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狼4

狼人,西邊傳說中的駭人形象,人形與獸形兼具,人性與獸性共存。在傳說中,他們是殘忍嗜血的屠夫,又是忠誠勇猛的戰士。狼人平時看上去外表與常人無異,但一到月圓之夜便會變身成狼。

這麽看來,狼人本身的虛構形象其實就有現實生活中獸化能力者的影子在。

雖然直到第二次全面戰争開始時,也就是距今大約七十年之前,增幅器和獸化潛力檢測技術才被發明出來,但在這項能力被科學發現之前,很有可能已經作為宗教、傳說、信仰等的伴生物和衍生物存在了幾千年。

就像程钰能夠在不植入增幅器的情況下看到別人的獸化形态,還能利用一些自己動物形态的能力,并且同時受困于自己動物形态的延遲效應一樣,往前數幾千年至今,至少也有數以百計的人在不明原因的情況下擁有類似的能力。而在當時,擁有這種能力有兩種歸宿,一種,是作為通靈者被奉為上賓,而另一種,則會被認為是被惡靈附身,或者被指認為女巫,下場悲慘。

而這種原本神秘的力量在獸化能力被發現,增幅器被發明之後極大地在人群中擴充,卻因為其使用時屬于動物的非人類“怪異”舉動和根深蒂固的對于所謂“正常人”标準的把持觸發了很多人的“恐怖谷效應”,繼而将這些被反複證明絕不會因為獸化而喪失理智的人邊緣化。而這種自以為是的邊緣化,表面上看,似乎真的會讓他們遠離“野獸的危險”,但這種變相的歧視卻也同其他歧視一樣,催生出了為數不少的極端思想和極端分子。比如之前程钰他們遭遇的那個舉止行為怪異的伯勞就有着并不新鮮的極端思想,認為獸化能力者是人類進化的産物,是比普通人類更高級的物種,有權利統治低等的普通人類。

想想看,如果被身邊的人日複一日的排擠和疏遠,在社會上無法立足,精神極度壓抑和疲憊時,如果這種思想乘虛而入,會發生怎樣可怕的後果。

所以在這種環境下建立起像青陽這樣的獸化能力者犯罪團夥不稀奇,反而是這個在重重阻礙下,巧妙地利用了人們對獸化能力者的偏見屹立不倒的護衛公司,才更像一朵“奇葩”。當年頂着重重壓力建立起這個公司的人們,不僅有頭腦,有能力,更為重要的,是有不在這最容易接觸到黑暗的地方倒向黑暗的信念。

而此時,公司的創始人之一正與公司的“優秀員工”打成一團。兩邊都是有備而來,但發生這種狀況,是原本以為談話會在安全愉悅的氣氛中進行下去的程钰所沒想到的。

交手的雙方都是犬科,于牧又曾經被史良帶過一段時間,二人的戰鬥方式不免會在相當程度上類似。只不過于牧似乎一直拒絕用牙齒撕咬作為自己的戰鬥手段之一,寧願占用一只手使用武器。程钰原本以為這是因為增幅器只能具像化一部分動物器官,無法給犬類增加真實存在的尖利牙齒,就像鳥類能力者哪怕能夠具像化出翅膀,也會因為物理原因飛不起來一樣。

但現在看來,作為于牧對手的史良卻并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尖銳的爪子和獠牙都被運用自如地參與到了戰鬥中,迫使于牧只能不斷拉開距離,以消除被完全壓制的可能。雙方交戰了沒幾個回合,于牧就明顯處于了下風,只有抵擋對方的功夫。一直處在打開狀态的耳麥收音雖不甚佳,但這種夾雜着電流聲的“現場播報”卻更能激起收聽者的緊張情緒。

程钰此時也有些着急了。這樣下去,于牧難免會受傷,甚至看着對方這沒有絲毫理智的樣子,說他有極大生命危險也不為過。

為什麽呢,難道于牧和江連作為和史良接觸過這麽長時間的人,會預料不到他的舉動嗎?這兩個人又不是什麽冒失莽撞的人,為什麽還會做這樣冒險的事?

程钰正想着,卻覺得自己眼前突然一花,像是有一道光迅速晃過,但當他回過神再找時,卻怎麽也找不到了。

程钰正奇怪,一顆樹枝卻打在了他頭上,結結實實把他吓了一跳。他急忙轉頭,卻發現這樹枝是江連扔過來的。江連自己此時從懷裏掏出了一條單布,正在把自己的那把□□纏上。見程钰看他,江連沖他搖搖頭,左手比了個“八”的手勢擺在了太陽穴處。

程钰這下明白了。剛才那晃過他眼前的光一不是他的錯覺,二不是碰巧經過,而是提示了他們一個恐怖的事實。

對方也有狙擊手進場了。那反光是月光打在瞄準鏡或者金屬槍身上的折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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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好,看樣子對方并沒有注意到程钰和江連他們的存在,這給了他們時間更好地僞裝自己。

對方果然也不只來了史良一個人。

毫無疑問,這人一定是沖着正在空地上扭打在一起的兩個“談判人”去的。至于他的目的到底是除掉哪一個,對程钰他們來說也沒有什麽差別。于牧的安全是他們在這裏的原因,而史良,哪怕抛卻前任公司員工的身份,在這裏死了也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本次交流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盡可能讓史良倒戈,除去敵方的一個重要戰力,同時拿到警方急需的,關于青陽進一步的情報。如果他死了,那就什麽都沒有了。

