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狐貍2

沉重的隔音門只開了一條縫便又悄無聲息地合上,房間裏卻瞬間多了個人。

眼前的不速之客是個中等身高的青年,看上去只有二十出頭的樣子。半長的卷發幾乎快遮住他的眼睛,中間還挑染了幾撮紅。他過分白皙的皮膚和纖瘦的身材很容易被激起別人內心的保護欲。但仔細觀察卻能發現他厚厚劉海下那雙漂亮的杏核眼裏不停流轉的算計與精明。他的穿着倒是挺普通,紅色的帽衫,黑色運動褲,加上雙名牌球鞋,整體看上去像個初涉社會的單純學生一般。也不知這份涉世未深的裝扮究竟是真實的自我,還是精明的僞裝。

來者進來之後,左右看了看,面露驚喜之色,開口正要繼續說什麽的時候,程钰立刻叫了起來:“你給我嘴巴閉緊老老實實呆好!我可警告你,”他指着一旁的于牧。“他的動物形态可是犬類!別以為他會像我這麽好對付!”

“程哥……”那男孩看上去像被程钰的話吓到了,扁了扁嘴,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神情。“你不要阿丘了麽?”

他的音色很軟,無論說什麽都帶着一股撒嬌的意味,更別說他現在就是在故意撒嬌,讓程钰聽上去像個不打一聲招呼就離開,在對象找上門來的時候還謾罵威脅對方的渣男。

“操,在這等着我呢!“程钰打了個冷戰,罵了一句,之後立刻像火燒了屁股一樣轉向沉默着的于牧解釋。”事情不是他說的那樣,這家夥嘴裏就沒一句真話,別被他騙了!不不不,接下來我說的話你也不要信!一個字都別信!“

“程哥,你最好了,我知道你不可能不要我的。對吧?”這個自稱阿丘的男孩在程钰說話的時候悄聲靠近了他,之後突然親昵地抱住他的手臂,還用用下巴蹭了蹭程钰的肩膀。

程钰看上去急切地想說點什麽,又想從禁锢中抽出自己的手臂,但剛邁出一步,就像是突然頭暈一般近乎痛苦地閉上眼睛扶着頭側,像是在等待暈眩過去。

等程钰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于牧看着他的樣子,眯了眯眼睛。

此時的程钰身上散發着一種于牧從來沒接觸過的氣味,全然的陌生感讓于牧心中一瞬間響起了警鈴,但随即便被按捺住。他還不打算現在出手。

門外在剛才名叫阿丘的男孩進來之後,沒有其他人靠近的氣息或者聲音。從程钰的反應來看,幾乎可以肯定阿丘就是他兩年前遇到過的狐貍獸化能力者,這次天鑄教事件的嫌疑人,扮演“天師”引發怪異事件的罪魁禍首。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程钰剛才把于牧的動物形态喊出來的行為一定程度上讓處于通常意義上被捕獵地位的小狐貍産生了一點威懾感,于牧的耳塞雖然仍然躺在口袋裏,但他現在并沒有感覺有什麽異樣。而阿丘縮在程钰背後看向他的眼神雖然充滿着狡黠的戲谑,在于牧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時卻又分明閃過一絲明顯的畏懼。

“程哥,好哥哥,我知道你最好了,我好害怕,你會保護我的對吧?”阿丘的聲音帶着可憐巴巴的顫音,好像真的對現狀驚懼不安。

“當然,我什麽時候騙過你?”這話從程钰口中出來時于牧的眉毛不受控制地擡高了一點。不是驚訝程钰會順着阿丘的話說,而是這話從一個自诩騙術大師的人嘴裏說出來,總覺得有種諷刺的意味在,有種玩鷹的人被鷹啄了的感覺,這也許就是程钰不願意細說自己兩年前被阿丘騙的經歷的原因。

“我最喜歡程哥了,程哥喜歡阿丘嗎?”男孩狡黠的目光挑釁一般地射向一旁的于牧,嘴裏的話可根本就沒停下的意思,明擺着要給他個下馬威。

“是我的錯,我對你疏忽了,才讓你問出這種愚蠢的問題。”好吧,程钰現在聽起來像個二流狗血言情小說裏的霸道總裁一般。“我對你當然不是喜歡,而是無可救藥的愛。”

