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扭傷
鐘靈靈正在做飯, 根本騰不出手來接電話，是顧世琛給她拿過來，開了免提放在一邊的。
陳重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走遠了才敢大聲說話：“靈靈, 我是陳重, 你怎麽換手機號了？”
抽油煙機的聲音很響亮, 鐘靈靈聽不大清楚，下意識拔高了音量：“陳學長, 有什麽事嗎？”
陳重開門見山：“阿榮住院了, 你這兩天有空嗎？”
倚靠在門框上正欣賞鐘靈靈做飯的顧世琛表情瞬間僵硬，眼珠子不自在地轉了轉，踢了踢腳尖，又轉了轉脖子, 最後跟受委屈的大狗似的, 靠着門耷拉着腦袋不動了。
“陳學長, 查學長住院的事我知道，他之前不是缺錢嗎，錢我已經借給他了, 我還有事, 就不去了。”鐘靈靈皺了皺眉。
陳重是個事兒媽, 她怕自己說的太多被陳重三天兩頭打電話勸和。
“靈靈，阿榮最近心情很不好，很有可能是因為他父親的緣故，你也知道，他這人自尊心強，我們問他什麽都不說，所有的事都憋在心裏。”
陳重無奈：“他也就跟你吐露幾次心聲, 我看他每次跟你聊完之後心情就好不少，你還是過來看看他吧。”
呵呵，他根本不是因為跟我聊了所以心情好，而是因為看我過的比他慘心情比他差，所以才霧霾盡散。
可惜了，自己這段時間過得不錯，這要是一不小心在查陽榮面前露出來了，可不得把對方氣死？
“學長，是他讓您給我打電話的嗎？”
突然的一問，陳重被問的有一瞬間的懵，趕忙遮掩道：“怎麽會，你也知道他就是個鋸了嘴的葫蘆，就算心裏想也不會說出來呀，我這不是看他情緒太低落了，食不下咽寝不安眠的，我怕他出事，就想着給你打個電話問問。”
“呵——”
一道低沉的笑聲，笑得陳重心裏沒底，頭皮都有些發麻。
就在他無措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時候，鐘靈靈笑着說道：“麻煩陳哥轉發他一句話，我這兩天過的挺好的，就算見了他也逗不了他開心，搞不好還會把他整的更抑郁了，所以我就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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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重詫異地看了看手機，反複确定自己是不是撥錯電話號碼了。
核對了好幾遍，确認這是之前炸陽榮南宮發給自己的，忙不疊開口想要再勸。
但對方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很快電話那頭傳來嘟嘟嘟的毫無感情的機械音。
他一臉莫名其妙，轉頭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抓緊了手機直接走了。
還是先不要告訴查陽榮了，倒是再真給氣出點事來。
“愣着幹什麽，拿到客廳去啊，待會滴上水了。”鐘靈靈眯起眼，眼神示意。
顧世琛愣了一下，立刻沖着她露出一個紳士又溫柔的笑容，幾乎都能溢出蜂蜜來，瘆人。
鐘靈靈白了他一眼：“收拾下桌子，進來端菜，吃飯了。”
“好。”顧世琛看着面前這個素顏，随便紮了個丸子頭，穿着家居服和拖鞋，系着圍裙給自己做飯的女人，薄唇緊抿，依然壓不住不斷想要上翹的嘴角。
