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次日,郭聖通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窗戶被打開,秋風飒飒吹了進來,秋日朗朗照了進來,屋內卻沒有蕭哲的身影。敲了敲因為昨夜宿酒而顯得昏昏沉沉的腦袋,郭聖通起身下地,徑自打水洗漱。然後開門出了房間。

因為大軍休整的緣故,所有漢軍将領基本都被安排在府衙之內,一人或者幾人一個房間。好在廣阿城的府衙夠大,這些将領也都夠住。

郭聖通一邊反手拍打着脖頸,一邊在府衙後宅漫步。路過劉秀的房間時,只聽見門房嘎吱一響,郭聖通下意識的回頭,不由得有些發愣。

她居然看見張雅從劉秀的房間裏走出來?

郭聖通好笑的挑了挑眉,難不成真讓蕭哲說中了。張雅這女人是沖着劉秀來了?

端着一盆清水的張雅也沒想到會碰見郭聖通。眼中閃過一抹尴尬,張雅走到郭聖通跟前見禮道:“見過郡主。”

郭聖通不是多話之人,更不是多事之人。因此她雖然心中狐疑,暗暗八卦,但是面上卻是絲毫不露。沖着張雅颔首應道:“張雅姑娘早。”

張雅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嘴,低聲說道:“我是看大司馬喝醉了,沒有人服侍。所以便……”

既然張雅率先開口,郭聖通便無壓力的接過話茬打聽起來。“你昨夜便在大司馬的房中……照顧他?”

張雅俏臉微紅,臻首有些害羞的低垂,卻也沒有反駁。

郭聖通輕笑一聲,說不清情緒的搖了搖頭,開口問道:“恕我直言,大司馬已經有陰夫人了。況且大司馬和陰夫人伉俪情深,情比金堅。你在其中充當什麽角色呢?”

張雅臉色一白,随即神情堅定的說道:“郡主殿下多慮了。張雅雖然身份卑微,也沒有郡主的赫赫威名。但是張雅也有自己的尊嚴傲骨。我之所以照顧大司馬,不過是因為大司馬間接救了張雅的性命,還允許張雅跟在大軍中行走。張雅所作所為,皆是為了報恩,并沒有奢望別的。何況,讓張雅來照顧大司馬,不也是郡主殿下建議的嗎?”

郭聖通聞言啞然。當初她不過是信口一說,沒想到今日反被張雅堵了嘴。只是……

郭聖通皺眉打量着神情堅毅的張雅,沉吟半日,方才開口勸道:“張雅姑娘,你我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我觀你眉目清朗,舉止大方,自是個心懷坦蕩的人。雖然我不曉得你的身份,但細看你的言談應對,倒也該是個大家女子。以你的情況,如果想要嫁人的話,自然可以尋個門戶相當,家世匹配的少年俊傑。大司馬雖然人品上佳,才德兼備。但他到底年近而立,家有妻房。你又何苦非得将自己拴在他的身上?”

張雅的面色有些冷淡,她不耐煩的搖了搖嘴唇,開口說道:“我說過了,我只是想要報恩,并不是非要纏着大司馬。”

“若真論報恩的話,當日可是陳俊大人力排衆議将你從敵軍手裏帶回來的。難道你不該感謝他?可是我瞧見這幾日來,你倒是并不怎麽同陳大人接觸。”

張雅被郭聖通說的一時語噎,氣呼呼的皺了皺眉,欠身說道:“張雅還要去廚房給大司馬做膳食,恕張雅先行告退了。”

說着,也沒容郭聖通反應,徑自轉身去了。

看着女子袅娜搖曳的背影,郭聖通啞然失笑。她也不過是日行一善略加規勸罷了,若是張雅執意不從,她也沒有辦法。不過以她來看,這個張雅雖然有些小計謀,但城府不深,恐怕将來也絕不會是陰麗華的對手。

畢竟,這陰麗華在歷史上,可是笑到最後的贏家啊!

郭聖通這廂正浮想聯翩,遙望将來,陡然聽到身後有人含笑說道:“怪不得當日郡主執意退婚,原來在郡主的心中,劉某不過是個年約而立又有家世的老男人啊!”

郭聖通回頭,挑眉笑道:“大司馬若是一直在屋裏聽牆角的話,自然也該聽見,本座還誇贊大司馬才德兼備,人品上佳。”

劉秀輕笑着搖了搖頭,邁步走到郭聖通的跟前。他今日穿着一件簇新的天青色長衫,領口衣擺處繡着兩枝青竹,越發襯得其人溫潤爾雅,風度翩然。郭聖通了然笑道:“這是張雅姑娘的繡工?”

劉秀但笑不語。

郭聖通搖頭說道:“我還以為大司馬對陰夫人鐘情不二,只願一人呢!”

劉秀面上笑容依舊溫潤,搖頭笑道:“郡主殿下多慮了。我對張雅姑娘,就像是看待自己的女兒一般,并無其他的心思。我還想着若是情況允許,我會将張雅姑娘認作義女,這樣也不會壞了她的名聲。郡主以為然否?”

