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夏夜在村間小路上行走。
“這樣偏僻又獨立在繁華之外的村落, 也難為他找得到。”随着時代發展,很多偏遠的小村落都整村搬遷了,這樣還以氏族作為劃分地界依據的古舊村落, 找遍全國也找不到幾個了。
“感染者是去了日出國打工的本村人?然後他回到本國,決定回老家發展自己的事業, 一傳十, 十傳百, 先弄出一個妖鬼村, 再慢慢圖謀?”夏夜腦洞大開。
村子裏幾乎沒人, 三四戶人家才看到一戶有人, 多是老人看護着孩子, 孩子還是人類,而老人多半已經染上人肉的味道。
夏夜小心走過一家一家,他計算着即将歸來的狩獵隊會有多少人。
很多房子的被子都是剛翻開的樣子, 離開的人去哪兒了?思來想去, 既然大半個村子的村民都成了妖鬼, 這個村子就和魔窟差不多。這樣宗族存在感強烈的地方又講究集體主義……所以,是集體狩獵。
“阿姆,媽媽爸爸去哪兒了?”天真的孩子問她的祖母。
“去工作了。”祖母離得遠遠的,吃過人的獸知道這是一種獵物,吃過人的妖知道這是一種食物,她祖母很難抵抗鮮嫩的孩子的肉, 所以她離得遠遠的。
“阿姆,能給我倒一杯水嗎?”
“快睡, 明天再喝。”祖母舔着嘴角,态度強硬地拒絕。
孩子不再說什麽,她縮進被子裏, 一動不動。
一會兒,孩子祖母覺得孩子睡着了,她離開小房間,一路抹着自己滿是皺褶的脖子,眼神呆滞,嘴裏喃喃自語:“好香,好嫩。”
夏夜将視線轉移到房子裏,那個孩子沒有睡着,她很清醒。
這個孩子在被子裏瑟瑟發抖,她抱緊了自己,默默流淚:“我的家人,好像變成了鬼。”
這時村口方向傳來動靜,那聲音在這個死寂的村子異常明顯。
狩獵隊回來了,他們扛着幾個大麻袋,好像滿載而歸的獵戶。裏面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輕輕松松就提起幾百斤重的東西,腳步輕快。
“今天的貨物很新鮮。”男人笑着說,“村裏每個人都能吃上一口。”
“那可好,我都饞了好久了。哥,耳朵留給我,我喜歡咬脆骨,白煮了沾醋吃。”
一行人說說笑笑,商量着怎麽分割今日的成果。家裏留守的老人們一個個走出來,他們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人類的表情,更像是野獸。
“娘,孩子怎麽樣?”男人問他母親,他朝着房子看,深深呼吸。
“你別讓我看了,我想吃,回頭忍不住。”
家裏祖母沒好氣地說着,又抱怨道:“為什麽非要留下孩子?真是麻煩。”
“明哥說,孩子要上學,不能引起外面那些人的注意。外頭啊,呵,狗崽子多着呢。沒看我們找點吃的,都得跑好幾裏路專門逮落單的外鄉人嗎?”
兒子這麽說,她也就不抱怨了,只是表情還是不好。
狩獵隊的人沒有立刻開吃,他們中有一個領頭,享受分配權力。
“把東西搬回到地窖裏,餓兩天,排空了髒東西刷洗幹淨再吃。我們是文明人,得有文明人的吃法。”
“都聽您的,明哥。”
人群中這個相貌普通的年輕人一發話,所有人都聽從了。他們把麻布袋搬到這人家裏,在廢棄竈臺的下面,有通向地下室的門,因為經常有人出入,把手都被磨得發亮。
別人忙碌的時候,人群裏最高大的幾個人聚在一起開會,但為首的還是那個瘦弱又普通的青年。
“這幾日有狗崽子轉悠,好像在查失蹤的人。他們鼻子靈,手裏又有很多儀器,明哥,我們是不是走遠一點?”
