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煙霞絕景
煙霞峰占地很廣,裏面時常有各種飛禽走獸出沒,先前柳榮湛的手下有言,趙仁受傷頗重,如今很大的可能不是失血而死便是被野獸吃了。
對這番言論我沒有選擇相信。
趙仁是何等高傲的人,怎會允許自己這樣輕易的死在這兒?
然而我帶來的數百人已經在山中尋了足足兩個多時辰,卻連對方的一點影子也沒尋覓到,這怎麽看也不尋常,畢竟這山再怎麽大,這麽多人一起找總該有線索才對。
正當我心中的不安和焦慮越來越濃,一名以前在我手下待過不短時日的侍衛走上前來:“主子,前方發現了線索。”
這話教我心神一振,飛速道了句帶路,便向前方一處樹多茂密處行去。
“主子,這裏要小心。”侍衛語氣中帶上了一絲不尋常。
我心中帶了些疑惑,趙仁當時身受重傷,為何會挑這條路?轉念一想,當時怕是身後柳榮湛的人追了過來,他不得不閃身躲避。
“這裏怎麽了?”
“前方路滑,有一處陡崖,稍有不慎便會墜落。”那人猶豫了一瞬,最終仍老實答道。
我的腳步一頓:“你是說,趙仁掉下了山崖?”
“很有可能,因為屬下到這裏查找的時候,一側的藤蔓有明顯的被損壞的痕跡,顯然有被拉扯過,這種痕跡,一般只有不慎摔山崖卻身負武藝的人抓住藤蔓時會留下,加之其餘地方都沒有線索,所以屬下才懷疑……”那侍衛低頭淡聲道。
我知道他說的很有可能,可我潛意識卻不大願意相信這種說法。
因為很明顯,從這裏摔落下去,尤其對于早已身受重傷的趙仁而言,生還的幾率不大。
我走至崖邊,眯眼觀察了一番方才那人說的地方,心中卻是一涼。
因為我看見了延伸到山崖下方的一截藤蔓上帶了隐隐的血跡,顯然是手掌在上面摩擦出來的,可是藤蔓卻斷在了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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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側之人順着我的視線看過去,面色一變,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點,急聲道:“主子,屬下等人方才勘測到離這裏數十裏遠處有通往下面的坡道,我們趕緊……主子!”
我沒有理會對方的驚呼,徑直抓過一條看似延伸頗長且牢靠的藤蔓對侍衛道:“吩咐他們繼續找,一部分人從那條路去接應。”
說完我不再猶豫,順着這條藤蔓滑了下去。
我不打算去找那條坡道,因為于我而言從進入這片山林起白白走動每一刻都相當于浪費,我不知道趙仁能不能多等那麽一刻,至少我早一點感到他的身邊還能想出好的辦法,還能用藥暫時止住傷勢。
這處山崖只是在半山腰而非頂峰,嚴格意義上而言,它其實并沒有開始想象中那麽高,需要擔心的是趙仁的傷,我不知道他受的傷究竟有多重,找平日的他很有可能全身而退,畢竟這裏的山崖不算陡峭且有藤蔓支撐,可腦海中一旦浮現方才那處藤蔓上的血跡,我便止不住地一陣心驚。
抓着藤蔓的同時,我一直在用自己的功力支撐身體,踩着岩石,藤蔓也一直沒有斷,只是延伸到半山腰時已經是盡頭。
我側頭忽然瞧見了崖壁上一處明顯的刮痕,之所以明顯是因為它割開了周邊所有的綠色植物,從上面幾丈遠處一直延伸到下面看不見的地方。
心中有了猜測,我一只手抓着藤蔓,一只手從懷中掏出了小刀,使力往崖壁一捅,竟成功讓刀身進去了兩成,與此同時由于我方才的使力,左手抓着的藤蔓卻驀的斷開了。
我驚覺此變,左手猛然收回握住刀柄,身軀以不可阻擋的架勢向下快速滑去,下滑的阻力震的我近乎虎口發麻,好不容易才使出力道穩住身體,我的雙腿重新抵上了崖壁緩住了去勢。
此時已經離崖底只有幾仗遠,我徑直跳了下去。
崖底下又嘩嘩的流水聲,卻并非河水,僅僅是一條清淺的小溪。
我看見了不遠處那個隐藏在草木間的身影,一眼便認了出來。
他虛弱地倒在地上,仿佛一碰就會碎,完全看不見昔日馬上潇灑陽剛的模樣。
我的心驀然間跳如擂鼓,仿佛周邊已經失去了一切聲響。
心中邊祈禱着不要有事,邊來到那人身前。
他的臉上有很多劃痕和血污,身上更不用提,此時安安靜靜地倒在原地,仿佛沒有生機一般。
“阿仁?”我走上前蹲下身,試探着喚了一句。
對方并未回應,雙眼仍然死死地閉着。
我輕輕地将那人抱在懷中,手放在他的鼻間,他的身軀有些冰冷,卻仍有一絲微弱的氣息。
盡管我的動作夠輕,他卻似乎牽扯到了哪處傷口,仍舊痛苦地皺起了眉,可我卻感覺随着他的眉頭皺起,我心中的某塊大石也随之落地。
“聽得到我的聲音麽?”