鐘靈靈關了火，側頭看了一眼即便是背影也能明顯看出歡呼雀躍喜悅的顧世琛，不由得微微皺眉。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在顧世琛邀請自己參加自己母親的生日宴會之後，和顧世琛的關系緊密攀升。
兩人的相處和諧自然的就像是老夫老妻似的。
尤其是這段時間顧世琛打着各種各樣的旗號來蹭飯，更離奇的是自己竟然還答應了。
真是見了鬼了。
鐘靈靈甚至都想打開自己的腦袋，看看裏面都裝了些什麽。
明明做任務的時候還只把那些人都當成制片人，他們的思想，行為都與自己無關。
笑話，有誰打游戲會跟裏面的NPC真情實感。
但自從遇見顧世琛之後，這點就一直被挑戰，直到現在甚至有種隐隐被打破的趨勢。
鐘靈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些什麽，只是莫名覺得和顧世琛的往來還挺有趣的。
或許是她之前一直在遷就別人，全天二十四小時都在照顧別人，所以一旦有機會，就特別享受這種被人照顧的感覺。
“怎麽了？”胳膊肘忽然被碰了碰，鐘靈靈吓了一跳，下意識退了兩步。
擡頭對上被她吓到的顧世琛，嗔怪的話都已經到了嘴邊，瞬間又咽了回去。
她悶聲悶氣說道，“沒什麽。”
接了電話就情緒低迷，顧世琛抿了抿嘴，不知道該不該多想，最後還是只說道：“都好了嗎？我端出去。”
“啊？哦哦哦！”鐘靈靈這才想起來自己胡思亂想，還沒盛菜，手忙腳亂翻盤子的時候，顧世琛體貼地放在她面前，溫柔說道，“小心燙。”
看着瓷白的盤子，想起來顧世琛第一次來家吃飯時手足無措的模樣，再看看這個對這裏甚至比自己還要熟悉的人，暗道自己好像是真的太縱容他了。
被鐘靈靈莫名的眼神盯的後脊背嗖嗖嗖泛着涼意，顧世琛摸了摸臉，弱小無助地問道：“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有！”鐘靈靈重重點頭，并且在心裏嚴重懷疑他本人就是個髒東西。
否則自己怎麽跟見了鬼似的，如此無下限地容忍寵溺一個人，絕對是這人給自己下将頭了。
鐘靈靈使勁搖晃着腦袋，白了他一眼，立刻跑出廚房去洗手了。
只留下顧世琛盯着她稍顯狼狽的倉皇逃跑的背影，一臉懵。
……
陳重之後再打來電話，都被鐘靈靈推脫掉了。
但她已經缺席事務所很多次重要會議了，再不去有點不合适。
鐘靈靈特意穿了一身白襯衣，黑西褲，腳蹬一雙三厘米黑色高跟鞋，手拎一只小挎包，打車去了事務所。
事務所位于市中心，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鐘靈靈剛下車，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刺啦——”輪胎在地上嘶鳴的摩擦聲和嘈雜的議論聲。
鐘靈靈轉頭，就看到一堆人惶恐地四處躲閃着，場面十分混亂。
“出什麽事了？”
時不時有人躲避撞着她，鐘靈靈抓緊了手提包，微微蹙眉。
“那是事務所的方向吧？”
所有人哄亂地跳上臺階，甚至有人直接蹦進了旁邊的小店，躲在櫥窗後面小心翼翼看着。
人群散開，鐘靈靈一眼就看到了那輛肆無忌憚橫沖直撞的面包車。
那輛車很破，每一次發動都發出嘟嘟嘟快要散架的聲音。
但速度很快，幾乎快出了殘影，瘋了似的一次又一次撞向查陽榮。
查陽榮明顯剛出院，臉色煞白。
他一只手使勁按着腹部的位置，腦門上的冷汗凝集成珠，順着臉頰滑落下來。
查陽榮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躲閃着，奈何身體實在支撐不住，一個大的轉身腳下一個踉跄狠狠撞在旁邊露天咖啡的桌子上。