“遠了有監控。”另一人接口道,“那玩意兒就是外頭的眼睛,到處都是。我前兒才借着出門打散工的便利打壞了幾個,今天又修好了,看來這法子不行,不好搞。”
“不好搞也得搞,不然餓死?”還有個高壯青年沒好氣地拍桌子。
“那你搞嘛,你去你去。”
“夠了,吵什麽吵?”眼見着兩邊要吵起來,瘦弱青年擡起頭,兩邊都沒了聲音。
他們中年齡最小的一個瞥了一眼衆人,嘀咕着:“擱四十年前,拐個人多容易的事情?咱們村都是拐來的媳婦。還是沒遇上好時候。”
于是所有人都開始懷念祖父輩可以買媳婦的好日子。若是那會兒,失蹤個把人根本沒人在意。
張立明抖了抖煙灰:“先去公園裏找找,有流浪的,先對付着。我看看,能不能在鎮裏發展幾個自己人。上頭有人打掩護,方便我們幹活。”
回國那麽久,差不多也是時候開始擴張了。
“好,其實我早盯上幾個,瘦是瘦點,不過我喜歡吃瘦肉。”
“我喜歡大腿肉,最好是那種長期運動的,咬起來連筋帶骨,有嚼勁。”
見兩邊已經忘記了沖突一心想着吃肉,張立明輕哼了一聲。
他是個很講究的人,他不像是村裏人那麽随便,只要能吃,髒的臭的都往嘴裏塞。
他喜歡吃還沒長開的孩子,肉嫩,還沒有腥臊味。如果沒有孩子,他會退而求其次,找幹淨的少男少女,口感更好。而流浪漢是他最不喜歡的,搞不好還有病。
若非孤兒院的保護過于嚴密,那些孤兒倒是不錯的目标,可惜了。
國家還是亂一些好,不亂,不好渾水摸魚。
先忍着,等拿下這幾個地方,這邊就是他的養殖場,想吃什麽都有。
做獵人,得有耐心。張立明若有所思地吸着煙。
開了會,大家就散開了,各自回家。
為了應付別人,他們白天還是要照常工作,雖然他們大部分人不再将土地和工作看得重要。
張立明躺在床上,他睜大眼睛,看着窗外月亮。
妖鬼不需要睡眠,妖鬼是人類中的進化者,各方面都優于人類。他們将是未來世界的主宰,張立明從未懷疑這一點。
一朵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烏雲擋住月亮,天一下暗了一些,有些甜的香味不知道從哪裏飄來。
這是什麽味道?
張立明的眼皮抖動了一下,他覺得很困,腦子變得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什麽事不對,然而香甜的氣息卻一直引着他往黑暗中堕去。
張家村更加安靜了,所有人都睡着,月亮也不見了蹤跡。
白色的絲線在地上爬行,那玩意兒好像是蜘蛛網,卻是有自己想法的蜘蛛網。絲線爬過水溝,爬過亂石,爬過斑駁的牆壁,順着窗縫爬進卧室裏。
線的一頭紮入皮肉裏,獵物抖動了一下,臉上露出陶醉的笑容。
絲線一圈一圈将沉睡中的怪物們包裹起來,它極有耐心,就像是春蠶吐絲一樣仔細又嚴謹。
“他叫張立明?”系統吞吞吐吐。
“所以?”如今完全是蟲族樣子的夏夜側過頭看它。臉還是很好看的,就是表面覆蓋了一層類似盔甲的外骨骼,背後三對蜻蜓一樣的翅膀,還有一卷一卷長長的蠍尾,真是詭異又華麗。
但是最詭異的還是他的身邊就躺着他的‘身體’,沒錯,夏夜如今是純精神體狀态。
人類的軀殼對夏夜是一種束縛,精神體的他才是真實的模樣。
不過就算是精神體也是被世界意識壓制的狀态。
系統不說話,它乖乖巧巧蹲在夏夜肩膀上。連劇情裏一個讓主角團差點全軍覆沒的boss都是說死就死,這還是被壓制狀态?
不好惹還是宿主不好惹。
“宿主,那個絲是什麽?”系統沒話找話。
夏夜把手伸出來,手心的位置白絲仿佛有生命的在扭動。這東西看着細如蛛絲,其實非常堅韌,而且火燒不化,毒澆不腐。
“是我的攻擊手段之一,其實很雞肋,必須敵人無抵抗狀态才好用。”
“捆綁play?”說完之後系統給了自己一嘴巴,“我亂說的。”
“這是王蟲才會分泌的一種絲線,自帶麻醉用的甜香,注入體內後會軟化掉身體組織使其變成易于被吸食的液體,通常用于捆綁儲存獵物和食物保鮮,多數是為養育幼崽準備的。不過我不是完整的王蟲,所以無法孕育幼崽,倒是這個功能還保留着。”
王蟲狀态的夏夜顯得很冷酷,也不和系統瞎扯說笑,而是正經科普。
系統也不敢和這個狀态的夏夜亂說笑,總覺得一句話說錯就會沒命的樣子。
“那個,宿主,你這個族群的王蟲是雌性?”系統小心問,蟲族大部分王蟲都是雌性,但偶爾也會有例外。
“有一個雌性王蟲,和幾個雄性王蟲。雌性王蟲會吃掉交配過的雄蟲補充能量生孩子,所以雄蟲需要多一點。如果雌性王蟲死亡,其中一個雄性王蟲會改變性別成為新女王。但是我是改造體,沒有這種性別轉換的功能。”
系統:……
即是說,一妻多夫制度,螳螂食夫傳統,妻子死掉,一個丈夫立馬登臺變新的妻子?
