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媽媽

“撲通撲通——”萬籁俱寂, 鐘靈靈就只能聽見自己雷鳴般的心跳聲，心髒興奮地快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她慌忙推開了顧世琛，舌頭都要打結了。

“什、什麽願不願意啊，你別這樣, 待會被拍到不好。”

不好！

沒有回答, 但已經有了答案。

顧世琛眼底劃過一抹落寞的神色, 但轉瞬即逝。

他喜歡鐘靈靈，所以不會強迫鐘靈靈, 也不會間接給鐘靈靈壓力。

他會一直陪在鐘靈靈的身邊, 希望對方能早日看到自己，看上自己。

“咳咳。”鐘靈靈手捂着嘴咳嗽了兩聲，非常明顯又拙劣地轉開了話題。

她掃了一眼二樓緊閉的房門們，“我還沒有見過阿姨呢, 要先去拜訪一下嗎？”

說完他就有些懊惱後悔, 樓下那麽多人來參加宴會, 如果每一個都單獨去拜訪的話，豈不是要把壽星公累死了。

這個要求提的有些莽撞和親密了。

可她拿的畢竟是顧總親手送到她手裏的金色邀請函，也是顧總再三叮囑多次強調必須要來的和樓下純屬過來參加宴會寒暄的生意人不一樣的專程過來慶生的尊貴客人。

見見生日宴會的主人這個要求應該不過分吧。

鐘靈靈好不容易說服了自己, 但擡臉就對上已經變得春意蕩漾的顧世琛的臉, 她瞬間産生了自我懷疑。

果然, 這個問題不該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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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沒等她尴尬，旋即顧世琛眼底劃過一抹忐忑和慌亂，人也顯而易見地緊張起來。

鐘靈靈覺察出不對勁來，打趣着笑了兩聲：“怎麽，不方便？”

她的身份确實尴尬，今天也是個非常特殊的日子，确實沒必要去見一面。

“不不不。”顧世琛忙不疊搖頭, 生怕否定的稍微晚一些都會引起鐘靈靈的不快，“只是——”顧世琛眼角微微上挑，帶着些小心翼翼。

“我記得你說過，很難容忍別人騙你？”

“嗯，是我說的。”

鐘玲玲的任務世界裏充斥着欺騙，陰謀，和各種勾心鬥角，她本人就是最大的行走的直立謊言機。

所以在沒有任務的時候，她更喜歡坦誠相待，有一說一。

她寧願對方隐瞞自己，也不願對方說謊欺騙自己。

她不想浪費腦子在分辨一句話乃至一件事究竟是對的還是錯的上。

顧世琛臉色有些白，走在鐘靈靈前側方，心不在焉。

鐘靈靈歪着腦袋，盯着他的側顏半晌，覺得實在太不對勁了，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有什麽事瞞着我嗎？”

她用的是瞞，而不是最糟糕的那種可能。

顧世琛也聽出來了，面色有些不自然，走路的手腳都有些不協調了。

他聲線有一點點的抖：“如果是有原因的呢。”

鐘靈靈臉上的笑意逐漸褪去，她深吸一口氣：“如果是有原因的，那聽了原因的我自然會理解，也就沒有了欺騙的必要，如果是我不能理解的，那有沒有原因，沒差。”

顧世琛的心徹底沉到了谷底的寒潭深處，渾身的血液都被冰凍住了，手腳僵硬，舔了舔幹澀的唇瓣。

掙紮着說道：“我現在告訴你真相，真誠地請求原諒，并且保證以後絕不會出現任何欺騙，你……能原諒我嗎？”

“我想，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你的身份，難道不是我給的一次機會嗎？”

鐘靈靈這一刻忽然意識到，就算顧世琛再怎麽特殊，他也是個男人，是這麽一個邏輯奇葩，發展奇特的古早文裏的一個男性角色。

即便文裏沒有提到他，但作為一個拿了男主配置的如此厲害的人物，跟其他三個狗男人能差到哪裏去。

心裏陡然一空，就像是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被取走似的，胸口空落落的，憋悶的難受。

