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唐原
“這麽重要的事,你竟然忘了!”季雨石急紅了臉,氣急敗壞地對身後的莊玉韻大吼。
莊玉韻根本不敢分心,他心驚膽戰地看着腳下飛快掠去的渺小山林,一張俊臉被風吹得變了形。
季雨石不準他摟腰,他只能緊緊抓住身前人的衣角,在手上用力纏成個結,有些崩潰地大喊:“我為什麽要寫你的武器是鞭子啊啊啊!!”
季雨石在前面猛翻白眼,她哪知道。
她集中精力控制着足下的皎月鞭,細長的鞭身讓人有些站立不穩。她又是第一次架鞭上路,沒把莊玉韻甩飛已經很不錯了。
“還有多遠到青林鎮?”季雨石吼的聲音沙啞,這裏沒有外人,她不怕被系統提醒OOC,有些肆無忌憚。
莊玉韻剛張嘴又吃了滿口風,他用力別過臉也對着季雨石吼道:“只要你飛的穩,前面,前面沒多遠就到了!”
季雨石噴他:“我這可是第一次用靈氣,你還嫌不穩?你要是覺得不行,那你來試試?”
兩人吵吵嚷嚷,一路拌嘴到青林鎮邊的郊外,季雨石操控皎月鞭落到地上,莊玉韻兩腿抖抖嗖嗖地直打顫,季雨石斜觑了他一眼,嘲笑道:“沒出息。”
莊玉韻抖着手抹擦掉了額角的冷汗,剛要撐口氣給自己辯解,就被季雨石從後面一把捂住了嘴,女人在他耳邊悄悄地道:“噓,有人過來了。”
季雨石雖然還無法完全掌握這一身在修仙界裏都算頂尖的靈氣,但畢竟是大乘期修士,五感強過別人一大截。
她感覺到遠處有人攜着濃重的血腥氣漸漸靠近,是魔修。
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裏的,只可能是滅掉唐家的那個魔修。
終歸還是來晚一步,沒能救下那家人。
魔修距他們越來越近,季雨石一把拽住莊玉韻,從暗處迎了上去,對着面露詫異的妖異女子沉聲質問:“你把唐家怎麽了?”
妖異女子受了驚吓,向後倒退兩步,她沒想到竟然會有人提前擋在離鎮的路上,還一語道破了自己的行蹤。
等穩住心神,看到攔路的季雨石一幅弱不勝風的樣子,又感覺不到這柔弱女子的修為,她稍一盤算,估摸着也就是個從宗門裏偷跑出來的女娃娃,旁邊還跟了一個剛剛心動期的俊秀小少年。
不足為懼。
妖異女子目光閃爍,沒有理季雨石,露骨的視線凝在莊玉韻身上,豔紅舌尖劃過紅唇,“好俊秀的小郎君,要不要與姐姐做個游戲呢。”
充滿暗示的話語讓莊玉韻臉色一黑,季雨石跨前一步把便宜徒弟擋在身後,一字一頓地低聲問:“我問,你把唐家怎麽了。”
妖異女子不悅地剜了季雨石一眼,狹長的眼睛微微一轉,用還沾着唐家家主鮮血的手輕捂唇角。
“唐家?就是剛剛喂飽我的小可愛的那家人嗎?”她吃吃笑着,微微擡手把早已收起的走屍都招了出來,“都在這裏呢,唐家人很多,寶貝們吃得很盡興。”
季雨石被面前那一地的行屍走肉驚得無法呼吸。
她差點以為自己走錯片場,穿到了末世文裏。
莊玉韻更是被吓壞了,在身後攥上她的衣角。
季雨石回過神,不屑地回頭撇了那膽小鬼一眼,走屍而已,在修仙界只能吓吓人。
聽到魔修毫不在意地回答,她的眼底染上怒火。
烏雲迅速在天際聚攏,閃電在雲中翻滾,雷霆将蒼穹崩裂,狠狠劈向魔修與滿地的走屍。
妖異女子悚然大驚,但為時已晚,她連慘叫都沒能喊出,便與她的寶貝們一同被憤怒的雷霆轟成黑炭。
莊玉韻無語地看了兩眼被雷擊過的殘骸,只能看到一地焦炭,他有些反胃,躲到樹旁幹嘔了幾聲才對季雨石道,“她不過是元嬰期的修為,你至于這麽隆重麽。”
季雨石初次與人鬥法,不知道自己能力如何,那魔修又如此殘忍,她只能試着全力一擊。
沒想到雷霆的威力如此強大。
她雖然有些難受,但一想到妖異女子剛剛所說的話,只覺得她死有餘辜。
唐家一百三十二口,只有唐原一人幸免。
那一百三十一人,都給她的走屍做了口糧。
季雨石沒理莊玉韻,她用力抹了一把臉,壓住在心底翻滾的不安,沉聲道:“走吧。”
唐府前早已聚起人群,驚呼聲嘔吐聲傳出老遠。
季雨石握緊雙拳,在唐府門前沉默良久,才排開圍在四周不敢靠近又不肯離去的人群,大步向院內走去。
鼻端彌漫的血腥氣濃重得令人作嘔,她看着眼前猶如地府的景象,心口宛如被萬斤巨石砸中,無法呼吸。
莊玉韻早就不敢再看,他躲在季雨石身後念着經文,為這滿地的怨魂忏悔,為自己随意下筆的文章忏悔。
早從劇情裏得知道唐家會被滅門,可未曾親眼見過,總是無法理解。
季雨石今日終于懂得了修仙世界的殘酷。
她曾經以為的游戲,真實得可怕,在這個瞬間,她終于無法再分清虛幻與真實。
季雨石用術法将前院燃成一片火海,赤焰翻騰嘶吼着,卻無法燒出女人圈出的屏障,唐家人的殘體在熾盛火光中慢慢消失。
女人鄭重地把他們的骨灰裝入一個瓷盒中。
“走吧,去接唐原。”
西側偏僻的小院落裏,婦人的屍體趴伏在只剩個大洞的房門邊,她的手向前探着,手裏虛握着一個滿是鮮血的小鞋子。
衣服上打着補丁的小男孩跪在她旁邊,手裏也緊緊攥着一只鞋子。
幼小的身影,陷落在猶如實質的茫然與絕望中。
季雨石站在院外,覺得自己的心口好像被什麽刺了一下,不是很疼,卻讓人濕了眼眶。
她緊抿唇角,鄭重地走到男孩身旁,跪下來直視他死寂的眼底,道:“唐原,随我回紫霞宗吧。”
男孩一寸一寸地擡起頭,呆愣地看着她,又看到她身後的莊玉韻,他空洞的眼裏透出一絲波動。
是疑惑,是驚懼,是面對又一個噩夢的惶恐。
季雨石沒有看到。
“不要看,不要怕……不要哭。”季雨石将仍緊緊攥着虎頭鞋的小男孩用力攬在懷裏。
從未感受過的溫柔從女人的懷抱中傳遞而來,順着她的手臂流進身體裏,擊潰了男孩眼裏的所有不安。
這個季雨石,與上一世不一樣。
那這一世,他——會不會也不一樣呢?
有什麽濕潤的液體浸濕了女人的衣襟。
“我們回家,”季雨石摟緊懷裏顫抖地男孩,呢喃道:“唐原,為師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