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蛇
“還記得我之前問過你,你認同獸化能力的哪個來源說法嗎?”程钰眼前已經一片漆黑,好在他的手機還有點電,微弱的亮光攥在手裏,也能讓他安心不少。“當時你說,基因來源說和靈魂來源說都不怎麽靠譜,沒錯吧?嗨,說起這事我還得先跟你道個歉。我其實知道答案,當時卻沒有告訴你。現在你知道咯,不要因為我的隐瞞生氣呀,畢竟這是個非常驚人的真相對不對?我還要靠他保命呢。”
“你記不記得,之前林妙妙也問過我差不多的問題,她好奇我為什麽能那麽肯定,那個伯勞變态在植入增幅器之前的暴行絕不是因為類似延遲效應的動物本能,而是他自己心裏變态?”
于牧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絲毫沒有知道這麽驚人真相之後應該有的震驚:“沒錯,當時我也覺得,明明您就是沒有植入增幅器,卻仍然存在延遲效應的範例之一,為什麽您會對此如此肯定,這點不明白。”言外之意,現在他的回答也沒有解釋清楚這件事。
“哈,那是因為我知道自己這種情況到底是怎麽産生的。人類自己的獸化潛能,如果沒有增幅器的話,是絕對不可能強到讓普通人肉眼看得出來,還擁有各種超人類的本領的。哪怕是強化之後,普通的,沒有植入過增幅器的人也是看不見具像化的動物形态的。我和其他極少數沒有植入過增幅器卻能看見旁人獸化狀态,一般是因為我們原本潛在的動物形态總被人們認為與通靈有關系。能看到具像化的能量這件事,本身就不是本體動物能做到的事。所以可以這麽說,能不通過增幅器就擁有部分獸化狀态的力量,就是我們的一種弱化版‘神話奇觀’。當然,非常微弱。”
“而伯勞,從沒有過任何通靈的傳聞,自然不可能會在植入增幅器之前被自己的獸化潛能所影響。所以我才能那麽肯定,這家夥本身就是個變态。”
程钰說完,頓了頓,又接下去道:“沒錯,正是因為獸化潛能其實存在于人們的靈魂和意識中,所以,獸化能力者的力量并不與自身動物在自然狀态下的習性挂鈎。人群對于這種動物的認識,才真正決定着這種動物形态的獸化能力者能有何超人之處。一般來說,普通的獸化能力,強化的範圍只限本種動物實際的能力,而且只和本人對自己動物的了解有關。可以說,一個人越了解自己的動物形态,他能夠利用自身動物特性做到的事也就越多,某種意義上來講,也就越強。比如剛才那只蛾子,肯定是知道蛾子拟态能力的強大,所以才能在之前的方方面面都騙過我們。讓我們哪怕看他一眼,都會下意識地被他所蒙騙,對他極其明顯的破綻視而不見,反而懷疑自己的判斷。但同時,沒人不知道飛蛾撲火的典故,所以剛才他才會無法控制自己的動物本能離開着火點。但獸化能力的表現有一點例外,那就是‘神話奇觀’的存在。”
“‘神話奇觀’本身,就不是普通動物能夠具有的能力,而是人們在寓言、神話中賦予這些動物的能力。比如玉兔搗藥,難道兔子真的會搗藥嗎?真的在月亮上嗎?不是的。貓真的有九條命嗎?烏鴉真的會通靈嗎?都不是的。但卻真的有很多人知道這些典故,不是嗎?人們對很多動物的認識,都包含着這些神話色彩,這才讓’神話奇觀‘得以出現。所以說,雖然普通狀态下的獸化形态取決于能力者自己的因素更大一些,但是’神話奇觀‘則是在大量人群的認識中誕生的,也因此更加強力。越廣為人知的寓言和故事,能賦予'神話奇觀'的力量也就相應越大。”
“這一切,您都是……怎麽知道的?”于牧的語氣聽上去有點猶豫又充滿疑惑。他毫不懷疑程钰的解釋是真的,只是對他獲取這樣重要信息的渠道表達了疑問。
“一部分來源于一個惡心的家夥,另一部分就和我的’買賣‘有關啦!我能見到靈魂,自然就知道這一切都是怎麽發生的啦!哎呀,那通靈儀式真是煩都煩死我了,亂七八糟還沒規律。”程钰長嘆。不過很快便又開心起來。“不談這糟心的事啦,看這救援的還沒來,我們再說點別的吧!接下來……啊,知道了獸化能力的來源,接下來就要說說怎麽利用了呀!”