郭聖通擡頭看了劉秀一眼,眸中不掩訝然之色。沉默半晌,方才有些嘆服的開口說道:“大司馬心思細膩,考慮周到,在下敬服。”

畢竟,張雅一個閨閣女子昨夜照顧了劉秀整整一夜。若是傳出去,恐怕張雅的名聲也就毀了。屆時劉秀除了順理成章的納下張雅,就沒有別的選擇。可是今日劉秀決定要将張雅收為義女,那麽所有的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如今天下雖亂,但世風依舊。以古代人僵硬純潔的腦袋,是不會覺得女兒照顧父親一夜有什麽不妥的。

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講,劉秀的舉動真的是體貼入微,光風霁月。再加上他面容俊逸,才能出衆的主角光環,也難怪衆多女子親睐仰慕。

郭聖通有些贊嘆的看了劉秀一眼,劉秀心中一喜,開口問道:“不知郡主現在有何要事?”

郭聖通環視四周,開口說道:“我是出來尋找蕭哲的。今兒早上起床就沒見他。”

劉秀臉上的笑容一滞,遲疑片刻,方才說道:“蕭将軍想來纏着郡主,今日早上突然不見,想必也是有事要辦。”

郭聖通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剛要說話,就聽見身後有人叫道:“娘子,你怎麽這麽早就醒了。我還以為你要再睡一會兒呢!”

郭聖通回頭,瞧見蕭哲捧着一個托盤從廚房的方向走來。托盤上面擺着一只官窯脫胎的白碗,裏面盛着褐色的湯水。蕭哲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來,将白碗遞給郭聖通,開口笑道:“這是為夫親手榨的酸梅汁,剛剛用冰鎮過。你昨夜宿酒,恐怕頭疼惡心,吃一碗去去膩。”

郭聖通唇邊不由自主的揚出一抹滿足的笑容,仰頭将酸梅汁一飲而盡。酸酸甜甜的湯汁滑入口腔,讓人霎時間覺得精神一陣,頭昏腦脹的惡心感立刻退了不少。

郭聖通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有些回味無窮。

蕭哲見狀,立刻笑道:“我榨了一壇子,夠娘子喝的。”

郭聖通眼睛一亮,就聽蕭哲繼續說道:“剩下的我已經交給清風了,叫他繼續用冰鎮着發酵,等過了一兩天口感更好。”

郭聖通有些戀戀不舍的将白碗放進托盤裏,颔首笑道:“辛苦香相公了。”

劉秀在一旁看得微微發酸,略有些不是滋味的說道:“郡主夫婦感情還真好。”

蕭哲仿佛這時間才看到劉秀,立刻揚起笑容問候道:“原來大司馬也在。我記得大司馬昨夜也醉了,不知道現在感覺怎麽樣?”

劉秀用手按了按腦袋,意味深長的說道:“就是頭暈也沒辦法,誰讓我沒那個福氣,也沒人肯給我一碗梅子湯。”

蕭哲臉色都不變的開口說道:“我過來的時候正巧碰見張雅姑娘進廚房,聽說是給大司馬做醒酒湯去了。張雅姑娘給真是個溫柔小意又會體貼照顧人的好姑娘,大司馬也是好福氣啊!”

劉秀臉上的笑容不自在的淡了兩分,看不清情緒的笑道:“蕭将軍慎言,劉某一個男人倒也無妨,只是不要壞了張雅姑娘的名聲。”

蕭哲唇邊揚起一抹賊兮兮的笑容,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神色撞了撞劉秀的肩膀,低聲說道:“我明白,我明白,我不會随意亂說的。”

劉秀有些無力的嘆息一聲,沖着郭聖通說道:“肚子有些餓了,一道去前廳吃飯吧!”

郭聖通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接過蕭哲手中的托盤,低聲提點道:“大司馬說要認張雅姑娘為義女,你可不要随意說話壞了人家的事兒!”

蕭哲愕然的看了劉秀一眼,回頭沖着郭聖通谄笑道:“娘子放心吧!為夫的嘴巴最嚴了。”

郭聖通嗤笑一聲,沒有回話。

衆人笑笑鬧鬧的到了前廳,多數将領業已到了。大家草草的吃過早飯,開始商議起軍情來。

鄧禹依舊愛不釋手的搖着折扇,率先開口道:“斥候傳來情報,長安漢軍度過黃河之後,一路北進。如今已經過了信都,往廣阿而來。恐怕不日及到,不知大司馬心中有何成算?”

劉秀有些凝重的皺了皺眉,沉聲說道:“有長安漢軍襄助,平滅王郎的把握自然又大了幾分。可是我擔心的,卻是謝躬此番奉诏前來河北,不單單只是為了助我讨逆奸賊。”

衆人将領聞言沉默,劉秀在更始政權中遭到的排擠和打壓是有目共睹的。劉玄當日懼怕劉演的功高震主将其殺害,劉秀乃是劉演的一奶同胞,劉玄斷然不會放任劉秀在河北做大。恐怕謝躬此番前來,襄助劉秀讨伐王郎不過是借口,想要來鉗制他的勢力甚至架空他才是真的。

一時間議政堂的氣氛有些沉重。衆人思索之間,張雅端着茶盤靜悄悄的走了進來,蹑手蹑腳的給每位将領遞上了茶湯。然後走到劉秀的身後,靜悄悄的跪坐一旁。

衆人的思緒霎時間被張雅牽扯住。或調侃或意味深長的目光不停的在劉秀和張雅的身上打量。劉秀被衆人赤裸裸的目光看得有些面紅耳燙,不自在的幹咳兩聲,開口說道:“我正要宣布一件事情。我有意讓張雅——”

“報——”

傳令兵走進大堂,抱拳說道:“啓禀大司馬,探馬來報,長安漢軍已經到達廣阿城外三十裏。請大司馬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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