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夏夜需要一座山, 特安部需要一塊洞天福地作為成員福利,他們一拍即合。

特安部特事特辦,很快就給夏夜批下條子, 讓他擁有了老宅背後山丘之後那大山的所有權。同時夏夜也承諾将一塊包含靈泉的十畝向陽山地租給特安部使用。

得了山的夏夜就是像是得了肉的狗子一樣恨不得将身體拉長了把肉骨頭團起來,他拿着證書的當夜就把道場的陣圖拿出來又撸了一遍。

送的這個山不在頂頂好的位置, 除了高更沒別的特色, 目前也沒看出什麽開發風景區的潛力, 還沒有直達的公路。

但這一切都不要緊, 慢慢改都能改好。

精神體化的夏夜手指一點那座山, 漫天星辰都分出一道光從天降落, 山中一塊巨大頑石就出現了一點‘靈’, 那塊笨拙又巨大的岩石舒展身體,化作一個石人,在山腰遙遙一拜。

夏夜微微一笑, 他又将手指點在一處枯竭的泉眼上, 堵塞的淤泥自動離開, 清泉上湧,從山頂噴射成霧狀。水霧滋潤了山林,仿佛溫柔的手洗去了長久奔波的塵埃。待霧氣散去,泉眼處冷泉化作有情之水緩緩流淌。

如此還不夠,他又引動另一處封鎖的靈泉到向陽的一塊懸石下方,山體自動裂開一處, 露出剛刃一樣的岩石層。水從山頂懸石下沖落百米,瀑布如龍須挂面, 又有白色水霧飄忽不定,如玉帶繞着青山。瀑布落處自動凹陷,變成一個幽深的水潭。

到這, 這地兒才算得上山清水秀,可以一住。

夏夜這一番動作,把這一地生靈又給驚動了。

“他為什麽老挑在半夜搞事?”随天雨不明白了,非得選別人要睡的時間點折騰,小孩子每天半夜瞎折騰也不怕長不高?

有那藝高人膽大的連夜去查探,回來面白如紙,打了電話給遠方的上司:“化星辰之力點化山石,又牽引靈泉為瀑,只怕我們所有人都小看了這個夏家半妖。”

因為夏夜露出的這一點痕跡,很多人不得不快速調整策略。他們原本打算硬取東南道場,連方案一二三都做好了,就等夏夜什麽時候出了古裏小鎮自投羅網。這會兒一看,點子有點硬,還需要從長計議。

當然,總還是有不信邪的,覺得夏夜又是借助道場控制權的便利改山換水,不是他自己的真實水平。對于這種硬着頭皮撞南山的行為,他們表示樂見其成:你們先去探探底,我們馬上就來。

夏夜收了陣圖,再次回歸自己軀殼。他伸一個懶腰,從房間走出來,星羅就在院子裏,夏夜并不意外。

點點星光從天空灑下,落在那張人畜無害的臉上,只是少了圓眼鏡的遮掩,夏夜身上多了一層鋒利。星羅看着他,擡頭看向天空:“以後家中有外人在的時候,還是別離了軀體,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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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确信自己可以自保,但這時他卻笑着說:“我信你不會。”

星羅的嘴角勾起,又用嚴肅的表情掩飾了:“家中又不只我一人。”

“魔君在這裏可還住得慣?”夏夜不知道星羅這種一方勢力的主人窩在他這小地方是不是習慣,反正他想到房子裏還有個實力強大的妖魔總是不太舒服。

不是怕,就是讨厭這種地盤來了實力相當的對手的感覺。不是說一山不容二虎嗎?就是這種感覺。

“我現在已經不是魔君,小夜叫我星羅就行。”

夏夜眉頭一跳,假笑道:“那怎麽行?您可是活了上千年的長輩。”按壽命算,喊祖爺爺都是喊嫩了。

“妖魔以實力論輩,不講究這些。”

“妖魔不計較這些,可我卻是人,不好不計較。”

星羅看着夏夜,夏夜坦蕩回視,一點不畏懼。星羅知道夏夜藏着底牌,這是他可以從容面對外界窺視者的底氣。

對着這樣的夏夜,他又是欣慰又是遺憾。

若是能早幾年夏三君就在的時候就把人撈到自己碗裏,如今也不至于這樣在院子裏相互試探。現在他再說自己對‘花神’血肉絕無貪念,夏夜也只會嗤之以鼻吧?

