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沒有靈, 沒有什麽詛咒，和玄學完全沒有關系，是客戶自己無法心安理得接受這件事——前女友為自己付出生命之後, 活下來的他還能背負這件事無憂無慮開始另一段感情。
說白了，客戶自己不想放過自己。背負責任的痛苦和渴望新生活的矛盾将他分裂成兩半, 相互拼命拉扯, 誰也無法說服誰。
如果不是那麽重感情, 那麽他可以自私一點選擇開始新生活。如果更重感情, 他也可以安心的一個人生活, 這世界又不是必須成雙成對才能活下去。偏偏這個人哪邊也不占, 在中間徘徊。
“其實你可以直接告訴本體, 他也不會這樣疑神疑鬼。”夏夜喝着已經冰冷的白開水，然後輕輕将竹杯放在桌面上。
竹杯碰着桌面的微小聲音仿佛驚動了對面的江先生，他睜大眼, 像個驚恐的小動物：“對不起, 對不起, 我知道是我卑劣。”
夏夜知道，本體江先生回來了，而且從他的表情看，似乎第二個人格已經将事情告訴了本體。
“對不起？只是對不起嗎？兩個人只能活下一個的機會，她給了你，給了你！”江別景的聲音幾乎是凄厲的, 又像是哭喊，“如果她知道你會忘了她, 她會很難過很難過……”
他低下頭，手指無力地抓過頭發：“她甘願付出生命拯救的，是深愛她的江別景, 而不是愛着別人的江別景。如果愛上別人，你還有什麽資格被拯救？”
“我會照顧她的父母，就像是照顧我的父母一樣，我也不會忘記她，永遠不會。”江先生擡起頭，眼裏滿是哀求，仿佛在精神的世界裏徹底戰敗了。
“對小語的死我很抱歉，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我甚至願意為她去死。可是……活下來的是我，這件事我也不想，可是我還活着。我不能，永遠為一個已經消失的人活着。”
江先生趴在桌子上痛哭流涕，若不是夏夜早早設立結界，早把來來往往路過這個包廂的人吸引進來。
夏夜默默看着他，一只手拿着杯子喝水。如果他是個善良的人，這個時候應該走過去勸他：你還很年輕，可以開始新的人生了，她不會怪你的。但是，他善良嗎？
作為一個不夠善良也不夠壞的普通人，如果代入自己的立場，當日願意付出生命當然不是為了拯救某個人，而是為了成為拯救某個人的恩人，一輩子被記挂着恩情。
雖然江先生很可憐，可是沒辦法呢，這就是背負一條生命活下去的代價。
一頓飯的時間過去，客戶的事情沒有得到解決，他依舊生活在痛苦的抉擇裏，夏夜站起來準備走了。
今天沒有吃到美味的東西，也沒有收到任務完成的酬金，但是聽了一個很有趣的故事，就不算是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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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先生，在你們做出決定之前，最好還是和現在的女朋友好好說一下。否則，前女友沒有問題，現女友卻出現了問題，那就不太好了，是吧？”
告別了再次受到打擊而失魂落魄的客戶，夏夜揉着肚子在網上找這邊有名的餐館。
街邊彩色招牌亮起燈，雖然好像錯過了飯點，但是可選擇的餐館還是有不少。夏夜卻犯了選擇恐懼症，不知道進哪一家餐館好。
這個天氣吃火鍋很合适，然而火鍋不适合一個人吃。
這家的過橋米線看起來也很好呀，那個湯看着就是真材實料的。
這家的是烤肉嗎？鐵盤上吱吱作響的梅花豬肉聞着可真不錯。
