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李青死了,這個消息被隐藏得好好的,直到孫儀被處死刑前,才得知這件事情終于公布了出去。
但是他顧不了這麽多,此時一眼不眨的盯着眼前的雌蟲,嘴裏不斷懇求道,“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
那名雌蟲眉眼不動,甚至神情都未變化半分,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裏,雙腿交疊,軍裝裹着的修長身體,肌肉結實而蘊含着力度。
“不、不要再打我了……求你!”孫儀聲音嘶啞的叫着,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無法躲避刑具的身體如同破敗的樹葉一般,在空中顫抖,他已經瀕臨崩潰。
“我說,我說!”
近日來的不斷審訊,終于撬開了孫儀的口。
他看見那名雌蟲擡起頭,鋒銳的雙眸如同刀鋒般劃過,讓這幅看似靜谧的畫變得冰寒奪目起來,孫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眼看着刑具又要被士兵舉起,不由得驚恐的快速說道,“那個靈魂轉化裝置當時處于實驗階段,選中的人類不過是初期試驗品罷了,經過之前的數據分析,傳送到其他身體上的靈魂,保持時間不超過五年,這個時限只會少,不會多!”
“時限到了之後會如何。”
雌蟲的聲音冰冷得如同終年不化的雪山一般,孫儀咽了咽口水,顫聲道,“靈魂消散,永遠的消失。”
話音剛落,空氣中氣壓驟降!
忍受着這種壓抑至極的氣氛,孫儀哆嗦得和篩子一般,在許久的沉默後,他聽見那名雌蟲緩緩開口,道,“有無辦法恢複?”
“絕對不可能,除非靈魂力量極其強悍,并且有強烈的求生欲望,讓消散的靈魂再次凝聚……即便如此,概率也不到千萬份之一!”孫儀信誓旦旦,他觀察着那名雌蟲的神情,企圖在那波瀾不驚的冷峻面容上,猜測點什麽。
有時平靜,往往意味着心中波瀾起伏,強行壓制住才會讓眼神中透出絲絲痛苦,孫儀這才反應過來那名雄蟲是真的死了,他輕輕松了口氣,心裏仿佛放下了一塊巨大的石頭,眉眼中又恢複了往昔的神采。
那名李家雄蟲死了,真是大快蟲心!
見幂閉眼不語,孫儀咧開嘴,血滴從唇角劃下,他卻絲毫不在乎,既然都要死了,那不如再給雌蟲做做最後的刺激,孫儀緩緩道,“我倒是沒有料到,他會就這樣選擇死亡。”
雌蟲頓時擡眼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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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舔了舔幹涸的雙唇,露出輕松的微笑,“實驗雖然不穩定,但是如果在那具身體裏邊注入符合條件的核能,便有一定的可能性,讓靈魂完全融合在那具身體之內。”
“所謂的條件,無非是需要有直屬後代基因,以及孕育後代的那名伴侶的基因,兩位廢掉的蟲族,換取他的生命,我以為李青會做出明智的抉擇。”
“你的核能,同幼崽的核能一起,便足以在他死前發揮作用,失去核能的蟲族壽命極大縮短,并且無法發揮任何戰力,雖然很想看你們互相猜疑和傷害,只可惜,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他已經死了,哈哈哈!”
雌蟲沉默了半響。
孫儀還在尋思着一會是不是可以再刺激刺激,或是要挾點什麽,他已經沒有信息存底了,不過可以騙一騙這名失去了判斷力的上将!
“繼續審訊。”幂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從椅子上站起,轉過身邁開步伐離去。
“不!等等,你不能這樣對我!”孫儀不可思議的見那些刑具又要用在他的身上,握緊雙拳發了瘋似的吼道,“之前沒告訴你是我的錯,但是我是雄蟲,是受到帝國法律保護的!”
也是這樣,他才敢同幂叫嚣,所知道的說都說出來了,這名雌蟲再也沒有理由虐待一名雄蟲罪犯!
“哦?”雌蟲的腳步停頓了一瞬,沉聲道,“那又如何。”
“幂……”孫儀有些不可置信,他道,“你不是這樣的,愛護雄蟲、謙卑忍讓,這不是你一直信奉的生存法則嗎!”
“愛護雄蟲?”
“是的!”孫儀大力點頭,“此前以嚴守規則著稱,現在怎能将其無視。”
“謙卑忍讓?”
“沒錯!”
幂擡眸掃了那名雄蟲一眼,道,“那是在我有雄主之前。”
“……什麽?!”
“有了雄主,你算什麽。”
孫儀目瞪口呆的瞪着這名雌蟲。
幂說完後,毫不猶豫的邁步離去,身後傳來孫家大少驚異和絕望的嘶吼聲,他随手關上了審訊室的門,将那悲慘的聲音隔絕在外。
雄主的意外死亡,對于任何一個蟲族家庭而言,都是極大的打擊。
哪怕是雌君,也有可能會遭到随意分配,或是被雄蟲親戚娶為雌侍的可能,幂是上将,李家雖然惋惜失去了一名出衆的雄蟲,但他們也不想同一名正在上升的軍部新星起沖突。
只是雄蟲保護機構抓準了機會,開始不依不饒的要問幂的罪,并且他們在認定了雄蟲的死亡是由于雌蟲照顧不周時,是可以申請将這名雌蟲進行刑罰,而後處理給另外的雄蟲接手調育。
傷害無辜雄蟲,是重罪,而無緣無故讓沒有違法的雄主致死,更是罪無可赦!
