面膜超時,趕緊急匆匆去盥洗室洗臉。

李修岳從巷子深處走出來,老胡原本在車裏等,畢竟已經十二點多了,這會兒有些犯困,就拿了一根香煙出來抽,李修岳看見司機抽煙,慢條斯理走過去。

司機重

新掏出一根,讓了讓李修岳,他猶豫着接過去。

香煙點燃,兩人蹲在大榕樹下面的臺階上,李修岳拂去臺階上的樹葉,低腰坐下,長腿往臺階一搭,皮鞋踩馬路牙子上。

兩人吞雲吐霧,借着香煙提神。

李修岳笑了一句:“什麽煙,這麽大的後勁兒?”

老胡笑着看過來,“便宜的勁兒都大。抽這個習慣了,還不喜歡你們那種貴的,太溫潤,不夠霸道。”

李修岳挑眉,借着光線看一眼紙上LOGO,一根香煙拉近兩個男人之間的關系,老胡對李修岳不再有那麽遠的距離感,笑着問:“怎麽這麽快出來,姑娘哄好了?”

李修岳把香煙扔地上,擡腳碾滅,扣着雙手搖搖頭:“ 沒那麽好哄。”

不過他站起來,擡頭看了一眼不斷往地上飄落葉子的大樹,似笑非笑:“不過态度送到了。”

說罷丢下司機,徑直往停車的地方走,拉開車門,彎腰上了後座,不緊不慢的等老胡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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