夏夜一邊走一邊猶豫，一不小心猶豫到了街尾，接下去就沒有餐館了。他正要離開，旁邊黑洞洞的小巷子裏傳來熟悉的味道。
他的鼻翼煽動，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這個味道……
這是一條漆黑的仿佛被光抛棄了的小巷，或許有路燈的存在，然而此刻也沒有亮起。暗處時不時有敏捷的老鼠跑過的聲響，還有些蟲子爬動的細微聲音。
夏夜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惡臭的垃圾泔水之外，血腥味若隐若現。
“嗯，是人肉發了酸的氣味。”
夏夜融入黑夜，幹淨的靴子踩在略有些濕潤的地上。他一直找到後街的位置，餐館的後門，這裏飄蕩着的不是食物的香氣，而是泔水的味道，連附近的垃圾桶都染上了這個味道。
“汪汪汪！”圍在垃圾堆旁大快朵頤的野狗發現了夏夜這個不速之客，夏夜看了它們一眼，所有野狗都縮起尾巴，一步步後退。
對于強大的敵人，動物往往比人類更快察覺到。
“這東西可不能吃，快走吧。”夏夜看着野狗們新翻出來的黑色垃圾袋，從外面看不出什麽。他戴上手套，從袋子口抽取一根帶血的毛發。
上面的血液還很新鮮，從人體內流出不超過二十四小時。
這根毛發被丢掉了，雖然隔着袋子，他知道這裏面至少有三個人的身體組織。
“看來這個地方得徹底盤查一下最近的失蹤人口了。”
當最後一線餘晖從大地上退去，世界被黑暗掌控，人類所發明的霓虹燈只能照亮世界一面，還有另一面陷在深沉的黑暗中。
各處的妖魔從家中走出，或者娛樂，或者僅僅是在路上走走。但也有人開始狩獵，黑夜是最好的掩護，只是不知道誰是最終的獵物。
燃着火把的地下室，裝修得如同暗夜公爵的玫瑰城堡，俊美的男人躺在暗色天鵝絨的沙發上，他朝着手臂注射暗紅色的液體，另一個高大男人帶着微笑輕輕摟着他。
這張臉經常出現在頂級奢侈品廣告上，毫無疑問，這是娛樂圈如今最紅的鮮肉，享受着影帝歌王都沒有的超一流待遇，有着足夠将他淹沒的高額報酬。
年輕的男人迷失在虛幻的繁榮裏，他渴望時光永遠停滞在他最輝煌的時刻。
“很快，你就能實現自己的願望。”旁邊的高大男人捧着他的臉，“你會是娛樂之王。”
俊美男人開始大聲喘息，四肢痙攣，比毒更刺激的感覺簡直讓他舒爽到雙目失神：“啊……啊……”
旁邊的男人咬着他的耳垂：“感覺很不錯吧，以後還會更舒服的，而且絕無後遺症。你會成為人類之外的精英，你可以掌控他人的生命。你會和我一起……長生不死。”
俊美男人的眼睛有一瞬間變成了沒有眼白的黑色，他長長舒了一口氣。
顯然，轉化結束了。
男人貪婪地注視着微微失神的俊美男人，這張漂亮的臉蛋将會帶來百萬忠誠的信徒。那些無知的女人和男人，會為他自願成為提供鮮血和人肉的奴隸。
瘋狂的粉絲能為自己的主叛國，提供一點血肉算得了什麽？
如果完成這一切，他能帶着無上功勳回到日出國，他将獲得更多源初的血液，獲得更多力量。
銅鈴叮當響了兩聲，雕刻精美木紋的房門被推開，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走進來，單膝跪下：“主人，大家都在等着您，和我們的王子殿下。”
浮誇得如同歌劇，簡直讓人掉下三斤雞皮疙瘩，然而‘王子殿下’卻激動得面色潮紅，他看向旁邊的男人，簡直有些迫不及待。
男人站起身，亦浮誇地彎下腰，做出邀請的姿态：“歡迎你加入我們，王子殿下。”
他兩人踩着紅地毯一路走到大廳，那裏已經有很多人……不，不對，不是很多人，是很多妖鬼，以人血為飲，以人肉為食，以玩弄生命為娛樂的妖鬼。
“這是我以五十個少女的鮮血釀制的美酒。”端着紅色酒杯過來的，是某個娛樂公司的董事，半年前被診斷出患了絕症，于是他選擇可以延續他生命的魔鬼。