“根據你的話,我們能做的,就是了解敵人的動物形态,找到他們意想不到的弱點,并且告知他們,讓敵人也記起自己的弱點之後再有針對性地進行攻擊,來造成更大的傷害,是這樣嗎?”于牧一口氣說完,動了動,似乎在黑暗中轉頭看向了程钰的臉。
“哎呀,話都被你說完了,我還說什麽呀?”程钰雖然這麽說,但言語中一點責備的意思都沒有,充其量算是嗔怪。“沒錯,這可是我摸索出的,針對獸化能力者最有效的制約辦法之一。當然,在敵人激活增幅器,展現出他們的動物形态之前,我們是不可能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麽動物的。所以日常能做的,就是盡可能成為一個’動物學家‘咯!好在我腦子還算好使,記得住。”微弱的'神話奇觀‘也給了程钰烏鴉一般過目不忘的眼睛和頭腦。
“這是個很好的提議,我一定會轉告公司,讓對動物的了解成為我們員工的新必修課。”于牧認真道。
“哎呀,除了你沒人會信我這些話啦!我可不想被當成騙子。”程钰卻罕見地對此有些消極。“告訴他們,這些知識對付這種形态的獸化能力者有用就好啦,其他的部分,我都覺得自己像在騙人,沒人會信的,弄不好反而還會降低你的話的可信度,不說也罷。”程钰搖搖頭。“之前我還怕你聽了這些話,把我當騙子呢!”
“您不是騙子。”于牧強調道。
“沒錯!我可真的只做1哦。”程钰聞言假裝正色,卻在于牧疑惑的“嗯?”中又笑到不行。
“哈,我看看,是誰在調戲我們的最佳員工啊?”陌生的聲音突兀響起,低沉而沙啞,讓程钰的笑聲卡在了喉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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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是援兵。”于牧察覺到程钰的不自然,四下嗅了嗅之後斷定道。不過,估計是蛾子帶給他的打擊太大,讓于牧仍有些風聲鶴唳。
“報告你的身份,增幅器型號,動物形态,員工編號。之後展示一下完全獸化狀态。”于牧說道。
“啊?于牧,你認真的?不怕我把咱們的主顧吓着?”那聲音愣了一下。
“他現在看不見你。我們剛被敵人騙了,多擔待。”于牧簡短地說道。看樣子,他知道來人是誰。
“當然,理解。”那聲音變得玩味。“畢竟我居然也被騙到開了第五槍才幹掉那家夥。”
“自我介紹一下,江連,男,三十二歲,員工編號……我現在應該沒有了吧?增幅器型號CY2003S型,動物形态……”程钰就覺得那沙啞的聲音嗖的一下竄到了自己耳邊,完全沒有人類該有的體溫,輻射過來的溫度冰冷無比。“是蛇哦。”
程钰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哈!吓到你啦?我就是故意的啦!”江連的笑聲中還加雜着蛇類獨有的嘶嘶聲。
好麽,又是個性格惡劣的主。程钰不禁汗顏,這安保公司還真是什麽牛鬼蛇神都有啊?
