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譏嘲

沈安歌聞言便是一愣。

白活一世，她怎麽也想不到皎然若月，逸放如仙李錦鱗是在明霞宮那樣偏僻，寒冷的宮殿中出生的。

一時間，她的心裏湧出一種連自己也說不清的情緒。

或許，只是出于一種同病相憐的情誼，望着李錦鱗眸帶着笑意的側臉，她的手不覺的伸向他的指尖。

只是為了安慰，沈安歌的心裏并沒有很複雜的想法。兩手相碰之後，她便要收回自己的手，卻不想李錦鱗突然轉腕，直接将她的手攥進了自己的掌心。

屬于年青年子的掌心幹燥，有力。沈安歌的心不受控的漾了一下，怔愣之下一眼便瞧見了身側的朱牆。

宮裏禮法森嚴，男女在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若是被有心的看見，添點油，加點醋，再弄些似是而非的內容進去，便足可以扣下一頂對銀亂宮庭的罪名來。

上一世死的太過憋屈，沈安歌可不想這一世的正事沒辦，心事沒了的時候，就不明不白的被人潑上污水害死。

沈安歌瞄了眼走在前面，目不斜視的蘇公公，皺眉盯着自己被捉住的手，對着李錦鱗道“王爺，松手”

怕被人聽去，她的聲音壓的很低，人便自然而然的向着李錦鱗的方向靠過去。

李錦鱗側頭盯着她，唇角一揚，答的幹脆利索“不放！”

身為大蒼最得皇寵的王爺，李錦鱗自是不會把細枝未節的禮法放在心裏。

沈安歌卻是不同，她知人心險惡，知重生不易，她不敢拿自己與李錦鱗冒半絲的風險。

“畢竟是在宮裏，被人瞧見了多有不妥。”為了讓李錦鱗聽進自己的話，沈安歌的語氣低柔。

沈安歌的小心謹慎令李錦鱗的眼內現了痛色，安撫她道“有為夫在呢！夫人不必害怕”

似怕語言的力度不夠，李錦鱗包裹着沈安歌手的五指突然用，驚得沈安歌下意的擡頭，正對上他墨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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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自己好容易娶回來的妻子，李錦鱗眼內的情意毫不遮掩，定定的盯着，只盯得沈安歌心意慌亂，不自在的別過了眼。

“總歸，有些不好意思。”

“習慣了，就好了”李錦鱗語氣輕巧。

蘇和在宮中當了幾十年的差自然是個有眼力見的，豎耳聽着身後的動靜，心裏唏噓一聲，腳下的步幅沒有絲毫的改變。

皇宮占地極廣，明霞宮又偏居在深在皇宮的最西北角。沈安歌走的兩腳發軟時，才總見到明霞宮的屋頂。

此時的明霞宮顯然還沒有沒落，瓦頂整齊，不見一根雜草，瓦松。

李錦鱗随在沈安歌的身側，當明霞宮的屋頂出現在視野之中時，他下意識的望了眼身側的沈安歌。

縱使明知道這一世的江若雲尚未嫁給虛僞陰狠的三皇子，沈安歌的血液還是在見到明霞宮的那刻翻湧起來。

絕對不能讓三皇子娶到江若雲！

望着頭頂上的牌匾，沈安歌攥手握拳，更加堅定了自己重生之後的目标。

凝眸望着沈安歌抿的發白的唇，李錦鱗突然嘆了一聲“這麽些年了，這裏竟然還是老樣子。”

李錦鱗聲音低回，幽長，并不高亮卻足以将沈安歌震醒過來。

望着身側男子，俊美依舊，一雙本應時刻蘊着邪肆，不羁的笑意的眼眸內是一片幽暗難明之色。

心裏揪了一下，沈安歌飛快的将自己的目光回落到了眼前的宮院之上。

眼前這座偏冷，還未落敗的宮殿是李錦鱗出生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老天的機緣。沈安歌主動去打聽過有關瑞王李錦鱗的八卦，卻在不知不覺間将翠兒講過的與瑞王李錦鱗有關的八卦都印在腦海裏。

沈安歌清楚的記得，當年趙妃以身殉死的時候，李錦鱗還是個五歲的娃娃。

五歲，五歲的時候，自己還依在娘親的懷裏，同父親撒着嬌。

沈安歌無法想像一個五歲娃娃在被自己的娘親抛下的時候會如何的悲傷，絕望。

眼前所能浮現的與李錦鱗有關的影，全是他左擁右抱，眼神迷離，唇角斜勾的樣子。

那時的她只道，瑞王李錦鱗是持皇寵而驕的绔纨子弟，驚于他的美貌，卻厭于他的品行。

現在，望着這座曾令生不如死的宮殿，她突然之間看懂了李錦鱗唇角的笑帶着怎樣的孤寂，譏嘲。

心裏突然有些揪痛，她本能的想要安撫李錦鱗。

皇宮內院，又有皇帝貼心太監陪侍着，心裏的那點疼惜最終化成了一句不鹹不淡的實話“夫君卻不是當年那個小娃娃了。”

“是啊！”李錦鱗感慨着，望着向沈安歌的眼內光華閃動“這一轉眼，為夫都娶妻了。”

蘇和聽着兩人的對話，笑着道“娘娘若是再天有靈，看到王爺帶着王妃過來看她，一定很高興。”

“或許吧。”李錦鱗淡淡的應了一聲，擡眸望着蘇和，問道“蘇公公，今兒除了皇兄，皇嫂，屋內可還有別人？”

“咱家不知，還請瑞王恕罪。”蘇和态度恭敬。

身為皇帝身邊的大太監，自然清楚什麽可答，什麽不可答。無論他怎麽回答，都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沈安歌對于宮中的生存之道心裏清楚，卻還是因心裏殘餘的那點對于李錦鱗幼年失護的憐惜，而瞧着蘇和有些不太順眼起來。

李錦鱗眼角的餘光瞄到沈安歌瞧着蘇和皺眉的樣子，心裏一暧，連帶着對蘇和的态度都和悅起來。

“本王不過是怕夫人初次入宮露怯，才順口問問。即然蘇公公不知，便算了。想來，皇兄也不會令夫人為難的。”

前半句明顯是在安撫蘇和，後半句卻是說給沈安歌聽的。

沈安歌聞言便是一怔，她不傻不笨，自然明白李錦鱗這是借着同蘇公公解釋來安慰自己。

從前的三皇子對江若雲從來都是不吝表達自己的關愛，呵護。

為了表達他所謂的愛意，他的所有舉動都是大張旗鼓，明明白白，恨不得讓所有的人都看到，聽到。

若是三皇子在這裏，他根本就不會同蘇和打聽這屋裏都有誰。

他會做的，是在自己被哪位妃子刁難的時候站出來，當着所有人的面替自己解圍，替自己陪罪。

他更會在事後，表達出因為他沒有護住自己，令自己受了驚，受了委屈而産生的深深的愧意，恨意。

曾經，她以為，三皇子之所以那麽沖動。是因為在乎自己。

直到丢了性命，她才總算看明白了，三皇子做的那麽的直白，不過是不肯浪費每一次的表演機會。

難得，自己竟然真的被三皇子感動了！

過往的不堪令沈安歌忍不住扯動了唇角。

李錦鱗将沈安歌她眼底浮起的譏嘲，恨意收入眼中，忍不住抿唇，探手捉住了沈安歌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