鼻端酸澀，眼圈發熱，鐘靈靈甚至當場就想轉身就走。

但一想到今天是顧世琛母親的生日宴會，自己如果垮着臉頭也不回地走的話，媒體的□□短炮一定高清□□地記錄下來。

雖然不能明面上傳播，但私下裏的議論肯定是少不了的。

沒影響，但很惡心。

鐘靈靈深吸口氣，強壓下已經瀕臨爆發的火山，面色冷峻，抿着嘴唇徹底不言語了。

她生氣就會這樣，不喜歡說話，甚至不想搭理對方。

顧世琛慌極了，他不斷用餘光瞄着鐘靈靈的臉色，此時的她就像是帶了面具一般，一絲一毫細微的表情變化都沒有，冷酷又迷人。

但現在可不是犯花癡的時候。

他耷拉着腦袋，神情懊惱。

尤其是那一雙黝黑深邃的大眼睛，在璀璨的燈光下甚至泛着瑩潤的水光，像極了做錯事撒嬌求原諒的大狗，就差甩着尾巴蹭過來嗚嗚咽咽了。

鐘靈靈最是抵制不了這犯規的賣萌表情，每次看到都會對顧世琛予取予求。

但這次，不一樣。

不管她心底承不承認，但她确實早就已經将顧世琛劃分到更近距離的親近範疇，被顧世琛欺騙的自己哪怕現在還不知道因為什麽被騙了，但已經莫名懷疑自己的人生就是個騙局。

連顧世琛這樣的人都在騙自己，還有誰不會呢？

偌大的背叛感就好像兜頭大浪，冷冷澆灌下來，鐘靈靈被沖的差點沒站住，腳下踉跄了兩步。

顧世琛趕忙伸手去扶她，但卻被鐘靈靈快速躲開，甚至他還在那雙暗淡的眼眸裏看到了極其明顯的嫌惡和厭棄。

“咔擦——”顧世琛聽到了胸腔傳來的一聲碎裂的響動，他讪讪收回尴尬在半空中的手，小聲道，“是不是膝蓋疼了，要不坐一會吧。”

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又走進來，還上了臺階。

今天的運動量确實有些大，膝蓋也有些不舒服，但都沒有心疼難受，甚至心疼已經蓋住了其他的任何不适。

鐘靈靈冷淡開口：“我給伯母買了禮物，你能幫我轉交嗎？”

如果轉交的話，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顧世琛趕忙轉過身，擋住了鐘靈靈繼續向前的步子：“我帶你去見我媽。”這話說得铿锵有力，擲地有聲，像是宣誓似的。

鐘靈靈一言不發地盯着顧世琛，半晌後轉開視線，面無表情道：“好呀，勞煩顧總帶路了。”

重回起點，一切都白費了。

顧世琛早就有這樣的覺悟，他深知鐘靈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相反，她是個非常理智和通透的人，所以他早就知道鐘靈靈是不可能像網上發的提問那樣無理取鬧的。

她尊重每一個人所作的選擇，但也不會委屈自己。

你有欺騙我的權利，但我也有不想理你的權利。

我不喜歡你，所以我避免和你接觸。

在鐘靈靈的認知力，你選擇欺騙我的時候，就已經自動脫離她的朋友這個隊伍了。

既然不是朋友，只是陌生人，那就沒有生氣和吵架的必要，不搭理他就行了。

顧世琛頃刻間心跳都加速了一分，他癡癡盯着鐘靈靈的側臉，可對方毫無所動。

……

“秦、秦姨？”鐘靈靈不可置信地開口。

要不是怕妝花了，她甚至都能擡手揉揉眼睛，看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錯了。

“靈靈，你終于來了。”秦曉正在對今天的流程，做最後細小的調整，聞聲轉身就對上鐘靈靈震驚的眼眸。

立刻放下手裏的活迎上來，雙手緊緊牽着鐘靈靈的手，還非常親密地拍了拍，“這裏是不是太遠了，世琛也是，該布置的都提前布置好了，剩下的小事也不是非他不可，就應該去接你的。”

“沒有，是我不讓他接的，出租車也方便。”剎那間，鐘靈靈就明白了顧世琛所謂的欺騙是什麽了。

與其說欺騙，倒不如說恍然大悟。

畢竟顧世琛只是沒有表明身份，畢竟她也從來都沒問過。

但或許因為對方是顧世琛的緣故，從欺騙換到隐瞞，心裏也并沒有舒服多少。

雖然鐘靈靈還在跟顧世琛冷戰，雖然秦姨好像也早就知道顧世琛在追自己，但微信聊天時卻一點沒透漏。

甚至還時不時暗搓搓誇贊自己的兒子，為顧世琛拉高印象分，但鐘靈靈的怒氣全都沖着顧世琛去了，對秦曉沒有半點隔膜。

系統忽然道：“你有沒有想過，對于簡承宣、阮星河和查陽榮，你根本不是生氣，而是厭惡，希望對方快點退出你的生命，從此不要再出現在你的面前，以免鬧心，但對于顧世琛，你好像就是純正的怒火中天，不想搭理他，看見他就煩躁，但從來沒有讓他徹底消失不見的想法，鐘靈靈，恭喜你呀。”

鐘靈靈：“？”

系統：“呢喃道不是已經解鎖了女朋友鬧別扭的新情感了嗎？”

鐘靈靈：“！”鬧別扭？什麽鬼，你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這吊墜配着這身旗袍真好看。”秦曉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贊不絕口，“果然，我就說這件旗袍也只有你能穿出這種俏皮優雅的韻味。”