他扶着桌子眼睛死死盯着撞空停下來的面包車上，大口大口喘着氣。
“嘟嘟嘟——”車子急速啓動，猛然倒退，然後又朝着查陽榮狠狠撞過去。
像是不把對方撞死不罷休似的。
輪胎在地上摩擦發出讓人瞳孔皺縮的聲音。
車子從面前駛過，鐘靈靈看到了車座上一閃而逝的人的側臉，赫然是上次見過一次的查強。
相比上次，這次的查強更是潦倒，要不是上次查強給她留下的印象太深，還真對不上號。
查強一臉狼狽，臉色鐵青，胡子拉碴，瘦的都快皮包骨了，顴骨高高聳起，眼窩深遂，眼底滿是紅血絲，眼底的恨意完全遮不住。
系統：“查強這是要和查陽榮同歸于盡啊。”
鐘靈靈眨了眨眼睛：“是上次你跟我說的那事？查陽榮有行動了？”
系統：“法院已經給查強發傳票了，這種事，查陽榮可是專業的，再說查強又沒錢找律師，除了坐以待斃，他沒別的辦法了。”
鐘靈靈抱胸站在一邊看熱鬧：“坐幾年的牢而已，犯得着拼上命嗎？”
“他不過是想賭一把，如果查陽榮願意送扣的話，這件事就過去了。”系統斟酌着說道，“但他低估了查陽榮對他的恨意，他只是賭一把，但查陽榮卻是真正想跟他拼命的。”
車子越來越瘋狂，看熱鬧的人幾乎盡數退散。
鐘靈靈站在原地就顯得格外惹眼，甚至有不少人跟她打手勢，讓她趕緊離開危險的地方。
而鐘靈靈，依舊站在原地，看着狼狽東躲西竄的查陽榮，有幾分看猴戲的感覺。
這才幾日不見，查陽榮比在醫院時還要憔悴不少。
身子清瘦的衣服都快要挂不住了，黑色的西裝上到處都是灰塵，狼狽不已。
精心梳的頭發早就已經亂了，汗濕的發絲粘在額頭上。
陽光下，鼻尖都在泛着精英的水光。
他掀開眼皮，兩只眼睛冰冷毫無溫度，毒蛇般似的豎瞳死死盯着面包車，像是兩到激光要将車射穿似的。
好幾次，查陽榮都想往障礙物多的地方躲，但他猶豫着還是沒有。
畢竟查強要是真發瘋了，就算他完好無損地活下來，名聲也就毀了，還不如受點傷。
查強猛地一個剎車，回頭狠狠瞪了查陽榮一眼，淬了一口。
一個漂移将查陽榮身側的一個電子屏牌撞飛了出去。
牌子落在地上，發出咚地一聲悶響，四分五裂。
圍觀不少人發出驚恐的尖叫聲，膽小的人甚至已經被吓哭了。
查強咧嘴，露出一個惡意滿滿的笑容，打着方向盤，再度瘋狂地沖着他沖過去。
查陽榮已經體力不支了，他佝偻着腰，半擡起頭眼睛一眨不敢眨地盯着車子。
就在衆人精神高度緊繃的時候，突然一個四五歲的走路還不穩當的小孩不知從哪兒憑空冒出來，跌跌撞撞追趕着一只跳躍的小球到了查陽榮的身邊。
查陽榮瞳孔皺縮，快速看了一眼車子，再看還不知危險已經降臨的小孩，眼底閃現着掙紮。
要是想救小孩，他勢必要彎腰。
他的傷口早就已經崩裂，甚至襯衣早已被血浸濕，一旦彎腰，他很有可能就站不起來——
小孩救不了，就連自己也搭進去了。
查強唇角咧的更開了，他沖着查陽榮挑釁地看了一眼，微微轉了一轉方向盤，瞄準着小孩直接撞了過去。
查陽榮狠狠皺眉，一躍猛地向前一撲，抱着小孩就要向旁邊滾去。
這次是真的抻到了傷口，動作遲緩，抓住小孩胳膊的時候車子已經迎面沖了過來。
查強冷笑一聲，眼底泛着冰冷的光，一腳油門踩到底。
千鈞一發的時刻，一道黑影猛地撲過來，一把抱住小孩就地一滾撞在一邊的垃圾桶上/
查陽榮沒了小孩的牽絆，愣怔了一下，硬生生轉了個方向，将自己直接摔在了臺階上。
這時候，終于聽到了期盼的警笛的聲音。
查陽榮松出一口氣的同時，查強臉色徹底黑了下來。
查強陰狠毒辣的視線在緊緊抱着小孩板上都沒動的鐘靈靈身上，掉轉車頭，這次瞄準的對象不再是查陽榮了，而是鐘靈靈。
“靈靈！”查陽榮好容易穩住身形，轉頭就看到如此驚險的一幕，吓得瞳孔皺縮，踉跄着就要往前沖。