對方眼皮動了動,手指卻像長了眼一般,同河邊那次一樣尋到了我的,力道微不足道地觸了觸,我連忙反手握住。
他微張開眼看向我,眼神中竟帶着一抹笑意,我看見他張口說話,聲音微弱的讓人難以聽清,卻叫我聽懂了。
“這回該不是幻覺了吧?”
看着對方眼中隐隐帶着的一抹熟悉的自信,不知為何,我的眼眶忽然有些發熱。
他看到過多少次幻覺了?又靠那些所謂的幻覺支撐了多久?
這人總是這樣相信我,從我們第一次見面,一直到現在,從沒有變過。
“還能動嗎?”我檢查了一番對方身上的傷,将一些地方用藥處理一了下後才問道。
他似乎想了想,然後才慢慢搖了搖頭。
我就着蹲着的姿勢轉過身,使力将人背到了背上,趙仁在身後嘶了一聲。
我連忙問:“哪裏痛?要不我還是放你下來,叫他們備擔子下來?”
對方卻笑了笑,用虛弱又嘶啞的聲音道:“用不着,你別把我丢下去就是。”
我心裏有些無奈,這都什麽時候了對方還開這種玩笑,卻也沒忍心罵他,邊穩住身形,邊快速往記憶中通往山上的路走去。
身後的人從說完那句話後便一直沒有聲息,叫我心中不安起來。
“阿仁?”我叫了一聲。
過了片刻,對方才應聲,聲音卻較先前虛弱了許多:“嗯。”
“感覺怎麽樣?”
“有些困。”
我腳下一刻不停地往山口走去,心裏雖是一緊,嘴上卻用略帶輕松的語氣道:“你陪我說會兒話吧。”
他輕輕笑了笑:“放心,你難得背我,我哪忍心睡過去。”
“你如今倒是會貧嘴了。”
“拜君所賜……”
考慮到對方的傷口,我怕颠到身上的人,便刻意放慢了速度。其實原本我有許多問題想問他,譬如被引到這裏前的想法,他的手下上哪兒去了,出去之後如何對付柳榮湛。
可此時背着這人,先前原本想問的問題我卻一句也沒有提及。
昏黃的光普照在山谷,映在溪水中恍若一片片閃着光的碎片,此情此景,叫我只想背着背上的人安靜地走。
我看見不遠處的山谷口,帶來的那些手下都已趕到。
那些人快步上前,瞧我神色,原本想過來幫忙擡走趙仁的紛紛識相地收回了手。只是快步跟在身側解釋道:“主子,由于前面回去的那處山坡有些陡,所以只能等下到半途才有馬。”
“柳榮湛呢?”
“屬下也不是很清楚,山腳的人沒有傳信,應該還在原處被看着。”
上到半山時,正要轉彎處,我的衣袖卻突然被身後之人扯了扯。
我腳步一頓,輕聲問:“怎麽了?”
“看。”趙仁沒有動手的力氣,也沒有說要我看哪兒。
我心有所感,側頭順着他的視線望去,站在原地片刻沒有說話。
煙霞峰果真名不虛傳,如今正是傍晚,雖說還僅僅是在半山腰,可看去的情景已經叫人驚嘆不已,仿佛包容了晚霞所在的整片天空,火紅的霞光恍若觸手可及,雲層間竟還隐隐能見到投射出的光芒。
縱使我因為先前之事對這兒已經沒什麽好感,可如今還是站在原地愣了片刻。
“真好看。”趙仁虛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很輕,輕的幾乎叫我以為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