鐘靈靈看到秦曉身上也穿了一身旗袍，但卻是藍白相間的青花瓷花紋。

梳了一個貴婦人的發髻，舉手投足間都帶着世家大族主母的風韻。

她差點都忘了，她是來參加秦姨的生日宴會的。

穿的是秦姨幫忙協調的旗袍，戴的是秦姨送的她親手設計并且得過獎的項鏈，好像——自己占便宜不少。

這樣想着，鐘靈靈越發覺得自己的禮物有些拿不出手。

她甚至想今天先不送了，回去就開始搜集好東西，再送。

但顧家不缺錢不缺物，她能弄到的大概都是秦姨玩膩的，甚至她不能弄到的秦姨大概都不稀罕，所以……

這還真是個問題。

鐘靈靈一咬牙，還是在包裏掏出來一個巴掌大的盒子。

“這是送我的禮物嗎？”秦曉驚喜，兩只眼睛亮晶晶的。

和顧世琛高興時候的模樣沒兩樣，她接過來就問，“我現在就可以打開嗎？”

“可、可以。”鐘靈靈略有些窘迫，但她也不是別扭逃避的人，盯着那雙纖細蔥白的手指小心翼翼打開盒子，捏出裏面的檀木手钏。

大大方方解釋道，“這是我之前求的，珠子是我一顆一顆磨的，讓主持幫忙刻上了經文，又在廟宇裏聽了七七四十九天的佛經，希望您喜歡。”

“喜歡，我太喜歡了。”秦曉驚喜萬分。

她年紀慢慢大了，也經常去佛堂修身養性。

如今見到如此下功夫又合心意的禮物，眼睛笑的都眯成一條縫隙了，愛不釋手。

淡淡的檀香和線香味完美糅合在一起，萦繞在鼻尖，昨夜裏沒睡好的頭痛都緩解了不少。

珠子小巧精致，手钏的尺寸也剛剛合适，和自己的手腕嚴絲合縫地貼合，秦曉當場就戴在了手上。

自始至終眼睛都沒離開過，擡着手腕細細觀察：“這做的可真好，靈靈，辛苦了，太謝謝了，我非常喜歡。”

主要是這份心意也值得人感動。

鐘靈靈自然分得清楚什麽是真心，什麽是僞裝。

看到秦曉臉上真誠的笑容，懸着的一顆心徹底落下來，語氣都更親近了三四分：“您喜歡就好。”

“秦總，您今天要佩戴的珠寶已經送來了，包括項鏈、耳環和手钏，您……”

“拿過來我看看。”

鐘靈靈非常有眼色地後退了一步，一個穿着西裝，帶着白手套的年輕男人端着托盤走過來，身邊還跟着一個同樣戴着白手套的年輕女人。

女人掀開紅綢子，露出裏面海藍色的寶石項鏈和手鏈。

顧家果然是寶石大亨，這寶石的色澤和潤滑程度，讓見多識廣的鐘靈靈都眼前一亮，是好寶貝。

幸好自己沒不自量力地送寶石，畢竟——有錢，沒貨，白搭。

秦曉随手拿起中間的手鏈，走到鐘靈靈的面前，牽起她的手：“雖然不是完全相同的寶石品種，但顏色挺合你脖子上的那條項鏈，這條送給你戴。”

“不不不，這我不能要。”鐘靈靈趕忙推拒，這哪裏是寶石大亨，這分明是家裏有一座寶石礦。

能讓秦曉決定在宴會上戴的肯定是價值不菲又難得的寶石，就這麽随随便便就送人了嗎？

“怎麽不能要。”秦曉故意板着臉，“戴上，不戴阿姨會生氣的。”

鐘靈靈無法，只能在秦曉的“怒視”下逐漸放松了對自己手腕的守護：“秦姨，這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秦曉一巴掌拍開鐘靈靈捂着左手腕的右手，親自幫她戴上。

專門拉着她的手走到落地窗前，迎着光眯着眼睛瞧。

手鏈上的寶石比較碎，但四五顆凝聚成一朵藍蓮花，下方還有兩點稍顯海藍的墜子，俏皮又美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不錯。”秦曉端詳了一會，覺得非常滿意，“你戴我送你的，我戴你送我的。”

鐘靈靈：“……”又不是小孩子了，還玩交換禮物那一套？

秦曉還沒化妝，兩人又說了會話，鐘靈靈就先出來了。

在右腳踏出門的瞬間，所有的笑意立刻收的一幹二淨，只剩下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那些生動的笑臉都是給秦曉的，不是給顧世琛的。

正想趁着鐘靈靈心情好立刻認錯将這件事翻篇的顧世琛：“……”頭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