星羅抛出一物,夏夜接住,發現是一個大蘋果,果香濃郁。

“?”夏夜不明所以。

“我手下有一株蘋果樹,你喜歡,我送你。”星羅看到夏夜,就想着這個人應該穿他買的衣服,吃他做的食物,住他布置的居所,那會讓他感覺到由衷的舒暢,仔細想一想,這大概就是所謂‘養崽子’的快樂。

夏夜打了個寒戰,他低頭啃了一口蘋果,果肉崩裂的瞬間有微酸甘甜的果汁噴射出來,在舌尖缭繞,他眼前一亮。

星羅微微一笑:小崽子喜歡,不枉費他特意跑一趟北方收羅。

過了幾日,夏夜開始正式上課,星羅丢過來一個老實巴交滿頭紅蘋果的蘋果樹:“喏,蘋果樹。”

蘋果樹戰戰兢兢給夏夜行禮:“大人,我是柰。”

作為一株意外成精的蘋果樹,柰的心裏有無數委屈,它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連個人形都不許化出來。

它在幾個月前被星羅找到,然後被喂下一堆寶貝,學會長出各種口味的蘋果,如今又轉送別人,可以說是毫無‘樹權’,現如今居然連人形也不許化了麽?嘤嘤嘤。

夏夜給這心聲哭得頭疼,那頭星羅忽然開口:“我要離開幾日。”

“哦。”夏夜擡頭看看天色,“走就走呗。”

這一副不在意的表情真能把人氣死,星羅忍不住伸手點了一下夏夜的眉心:小沒良心,這幾日都白投喂了。

星羅都想轉身就走,然而到底舍不得,還是拿了早早準備的食盒出來。

“這裏是我準備好的一個月的食物,每日刷新三次。”

“嗯?”夏夜愣愣地接下黑色漆盒,先不說星羅精心準備一個月食物的心意,就是這個看着普通的食盒也是個難得的寶物。

莫名其妙的,他忽然感覺自己是被含辛茹苦老父親叮囑的熊孩子:‘孩子,爸爸要出差三天,飯菜都做好了放冰箱裏,你熱一熱就能吃,哦對了,還有水果和牛奶’。

不是養儲備糧嗎?怎麽還養出感情了呢?

這個瞬間他明白了老農民不給家畜起名字的真谛:一旦變得特別,有了情感聯系,還怎麽下得去嘴?

這畫面夏夜看不明白,他是養出感情了所以想給自己當爸爸?

看不明白就要問,他摘下一個紅蘋果,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咔擦一口:“爸爸?”

爸爸?

這瞬間星羅像是渾身過電,刺激。

他黑着臉,不太想和閻立有這種聯系:“你還是喊我哥哥吧。”

幾千歲的哥哥?夏夜覺得他不要臉,但是一只手拿着人家精心準備的一個月的食糧,一只手拿着人家找來的蘋果,吃人嘴短,硬氣不起來,幹脆不說話了。

看夏夜裝傻,星羅又想戳他腦門:“複蘇的東西越來越多,雖然你是道場主人,還是要注意保護自己。最近別離了古裏,有事等我回來。信我一次,好麽?”

“發生了什麽事?”夏夜問他。

“一個神靈所堕落的大妖複蘇了,是個很麻煩的家夥。千年前人類和妖魔的戰争,一半都和她有關,我與她亦有宿怨。”

星羅匆匆忙忙離開,夏夜登錄天師聯盟的內部論壇去查,一無所獲,看來人類還不知道這個消息。能讓星羅都如臨大敵的堕神,到底是誰呢?

用着紅蓮的精英權限,夏夜查看了有記錄的幾個堕神,多是小山神河神,且沒有複蘇的消息。

因為時間充裕,他去看了看別的資料,沒想到堕神沒有找到,倒是找到了童年小夥伴的被通緝單。

代號白狐,空間能力妖魔,因為盜竊傀儡世家柳家的珍寶被通緝,又因為其能力比較出衆,恐怕普通術士招架不住,所以接單對象限制為精英會員。

“精英會員?我就是啊。”

夏夜笑眯眯地點擊确認接單。

一塊巨石激起千層浪,天師聯盟內部間諜打電話給遠方的白狐送去咆哮的問候:“你是怎麽得罪那個蛇精病的?他從來不接單,居然為你破了例?”

