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潔癖
鐘靈靈眯着眼睛, 看着神智已經逐漸模糊的查陽榮，可有可無地走上前，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喂，你還好吧。”
捂着腹部的手, 血已經順着指縫流出來了, 臉色慘白, 就連唇瓣都褪去了血色，額頭上冷汗漣漣, 怎麽看怎麽不好。
但鐘靈靈不是很想裝出非常緊張的模樣, 所以只能裝眼瞎，裝不知道他的傷其實很重，只幹巴巴說道：“我已經叫了救護車了，馬上就來。”
“靈靈？”查陽榮努力擡起臉, 緊緊盯着鐘靈靈。
因為失血過多, 他的眼前已經有些模糊了, 根本看不清楚鐘靈靈的表情。
柔和的光籠罩在鐘靈靈的身上，閃着細碎耀眼的光，仿佛天上落下的天使, 聖潔又尊貴。
鐘靈靈懶得搭理他, 翻了個白眼：“是我, 你放心，撐住。”
她的聲音給了查陽榮厚重的倚靠，剛才還懸在半空中的心慢慢沉了下來，查陽榮原本是靠在牆上的，但此刻，他微微站直了身子，腹部的血跡湧出來的更多了。
淡淡的血腥味在鼻尖萦繞, 鐘靈靈厭惡地後退了一步。
失去了支撐的查陽榮身子微微搖晃，他擡起腳，似乎是想走向鐘靈靈，但氣力不夠，身子一歪，直挺挺朝着鐘靈靈倒過來。
鐘靈靈：“！”猝不及防一伸手，直接抱住了暈倒的查陽榮、
“啊！”鐘靈靈短促地叫了一聲。
系統：“……怎麽了？”
鐘靈靈一只手撐着查陽榮，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腰，一臉悲憤：“我的腰扭到了。”
系統：“……”
鐘靈靈惡狠狠盯着查陽榮：“我就知道，渣男們，一個個都是掃把星，嘶——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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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浸染了鐘靈靈的衣服，她甚至能感受到黏黏糊糊的濕潤感。
頭皮都要炸裂了。
鐘靈靈扯着查陽榮的胳膊就要把人甩到一邊去，可對方實在是太重了，而且查陽榮用力抱着鐘靈靈，根本不給她任何掙脫的機會。
鐘靈靈仰着脖子，竭力避開查陽榮歪倒在自己頸窩處的腦袋，忽視不斷噴灑在她的脖頸處的熱息，身上的雞皮疙瘩落了一地：“查陽榮，你放開我！”
查陽榮勉強動了動，反倒往她身上靠得更緊了，嘴裏低聲呢喃着。
“你說什麽？”鐘靈靈微微蹙眉，傾身過去豎起耳朵才勉強聽清楚。
查陽榮有氣無力地說道：“靈靈，你來救我嗎？為什麽，為什麽每次都是你來救我？不要給他錢，我還不起的。”
“……”要不是還要用到你，我管你是死是活，鐘靈靈心裏不屑一顧，臉上還是不敢表現太明顯，雙手使勁撐着查陽榮的胳膊，臉上的每一處肌肉都在使勁，眼角抽搐，五官猙獰，甚至都忍不住爆粗口了，“誰讓你還錢了，你TMM給我站好啊！”
查陽榮整個重量都倚靠在她的身上，尤其是上半身，使勁在她的胸前磨蹭。
雖然查陽榮已經神志不清了，但這□□裸的流氓行為也不能忍呀！