他哪有車快，只聽見一道尖銳的幾乎要劃破雲霄的剎車聲，鐘靈靈使勁撐起單薄的身子，努力将孩子護在身下。
車子急速駛來，但車身卻被沖過來的警車猛地撞了出去，路燈發出“咚——”的一聲震天響。
路燈被撞的凹了進去，而車子也熄了火，查強腦袋狠狠磕在車門上，鮮血順着臉頰留下來。
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的查強露出憤怒的表情，他手忙腳亂地就要解開安全帶，但手都是抖的。
此時，特警已經趕到，将面包車團團圍住，很快就将查強鉗制住，扭送着就要往警察局送去。
查強扭動着身子，轉過頭來狠狠咒罵着查陽榮，聲音歇斯底裏，尖銳刺耳：“查陽榮，你個畜生，你連你爸都不管了嗎？遲早有一天老天爺會收了你的——”
查陽榮黑着臉，看都沒看他一眼，匆忙趕去看還蹲在地上的鐘靈靈。
系統：“你沒事吧？腳腕扭傷了，疼不疼？”
鐘靈靈咬着牙：“腳腕，還有大腿都有些疼。”
剛才的動作幅度太大了，肌肉好像拉上了。
系統檢測了下：“還好，腳腕扭傷了，肌肉拉傷。”
說完，頓了頓，系統又說道，“我都不知道你這麽熱心腸，不是讨厭查陽榮嗎？怎麽一而再再而三救他，上次也就算了，這次明擺着查強都瘋了，你還逞什麽英雄？”
鐘靈靈腰也有些不舒服，大概也是扭到了，吸溜着說道：“嘶——我這不是看到小孩了，就一時沖動了，我死了換了世界還能繼續浪，但他們可就這一場命。”
系統沉默了半晌：“你以前都只當他們是紙片人物的，現在怎麽？”
“……”鐘靈靈眼神微微閃爍，“就算是游戲，NPC也想多活一段的吧。”
系統：“……”不，不要避重就輕，問題是你之前不覺得NPC有思想的。
顧世琛的臉自腦海中一閃而過，鐘靈靈面色不自然了一瞬。
她憋着的那口氣猛地下沉，腳下一軟重重跪在了地上，膝蓋骨差點磕碎了，疼得她又是一陣龇牙咧嘴。
查陽榮趕來，看到的正好是這一幕，心立刻揪了起來。
他趕忙蹲下身：“沒事吧？我先帶你去醫院。”
“啊啊啊——”小孩終于緩過神來，被吓得哇哇大哭起來，也吓了鐘靈靈一個激靈。
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沖過來，抱着小孩就開始哭。
哭的鐘靈靈腦殼都要裂開了，哭的她心情煩躁，翻着白眼給查陽榮使眼色，讓他趕緊處理。
查陽榮想先看看她的傷勢，但鐘靈靈一臉嫌棄，眉心緊蹙，無奈只能先去安撫孩子媽媽，跟她解釋事情的經過。
鐘靈靈歪了歪身子，索性直接坐在地上，看了看手心剮蹭出來的傷口，磨了磨牙花子，暗道一聲倒黴。
又憤恨看了一眼查陽榮的背影，正好對上對方看過來的擔憂的視線，立刻翻了個白眼。
這幾個渣男可真是掃把星了，每次遇見他們必定受傷。
鐘靈靈下意識拿出手機，電話都已經撥出去了，這才回過神來自己無意識地開始依賴起顧世琛了。
要知道以前的她不管大小事不管困難與否都是自己解決的，就連固定搭檔系統都很少麻煩。
畢竟現實世界裏可沒有這麽大的金手指讓你予取予求。
但現在——
難道現實世界就有這麽一個男人對自己言聽計從，呵護備至嗎？
鐘靈靈吓得心尖都顫抖了一下，手指一震立刻挂掉了電話。
只是還沒等三秒鐘，那邊電話就已經過來了。
看着屏幕上顧世琛三個大字，鐘靈靈腦殼更疼了，接通之後還不等她解釋為什麽提前斷了，那邊先一步道歉了。
“剛才手機被壓到文件下面去了，找了一下，接的晚了。”
那瞬間，鐘靈靈大腦一片空白，嘴巴先于大腦說道：“我腳腕扭傷了，在八方路這個十字路口，你能來接我一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