李家的那名雄蟲,死的時候就躺在幂上将的身旁。雄蟲保護協會展開了一系列調查,苗頭直接指向這名雌蟲圖謀不軌,意圖害死雄主而奪取所有的自由權!
他們以極大的惡意來揣測上将的動機,并為其找到了理由。古往今來,一部分能力強悍、又獲得足夠權勢的雌蟲,更喜歡随着心意來更換雄蟲,同樣不喜被家庭中的規則所掌控!
幂上将會暗中下手,動機并不難猜。
雄主的內裏是一名人類,加上曾經的侮辱和打罵,日益積累下來的怨恨和憤怒,終于讓上将忍不住除掉了這根肉刺,也解除了禁锢自身的枷鎖,雄蟲保護協會的事件記錄中,就有相似的案例發生過。
“上将,您的傷……”肅擔憂的看着走入辦公室的幂上将,隔着近一些的距離,甚至能嗅到新鮮的血味。
“沒有大礙。”低沉的聲音響起,安撫中帶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力度。
肅看着背脊依舊挺拔、步伐沉穩強健的上将,不禁愁眉不展,他得知李家雄蟲的死訊後,同樣不可思議,那名優秀的雄蟲,竟是會悄無聲息的死去?!
而幂上将,在護衛雄主不力的情況下,每天都被雄蟲保護協會提審,他們有什麽權利?竟敢日日對上将用刑!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肅斟酌片刻後,道,“您可以找借口,申請避開雄蟲保護協會,他們不可能找到我們第一軍團內部,妨礙軍務。”
上将沒有回答,只是随意笑了笑,低頭開始審閱公文。
注視着幂上将認真專注的工作着,肅咬了咬牙,慢慢的從辦公室內退了出去,他知道,上将只是在自我懲罰罷了,對于雄主的死亡,幂上将一直都是自責的。
一周後,雌蟲和前幾日一樣的時間,被帶到了雄蟲保護協會的駐地內,但是和以往不同的是,工作成員變得熱情起來,他們臉上帶着尴尬和愧疚,将一份厚厚的文件遞給了幂。
“非常抱歉,這是我們的工作失誤,之前閣下的雄主已經留下了相關的證明,表示他的病情在不斷加重,并且簽署了意外故去的文件,您和您的幼崽都具備完全的自由權,選擇離開或是留在李家皆可,并能随意支配他留下來的全部財産,包括一切研發成果。”
這些證明和文件簽署,并非一日之間就能全部辦妥,可想而知,李青在之前便為此謀劃忙碌了許久。
而這些準備工作,讓幂輕而易舉的擺脫了最為難纏的雄蟲保護協會,同樣讓幼崽今後的學習和生活得到保證。
對于雄蟲保護協會的道歉和賠償,幂置若罔聞,他拿着文件,神情沉冷的離開這個駐地,駕駛着飛行器回到別墅內,清冷的房間,顯得格為空曠。
澹趴在雄父時常坐着的沙發上,手裏拿着一個熟悉的茶杯,他想,該到時間,為雄父泡上一杯熱茶了。雄父不喜歡奶味,那就不放乳果的汁水,雄父還希望濃一些的,澹多放了些茶葉。
沖泡好後,他小心翼翼的端過來放在沙發前的桌子上,低頭吹了吹,以免燙着雄父。
不知道這杯茶,雄父會不會喜歡?
澹盯着那袅袅升起的白煙,一直安靜的等到了茶水變得徹底冰涼。
夜晚,幂哄好幼崽,直到澹皺着眉睡去。幼崽在睡夢中并不安穩,雌蟲輕輕嘆了口氣,為他蓋上了小被子,随即步入浴室之中,随意清洗了下身體。
眼前水汽彌漫,幂似乎想到了什麽,他伸出手,順着曾經雄主碰過的浴缸邊沿,緩緩摸了過去,這裏或許還殘留着雄蟲的氣息,一整套的洗漱用品還在,仿佛雄主并未離開一樣。
雌蟲靠着冰涼的瓷壁,膝蓋一陣無力,身軀緩緩下滑。
雄主在走之前,什麽都為他們想到了!
并且任何事情,都沒有透露分毫。
那名雄蟲應是知道了即将要死去的事情,竟是将治療方式掩藏起來,沉默的等待着死亡,那會是一種多麽大的恐懼,雌蟲不敢想象。
幂走出浴室,躺在了主卧的大床上,身周仿佛都是那名雄蟲的味道,雌蟲擡手遮住雙眸,發出了極其壓抑的悲聲。
他的雄主,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