這時,耳機中突然傳來一聲不詳的“咔擦”聲,緊接着居然安靜了下來。急忙舉起僞裝好的望遠鏡,程钰在看到空地上的情形時,心裏卻仿佛被人重重敲了一下,

就一會功夫,空地上的戰鬥已經分出了勝負。

匕首釘在一旁的樹幹上,于牧已然被仰面壓制在地上,三道猙獰的抓痕從左肩穿過身體正中線,斜斜地指向右側腰胯,從傷口滲出的鮮血正在破損的西裝外套和襯衫上越暈越大。

不妙,于牧左肩在幾天前才受過傷,被那僞裝成李烨的蛾人用刀捅穿。所幸有莊紅給公司員工備的藥,她的“神話奇觀”能讓人的傷病快速好轉,但再怎麽說,要回複到原來的水準,只這幾天的時間還是有些太趕了。哪怕傷口已經愈合,功能方面的損傷也難以再這麽短的時間內完全正常。

而史良,則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态騎在于牧身上,兩只駭人的利爪壓在他受傷的肩膀上。他的側腹部也有一道正在滴血的傷口,可能是被于牧最後扔出的匕首劃傷的。

程钰見此情形,焦急萬分,但看一旁的江連,這個本應在這個重要時間果斷出擊解救于牧于危險中的狙擊手卻仍然只是盯着瞄準鏡查看情況,手指都沒往扳機上放。

程钰急了,伸長手扒拉江連的衣擺,見他還是沒反應,正欲再施,卻被一把抓住了手腕。江連警告一般地看了他一眼,之後松開手讓他抽回自己的胳膊,指了指他的望遠鏡,好像在示意他再仔細觀察。

程钰急忙舉起望遠鏡。那邊的情形并沒有變,史良仍然以壓倒性的姿态狠狠壓制着于牧。程钰正奇怪,卻猛然發現了一個詭異的現象。

史良側腹部那個剛才還在滴血的傷口此時已經完全止血,而且長度絕對比程钰剛才看到時要縮小了一半以上。

在傷口沒有任何處理的情況下,史良身上的傷口愈合速度居然比用莊紅的藥還要快上幾倍,這絕不是個正常的現象,也對于牧來說也絕不是個好消息。

是了,狼人異于常人的恢複速度也是關于他們傳說的一部分。甚至有些傳說中,在月圓之夜,也就是狼人們能力最強的時候,狼人是殺不死的。非常不巧,史良知道這點,而且全世界知道這一點的人也不少。

江連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沒有選擇冒然開槍,畢竟以這種恢複速度,哪怕擊中目标,也不敢保證一擊必殺,而驚動了那邊的狙擊手,暴露自己的存在和位置,到時候史良再恢複回來,那這場仗才是真的沒法打了。

但哪怕真是這樣,難道就要看着于牧這麽白白處于危險之中嗎?史良現在的樣子可是和理智半點挨不上邊,一旦進一步失控,于牧可就沒有任何活命的機會了。

怎麽辦?怎麽辦?程钰的心跳得厲害。他心裏已經完全被可能失去自己喜歡的人這件事充滿了。

要不然……

程钰這麽想着,一邊盯着望遠鏡裏那邊的情況,一邊伸手在口袋裏摸索起來。

但還沒等他摸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一件更令他驚恐的事出現了。望遠鏡中,空地上的人影開始變暗,變模糊。

不過幾十秒的時間,程钰就再次什麽也看不見了。望遠鏡只是加裝了夜視儀和放大功能,能提高人的夜視能力。對于心因性夜盲的程钰來說,零再提高幾倍,也還是零。如果本來就看不見,再提高多少視力,也一樣是一片模糊。

程钰又試了試,還是什麽都看不清。他憤然放下望遠鏡,卻忽然想到了什麽,擡頭向天空看去。

原本明晃晃挂在天上的月亮,此時居然變成了一個漆黑的大窟窿,只有少量的光線溢出來,在黑洞的周圍形成一圈微弱的光環,将将把它和周圍的黑夜分隔開來。

月全食。

程钰在一片黑暗中目瞪口呆。

不說他從沒見過如此清晰壯觀的月全食,單是這出現時機就飽含着不尋常的味道,實在說不上巧還是不巧。而且還有一點,這月全食發生的速度實在是異乎尋常的快,而且毫無征兆,毫無道理。按理說,這麽大的月全食是完全可以預測的,也絕對會吸引到不少報道和話題度。

除非根本沒有人預料到這次的天文奇觀。

難道!

程钰心中一動。

身旁開始傳來細微的“嘶嘶”聲。程钰知道,這是江連激活了增幅器,開始利用具像化的犁鼻器嗅覺和溫度覺感應搜索和鎖定目标了。

沒有絲毫慌亂。這次的月食好像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程钰這下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了。可惜他現在看不見,沒辦法确認自己的猜想。

一路上,他見識過了不少人的“神話奇觀”。莊紅的“玉兔搗藥”能讓傷病快速好轉,林妙妙的“九命貓”甚至能讓她數次起死回生,而那蛾人讓自己僞裝成任何人還能不引起專業人士的任何懷疑,其中很有可能也有神話奇觀的影子。

而到現在,程钰卻從來沒見過一路上一直在他身邊的于牧的“神話奇觀”。

而這輪挂在夜空中的漆黑月影,卻帶着濃烈的“神話奇觀”的色彩。

程钰這下知道于牧之前為什麽說這次的接觸是他的“責任”,為什麽兩個和史良共事過的幹将卻獨獨沒留意今天的月相是滿月。

程钰幾乎能肯定,這突如其來的月全食就是于牧的“神話奇觀”。

天狗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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