鐘靈靈使勁推了一把他，但力氣太小了，只推得他一個踉跄。
耳朵尖濕熱的觸感一閃而過，鐘靈靈就像是一只受到威脅的貓，全身的毛瞬間炸起，整只身子都供起來了，錯愕地楞了一下，猛地一腳踹向查陽榮，捂着自己的半邊耳朵喘着粗氣看向倒在牆上，慢慢滑到癱坐在地上的查陽榮。
他媽的，這麽多年都沒被簡承宣碰一根手指的自己竟然被查陽榮先親到了？
剎那間，鐘靈靈恨不得踩死查陽榮的心都有了。
眼見着她火冒三丈，系統急忙安撫道：“沒親上沒親上，就是蹭了一下，也不是嘴巴蹭的，就是臉蹭的，不過有汗水。”
鐘靈靈質疑道：“你确定？”
系統無奈：“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說你這什麽毛病，不就是親一下嗎，至于嘛。”
鐘靈靈掏出濕巾，使勁擦拭着耳朵尖，厭惡地說道：“潔癖，渣男都髒。”
系統：“……”查陽榮是錢方面的渣，又不是男女關系混亂。
鐘靈靈惡狠狠瞪着查陽榮，咬牙切齒，似乎要将對方碎屍萬段似的：“心理潔癖。”
系統：“……”好吧，話都讓你說了，我還能說什麽。
系統忽然說道：“顧世琛不是也親過你嗎？怎麽沒見你這麽大反應？”
鐘靈靈怔愣，手上的動作不知不覺停下來。
系統以為她忘了，好心提醒道：“上次你在顧世琛那過夜，那可真是實打實地親上了，而且不是其他部位，是嘴角，算是你的初吻吧。”
頓了頓，系統補充道：“我怎麽記得還是你主動的。”
鐘靈靈眼眸閃了閃，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她微微撇開臉，非常沒有底氣說道：“那不是喝醉了嗎，喝醉了別說潔癖，我連自己姓什麽都不記得了。”
系統還想再說什麽，被鐘靈靈突然啊的一聲打斷了。
鐘靈靈緊繃着聲線，幹巴巴問道：“這麽長時間了，怎麽救護車還沒來呀？”
正說着，巷子口傳來滴嗚滴嗚的救護車聲音，鐘靈靈松了一口氣。
一方面是終于能把查陽榮送走了，一方面是可以停止這個尴尬話題的讨論了。
……
“滾開！”睡夢中的查陽榮狠狠皺着眉，他夢到自己小時候被欺侮的場景。
所有的小孩都不屑跟他玩，嫌他髒，甚至打他都不用手，永遠都是一腳踹倒在地上，然後狠狠踩踏。
他還夢到他好不容易長大後，那個惡心的人渣卻像是水蛭一般緊緊吸附在自己的身上，大口大口飽食自己的鮮血。
他恨不得捏爆水蛭的腦袋，即便濃水流滿自己的手也不在意。
水蛭黏得太緊了，甚至有一部分已經鑽進了他的皮膚，根本拽不出來。
“我是你爸，要我不是我，哪來的你！”猙獰的面孔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地圍着他，戲谑輕蔑的叫嚣3D一般地回蕩在自己耳畔，查陽榮恨得青筋爆裂，眼睛充血，他警惕地四下檢索，卻怎麽都找不到說話的人。
聲音無孔不入，就好像這人分散在每一處角落。
查陽榮精神緊繃到極致，他使勁抓着頭發，眼睛裏滿是紅血絲，崩潰地大叫着：“滾！你不是我爸，你是魔鬼，你滾開！”
惡魔在他年幼的時候給他留下了深深不可磨滅的陰影，即便是已經長大了的查陽榮，對小時候為所欲為，肆無忌憚的查強也有着濃厚的畏懼和忌憚心理。