蟲族真亂。
夏夜是在天亮之後才離開張家村,他捂着頭,一副宿醉之後的糟糕狀态。人類的身體真是太弱了,才精神離體那麽一會兒,居然這麽不舒服。
“我們就這麽走了嗎?”
“否則你還想留下來過年?”夏夜沒好氣地說。
這一刻,系統突然想念蟲族狀态的宿主,那麽男神,一本正經不搞笑。
“我已經解開麻袋的封口,過不久被擄來的人就會清醒,但凡他們有點腦子都知道報警。”夏夜揉着太陽穴,“麻煩的是那些沒有被轉化的孩子,但是這是政府的責任,他們總會安置好的。”
這要什麽事都讓他這個不幸路過的無辜路人搞定,還要政府幹什麽?
夏夜說的沒錯,他離開不久,一個年輕女孩就蘇醒過來。當她發現自己在一個麻布口袋裏,并且渾身酸痛,自然是驚恐萬分,吓得都說不出話。
好不容易,力氣才像是回到身體裏,她連滾帶爬爬出去,結果看到地上一個個歪歪扭扭的麻布袋子,都解開了,一個個人頭出現在袋子口。
她張大眼睛,好半天才有一聲尖叫:“啊!啊——”
她這一叫,把所有人都叫醒了,兩男三女,都是年輕人,看穿着打扮像是來游玩的游客。這五人面面相觑,他們身上的私人物品和智能手環都已經不見了。
“不怕,”一個女孩給自己鼓氣,“我的智能手環是最新款的,一旦感覺不到我的脈搏跳動,超過三秒就會自動報警。我們先看看有沒有什麽合用的武器。”
他們在邊上找了一會兒,找到兩個板磚和一個木棍。
手裏拿着武器,心裏稍稍有了底氣,一人說:“這裏好像是地下室,門沒鎖,我們先去看看是什麽情況,大家小聲一點。”
“應、應該沒有人吧?”第一個醒過來的女孩抓着木棍顫抖,眼睛小心觀察四周,“我剛剛那麽大聲,也沒有任何反應,搞不好根本沒人看守。”
這五個年輕人相互打氣,然後小心從地下室爬出來,背靠着背小心地一步步朝有光的地方走。
“欸,好像真的沒有人。”
轉悠一圈,每個房間看一遍,屋子裏沒有人,空蕩蕩的。
他們看出來,這是附近的一個村莊的自建二層小樓,有些年頭了。幾個年輕人隔着院子的花窗看外面,路上一個人都沒有,也沒有雞鳴犬吠的正常鄉村的聲音。
這要不是房子有使用痕跡,他們都懷疑這裏是廢棄的村子。
“他們拐我們做什麽?”幾個人百思不得其解,“拐年輕姑娘還有可能,可是我們……壓寨相公?”
要不是氣氛緊張,大家差點被逗樂:“我覺得這像是什麽惡作劇,否則他又是解開麻布口袋,又是開了地下室的門,做什麽?再說,這裏連個看守的都沒有。”
“不管是什麽,咱們出去看一看。”
幾個年輕人換了手上的武器,拿起鋤頭、砍刀和鐵鏟,小心翼翼朝外面走。
然而這個村子竟也空無一人,他們走了很久,一個人都沒有,偏偏家家戶戶開着大門。
“不對,”一人指着地上不明顯的痕跡,“這是什麽重物拖過的痕跡,你們看那些也是。”
不說沒注意,一說大家都吃了一驚,家家戶戶的門口都有這種拖曳的痕跡。
這幾個年輕人也是傻大膽,加上這種時候又沒有智能手環聯絡外界,只能先随着路線去看看情況。
他們一路走到村口的位置,一個奇怪的,讓人難以理解的大樹出現在他們面前。
那是一棵巨大的樹,樹冠像是一朵綠色的雲,偏偏這會兒枝頭挂下一顆顆橢圓形的巨大的白色棉被一樣的東西,只用一根細細的絲挂着,在風中搖擺。
而樹腳下,擺着一個個半人高的深褐色罐子,擺了一地。
“曬棉被?曬酒壇?”城裏來的年輕人沒見過這麽壯觀的景象,“真厲害啊。”
作者有話要說: ‘棉被’:……
‘酒壇’:……
你們是不是瞎?
圍觀統:蟲族真是個神奇的種族,各種意義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