擡眼看去，這裏很多是娛樂圈的人或者和娛樂圈相關的人，他們就像是參加一場普通的酒會，男的西裝筆挺，女的身姿搖曳，同類的身份讓他們相處更加融洽也更加信任彼此。
甚至比信任自己的父母妻兒還要信任。
“我的王子殿下，我為你準備了驚喜。”
他才開口，諾大的舞廳就安靜下來，所有人自覺分開兩邊，讓出一條通向中心的道路。
男人低沉的聲音和無上的權威讓新鮮出爐的‘王子殿下’幾乎不能呼吸。
誰能拒絕這樣的榮耀時刻？他不能。
‘王子’像是被海妖迷惑的水手，呆呆的被牽引到最中心的地方，一束光打在他的身上。
男人轉動自己手指上的寶石戒指，一個機關被開啓，大理石裂開兩邊，一個金色的籠子緩緩升起。在這個籠子裏，有一個昏迷的男人，正是最近和‘王子’搶資源搶得很兇，導致他铤而走險的一個後輩鮮肉。
“我知道，你恨他。”男人深情款款地看向他，心裏卻想着，這個沒眼色的新人既然不為我所用，不如毀掉。
‘王子’異常激動，他完全沒有感覺到恐懼，人類的善良仿佛随着他的覺醒消失了，又或者他本就是這樣極端自私自利的人。他的眼裏沒有別的，只有快意。
“我會吃了他，飲下他的血。”看着籠子裏的人，他不再恨也不再恐懼，就像他不會恨着自己的食物。
“如你所願。”男人說，他知道，這個人已經完全成了他所操控的奴隸。
“只要有欲望，就沒人能拒絕我。”高大男人面帶着微笑，他是所有人的主人和領路者，是他賜予了他們新生。
是娛樂圈的光怪陸離選擇了他，也是他選擇了浮誇喧嚣的娛樂圈。
再沒有比娛樂圈更适合他的地方，這裏會是他輝煌開始的地方。
用了兩個多月時間，男人完成了現在這一切，無疑，他是個很有能力的人，且沒有道德倫理亦沒有同情心，這恰是成功人士的特質之一。
現在只是剛剛起步，他收羅的資源只是娛樂圈邊緣力量，還不夠。
但是沒關系……男人的眼睛緩緩掃過人群中一個女團成員和才拿下的頂流鮮肉，笑得越發溫和。
那些無知的少女們會成為最好的養料……？！
“嗨。”
男人瞪大了眼睛，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的俊美少年卻笑得還要溫和。
“不好意思，要打斷你們的狂歡了。”
少年銀灰色的眼瞳有着寶石般無機質的光澤，如刀刃的手指輕輕的放在對方的脖子上，指尖劃過，長長的傷口滴下暗紅色的血液。
這本該讓現場所有子代妖鬼狂熱渴求的血液，如今卻無一人為它動容——因為在場除他們兩人外的所有妖鬼，他們都靜止在那裏，好像屬于他們的時間停止了。
銀眸的少年靠近男人，貼近他，親密的就像是情人。
男人的額頭冒出了細汗，他看清了這個突然出現在他們狂歡現場的少年，他有一張漂亮又妖異的臉，陌生的臉。
“你很害怕嗎？我呀，為了你這個家夥，可是忍着不吃飯的饑餓一直等在這裏喲。”少年的聲音就像是春風一樣柔軟，簡直像是在和信任的長輩撒嬌。
“所以你要怎麽獎勵我呢？”
修長的手指如今是薄薄的刀刃樣子，它們就和醫生手裏的手術刀一樣靈活準确，輕輕一劃就切開了胸口的皮膚和肌肉，暗紅色的心髒在肋骨的包圍裏。
“我想要你的心髒。”他說，“給我你的心髒，好不好？”
男人睜大眼，死死盯着他。
當兇手不再遮掩自己的臉，他知道，萬事俱休。
作者有話要說： 二代妖鬼一號，撲街，死因：打擾夏同學的游戲城堡之旅。
二代妖鬼二號，撲街，死因：把食物殘渣丢棄在饑餓的夏同學面前。
二代妖鬼三號，即将撲街，死因：明天揭曉。
夏同學：我很抱歉，或許這就是鬼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