這是已經烙印在骨子裏的，不管他現在變得多麽強大，但從小養成的慣性不是那麽好摒棄的。
這也是為什麽查強都對他動刀子了，但他還是猶豫着沒反抗的原因。
“靈靈？”一片陰郁的黑暗中，一小束光打在他的眼皮上，查陽榮被閃的睜不開眼。
白光一晃，落在了他前面三五米處。
原本硬幣大小的白光逐漸擴大，氤氲出了一個穿着潔白無瑕衣袍的天使輪廓，背後的翅膀隐隐約約，閃耀着聖潔的光芒。
查陽榮眯着眼睛仔細瞧，卻怎麽都看不清楚對面人的面容。
他确定，那一定是鐘靈靈。
他猶豫着向前走，腳步踉跄但卻堅定，甚至提前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對方的迎接。
可這麽短的距離，卻怎麽都走不完，他急的叫出聲。
“天使”伸出手，纖纖玉手，細膩白嫩，皮膚幾乎透明般散發着瑩潤的光澤，宛若上好的羊脂玉，掠奪了查陽榮的全部心神。
查陽榮下意識伸出手，猛地一把握住“天使”的手，使勁向前一拉。
“！”伏在上方想要聽查陽榮嘴裏究竟在嘟囔些什麽的鐘靈靈猝不及防，彭地一聲撲在了查陽榮的身上，結結實實來了個投懷送抱。
“砰——”門被暴力踹開，鐘靈靈轉臉，正好看到顧世琛焦急的表情向愕然和震驚轉變的過程。
“顧世琛！”鐘靈靈大叫一聲，使勁推了一把查陽榮，借力蹭的站了起來。
顧世琛抿了抿唇，低聲道：“嗯。”聲音明顯很失落。
他微微垂着腦袋，就像是被鬥敗的公雞，站在門口猶猶豫豫不進來。
“進來呀，給我呀！”鐘靈靈見他憤懑壓抑又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就知道他誤會了，心裏沒來由升騰起一股焦躁敢，可又搞不清楚這情緒是哪來的，生怕他怒氣沖沖轉身就走似的，下意識沖過去，一把搶過他拎着的紙袋子，彭地關上門，嘟囔道，“誰不會摔門似的。”
顧世琛：“……”深邃的眼眸，被掩藏但卻還是不自覺往外溢的嫉恨的目光落在床上，他心裏有不少話，但仔細想想卻都沒資格，沒立場問出口。
薄唇緊抿，雙拳緊攥，指甲深深摳進手心，鑽心的疼痛勉強拉回神志，不斷在心裏默念冷靜，沖動是魔鬼的話。
“看什麽看？一個投資夥伴，被他爸捅刀子了，我想看他是不是醒了，誰知道他在做噩夢呢，猛地一拉，差點吓死我。”鐘靈靈也不知道為什麽，看着顧世琛隐忍的表情，有一種想要抱抱他安慰他的沖動。
她撇開臉，一張口就解釋了很多，生怕他不理解，差點手腳并用。
意識到自己失态的鐘靈靈臉色一沉，立刻瞪了顧世琛一眼，別扭地撇開臉。
顧世琛一愣，轉而意識到她也是不想自己誤會兩人的關系，心裏狂喜。
不僅是因為兩人什麽關系都沒有，還因為鐘靈靈竟然願意跟他解釋，這是不是就說明——
靈靈願意接受他了？
顧世琛兩眼唰地放光，就好像陡然充飽了電，甚至還漏電。
鐘靈靈打了個哆嗦，都掉身上的雞皮疙瘩，翻了個白眼。
但不可置疑，顧世琛腦筋轉過彎之後露出的笑臉要比剛才愁眉苦臉的面容讓她輕松不少。
鐘靈靈還穿着身上染血的衣服呢，她本來是打電話讓司機給她買一件，誰知司機挂了電話就把這件事捅給顧世琛了，說鐘小姐滿身是血地去了醫院。
顧世琛接電話的手都在抖，手機差點沒拿穩直接砸在地上，好在司機很快就解釋了鐘小姐沒事，是其他人受傷了，他這才松出一口氣，就像是被放了氣的充氣娃娃，癱坐在椅子上半晌一點力氣都提不起氣。