“收回去吧,我看到了,沒錯。”還是于牧出手幫程钰解了圍。也幸虧程钰看不見,不然這條完全具像化之後至少有五米長,小樹粗的蛇,足夠讓他吓暈過去。
“真是……嘻嘻,看樣子我之前說錯了。”那駭人的嘶嘶聲消失,江連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愉悅。“客人那,客人,你雖然确實對他進行了言語調戲,但這種事件從來都是自訴案件,只要當事人願意,你也就不用被治安拘留了。”
“啊?”程钰覺得江連話裏有話,但他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個意思。
“別鬧了。”于牧卻搶先一步将這個往奇怪方向發展的話題截住。“江連,你怎麽會在這裏的?員工編號取消了?還有槍的事……”
這确實是一個巨大的問題。之前于牧在形勢極其危險的時候都沒有用槍打傷過人,連假“李烨”的身份暴露都是因為不知道公司員工不允許持槍,但同為公司員工的江連卻至少已經用槍擊斃了四個人。本來程钰他們還以為是警方的狙擊手,但現在來者卻真的是公司的員工,這事就很麻煩了。
“放心,我沒幹違法犯罪的事。前天晚上接到的消息,警隊的緊急召回,為期一年半。你也知道我在給公司當打工仔之前就是幹特殊警察這一行的,因為家人覺得太危險才轉的民營。醫療隊和大部隊在一起,最後的幾個家夥跑得有點遠,他們過來的會慢一點。”
“而這次召回主要原因,其實就是因為你們。”江連粗略檢查了一下于牧的傷勢,好像比他預想的要好一點,因此他的語氣也輕快了一些。“整個內陸明裏暗裏的犯罪集團都被攪動起來,那些不願露面的大魚也開始‘缺氧’了,正是布網收網的好時機。而且有多種證據表明,這次事件涉及跨地域犯罪和獸化能力者犯罪,需要大量專業人士的協助。所以大批退役的特殊警察在幾天時間裏被重新征調。我就好巧不巧,剛結束一單行程到了N市就被就近征調了。所以公司這邊,我自然是立刻就‘失業’了。而槍的問題嘛……我現在可是幹回了老本行,特殊警察有權利在上級允許的情況下使用槍械,包括自動和半自動武器。”
遠處開始隐隐閃過幾束手電筒的光亮,程钰急忙也舉起手機,用手電筒的光向那邊照着。
“他們知道我們在這裏,不用招呼。”聽聲音,江連好像是找了幾塊磚頭堆起來,坐在了上邊等着。“等着就好了,五分鐘就到。哎?傻狗別睡啊?我到了你就這麽放心了?不怕我吃了他?”
程钰也吓了一跳,急忙試探于牧的脈搏。所幸雖然微弱,但仍舊規律而穩定。
五分鐘後,已經撐不住昏厥過去的于牧已經被趕來的醫護人員擡上了救護車。紅藍相間的警車燈和夜間作戰攜帶的大功率照明燈讓本來只能靠手電和燃燒的照明的程钰揪起的心踏實了一些。
于牧在治療,保護程钰的任務就暫時由江連代為執行了。眼下他正靠在不遠處的警車上,手裏的黑色反器材□□反射回的燈光都顯得有些寒冷。
程钰咽下一口護士之前遞給他的熱水。在等待警察收隊的同時,他終于有機會打量一下江連。
這人乍一看上去,除了發型是寸頭之外,怎麽也不會讓人聯想到是警察。嗨,說不定這還是在歸隊之後統一給推的呢。
誰能想到一個動物形态是蛇的特殊警察,開槍如此果斷準确的神槍手,居然長了張娃娃臉。光看臉,大部分人應該都會覺得他是個大學生。身高和程钰相仿,中等身材,可能因為是狙擊手,配備的的警械并不是很多,所以身上沒帶着那警察标配的多功能腰帶,只挂了個槍帶,在一身暗青色的衣服中顯出一點點溫度。
這身裝扮,加上這異常顯年輕的臉,讓他看起來像是穿了警察父親衣服的叛逆孩子。再仔細看看,他耳朵上還別了一個小巧的白金耳釘。
嗯?這紅色的,抖來抖去的線條是什麽,怎麽還分叉……啊!
見程钰被吓到,早就注意到他目光的江連收回了具像化出的蛇類獨有的舌頭,一臉惡作劇得逞的樣子沖他壞笑,之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副墨鏡戴上了。
程钰捂着前胸無語地看着起身向他走過來的江連,心裏想的卻是如何忍住不吐槽對方這大晚上帶墨鏡的荒唐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