電話那頭的何安沉默不語,大概是上一次吧。

“你快躲起來,回頭被永鎮雷峰塔別怪我沒提醒你。”

何安放下手機,他隊友們無法從他的冰塊臉上看出什麽,便問:“怎麽了?難不成老師布置了什麽高難度作業?”他們都知道何安還是學生,因此拿這個和他開玩笑。

“不是,”何安微微皺眉,“兔子和我說,天師聯盟的紅蓮接了我的通緝榜單。”

“噗——”對面妹子一口鹽汽水噴過來。

何安瞬移到後面避開,嫌棄道:“你好惡心。”

“卧槽,這會兒是說這個的時候嗎?紅蓮欸!”妹子一張嘴,劈裏啪啦不換氣就是一大通,“三年前剛出來就掃了閻立、北風、疆石三個大妖的場子,回頭又掀翻野妖廟、白家祠、千年戰場三個副本戰場,簡直人擋殺人妖擋殺妖,你何德何能,居然能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何安默默看她,心說這就是黑到深處自然粉?說什麽人妖不共容,說起紅蓮卻完全是迷妹口吻,紅蓮不是人?

“哎呀,你放心吧,你又不是殺人放火,紅蓮又不會善惡不分。最多鎮壓幾年,出來還是一條好漢。”妹子安慰他,只是她眉飛色舞的樣子實在沒有誠意。

呵,迷妹的話能有一句真的?

何安不得不再一次重申:“我沒有盜竊任何珍寶,那是栽贓嫁禍。”他沒法辯白為什麽現場會留有他的痕跡,因他确實去了柳家庫房,然而這件事真的和他沒有關系。

“我們信你沒用,要紅蓮相信你才行。話說回來,你是怎麽得罪他的?他神出鬼沒找都找不到,你居然還能得罪他?”

何安看着隊友羨慕嫉妒恨的表情,半天無語,這種事還能羨慕?

“有一個在黑網接單的獵人接了紅蓮的懸賞單,用特殊道具跟上‘手術惡靈’兩個月,一直等到紅蓮來收尾。我因為欠那人兩次人情,所以關鍵時候拉了他一把。”

總結起來就是,他從紅蓮手裏搶怪了。

衆隊友目瞪口呆:“那個獵人還好嗎?”

“還好,我昨天和他通過話。”何安确信。

“我覺得,你還是再和他聯系一次吧。”妹子猶豫着開口,其他人贊同點頭。

何安覺得沒有必要,這個獵人雖然是初出江湖,可是本身是世家嫡系,底牌很多,否則也不會一來就對準紅蓮,自信爆棚。但是既然隊友都覺得有問題,他還是拿出定制的防追蹤手機,打過去。

很快電話接通了,那邊冒出一個好聽的男子的聲音:“米西米西,是白狐桑嗎?”

“原來還是個東洋人?”何安隊友小聲低語。

何安面無表情關掉通話鍵。

“怎麽了?”隊友關心地問。

“不是他。”

不是他?……等會兒,不是他?!

雞皮疙瘩從手臂爬上去,如果接電話的不是那個獵人,那豈不是?隊伍裏的老大哥面露同情,伸手拍拍何安的肩膀:“想開一點,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何安木着臉看天花板,就因為他的天賦能力是空間,又不是強悍的大妖,所以什麽鍋都往這裏甩。

手環叮咚一下,他拿起來,發現是丁丁,最新一條是老師布置的打卡作業。他看了一下截止日期,抿了下嘴唇,變身沒有感情的打卡機:他承受了太多不該這個年紀承受的東西。

挂了啊。

遙遠的另一邊,夏夜把停止通話的智能手環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桌子上的茶杯裏還散發着熱氣。

磨砂的玻璃鏡外,公司職員在走來走去,可是他們沒有一個注意到這邊,甚至正常來說會上門送咖啡的秘書都完全想不起這件事。

“就好像被世界删除了。”辦公室的主人坐在老板椅上,他動彈不得,眼睜睜看着帶着面具的人旁若無人地給魚缸裏的魚喂食。

他的身上,他的辦公室都有很多保護的東西,無論是玄學上的還是科學上的。然而這種事時候這些設備卻像死了一樣。

他大喊過,聲音在這個辦公室回蕩,除了讓魚吓了一跳沒有其他任何用處。

辦公室的主人舔着嘴唇,他後悔了,做與世無害的二世祖不好嗎?為什麽非要作死?

喂完魚的面具人走過來,坐在一邊休閑的沙發上,雙腿岔開,手肘拄在大腿上,脊背微微彎曲,看起來像是正在聆聽的無害的樣子。

“來,說說吧。”

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小獵手:給我個機會,我想做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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