但一想到鐘靈靈要獨自面對醫院和受傷的朋友，身上還穿着令人害怕的浸染了鮮血的衣服，便立刻打電話讓人去商場賣衣服，自己則是開着飛車直奔醫院。
沒想到買衣服的人正好在醫院附近，在跟前的商場挑了衣服，就在門口等着顧總了。
他們在三樓外科，顧世琛沒等電梯，是一路跑上來的。
自從接到電話之後他一直都在壓抑自己的情緒，但到了門口，知道鐘靈靈就在門的另一邊，一時之間沒忍耐好，直接踹門。
他內心是惶恐的。
畢竟鐘靈靈本身就很強勢，他是靠賣萌裝可憐博同情才獲得一二分好感的，如果被發現暴虐的一面，很有可能被直接拉入黑名單。
但沒想到一開門竟然看到了那麽——
“暧昧”的一幕。
一瞬間，顧世琛的腦子就像是炸了一個二踢腳，震得他精神恍惚，大腦一片發白。
幸好，幸好不是那樣的關系。
甚至還因禍得福，讓他知道自己其實不是一頭挑子一頭熱。
靈靈在心裏一定也是在乎自己的，即便只有一分，但也足夠支撐着他繼續堅持下去了。
哪怕一分都沒有，他還是會深愛鐘靈靈——只是不會像現在這樣，經常“打擾”她。
俗話說，先愛上的便輸了。
那他這種先愛上的，并且願意豁出命去愛的，那豈不是輸的一塌糊塗。
只不過，他自願的，只要鐘靈靈高興，哪怕他只能看着，也高興。
只要鐘靈靈願意擡腳，不管是一百步，一千步，甚至是一萬步，他都願意虔誠地跪拜到鐘靈靈的面前。
鐘靈靈眯着眼睛：“看什麽呢？”
當然是看你，看你是不是終于被我打動了，看你是不是已經在考慮接受我了。
這話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顧世琛漆黑的瞳孔閃了閃，搖搖頭：“你臉上有髒東西？”
“？”鐘靈靈趕忙搓了搓臉頰，“不會是血吧？還是蹭到那個人渣了？”
“人渣？”顧世琛眯了眯眼。
“就是捅人刀子的那個，煩死了。”鐘靈靈臉上的嫌棄和憎惡毫不加掩飾，她搓了搓臉，踮着腳尖往顧世琛面前晃，“還有沒？那人可髒了，可惡心壞我了。”
“往上，再往上，往左一點，不，太左了。”顧世琛指揮着，但因為鐘靈靈太着急，怎麽都擦不掉，沒一會就暴躁了，“手機呢？我手機剛沒電了，我看看到底在哪兒？是不是太頑固了？我去衛生間洗一洗。”
顧世琛突然擡手，粗糙的指腹在細膩的臉蛋上輕輕剮蹭了好幾下，聲音輕柔：“好了，沒了，灰塵而已。”
鐘靈靈的臉頰連帶着脖子根，唰地全紅了，甚至延伸到了衣領以下，耳朵尖更是紅的幾欲滴血，臉蛋的熱氣就像是蒸汽似的，汩汩往外冒，額頭都要冒煙了。
顧世琛手背在後面，輕輕撚了撚，細細回味剛才柔滑細膩的手感。
其實臉上什麽髒東西都沒有，他就是看到鐘靈靈白裏透紅的臉頰，控制不住地想要上手摸一摸。
鐘靈靈緊緊捏着手提袋，牛皮紙幾乎都要被她捏壞了。
她愣了一瞬，恍然回過身來，轉身立刻進了衛生間，聲音都在顫抖：“我去洗把臉，你看看床上的人醒了沒，要是醒了的話，就叫醫生過來。”
看着鐘靈靈倉皇狼狽逃走的背影，顧世琛将手拿到面前來，輕輕親吻着那兩根似乎還殘留着餘感的手指，眸子裏一片璀璨的星海。
星海裏一個明媚張揚的女人，正沖着他燦爛地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