于牧不得不咬住下唇才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這個叫阿丘的男孩想借機挑起他怒火的行為再明顯不過了,但因為臺詞太過狗血,于牧甚至一點嫉妒的感覺都生不出來。他知道自己不擅長表演情感豐富的角色,所以也就不去嘗試,繼續維持着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看阿丘到底想搞出什麽花樣。

也許是對于牧這樣冷淡的反應心生不滿,阿丘的看向他的眼神中甚至帶上了一點沒來由的憤恨,之後像是想到了什麽好主意一般,變成了一副近乎誇張的洋洋得意。于牧覺得自己對阿丘生不出嫉妒之心的另一個原因可能就在這,他的動物形态雖然是以狡猾和善于欺騙著稱的狐貍,但也許正是因為欺騙普通人對于他來說太過容易,根本不用考慮他們不聽話的可能性,相對于語言來說,他的表情管理做得非常差。冷眼旁觀的人很容易從他的表情舉止讀出他的情緒和目的,倒顯得此時的他有些過分幼稚和沒經驗了。這樣一個稚嫩的又情緒化的精神兒童,于牧不認為會對自己構成任何方面的威脅。

此時的阿丘像是想到了什麽好辦法一般,繼續往程钰懷裏蹭,一邊蹭,一邊用小心翼翼的語氣說道:“他是誰啊……是程哥的朋友嗎?他眼神好兇好可怕,是不是,是不是讨厭阿丘啊?”

“怎麽會呢?阿丘這麽可愛,怎麽會有人讨厭阿丘呢?”程钰順勢把他攬進自己懷裏,親昵地撫摸着他的發絲,面露深情地說道。

于牧仍舊靜靜地看着他們抱在一起,這讓偷眼看他反應的阿丘臉上的表情更加精彩了。

也許是不滿于牧沒有受他的影響,故意繼續煽風點火:“可是他好兇,阿丘好害怕,程哥,我的好哥哥,我是想和他做朋友的,可是……可是……”

“怎麽可能,他可不是這麽小氣的人。對吧?”程钰的表情看上去是那麽自然而又心安理得。如果不是剛才程钰講給他聽的故事給了他心理準備,他至少也會有一瞬間的動搖。可見這個名叫阿丘的男孩源自本身動物形态的“催眠術”究竟有多強。

“于牧,跟你說話呢,聽不見嗎?”這可不是程钰在正常情況下會說出的話。于牧甚至有點好奇程钰現在的狀态究竟是什麽樣的,這些話究竟是阿丘操控他說出來的,還是出自他自己的遣詞造句,等他清醒過來還記不記得自己說過的這些話。

眼見程钰往他這邊走來,看樣子大有準備“沖冠一怒為紅顏”的打算,于牧仍舊面無表情地注視着對面的兩個人。

阿丘松開了程钰的手臂,站在原地,臉上的笑容像個計謀得逞的女巫。

在程钰的手碰到他領子的一瞬間,于牧敏銳地捕捉到了幾步之外的男孩身後一閃而過的影子。是了,就是現在。于牧一直在等的時機出現了。

于牧微一閃身,讓過了程钰伸過來的手臂,在對方站立不穩往前踉跄的時候又回手在他後背推了一把,讓程钰順利地跌進了一旁的長沙發。

之後,他迅速前沖幾步,已經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呆的阿丘任何反應機會,便被一把卡住脖子掼到了牆上。他甚至來不及收回他不小心具象化出來的火紅色的大尾巴。

于牧對他可沒有對程钰溫柔,手指稍一用力,瘦弱的男孩便被掐得直翻白眼,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了。他試圖用手去掰那幾乎讓他窒息的禁锢,但本就疏于鍛煉又加上缺氧的消耗讓他微弱的抵抗毫無意義。然而直到這時,他仍然沒有絲毫放棄抵抗的打算,具象化出的狐貍尾巴在他身後胡亂擺動着,瞪視着于牧的目光充滿着仇恨,幾乎堪稱惡毒。

“你幹什麽!“程钰雖然被摔了一下,但柔軟的沙發讓他絲毫沒有受傷,很快就爬了起來。見這邊突然出現的巨大變故,還在被”法術“影響的他自然着起急來。

“你以為自己很聰明。“于牧突然開口說道,之後看也不看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抓住了程钰伸到前方的手臂,用力往自己這邊帶了一下,再一次運用了和幾秒鐘前相同手法,抓着程钰的手腕讓他轉了半個圈,閃電般地從空中撈到他的另一只手。

他不可能像對阿丘一樣粗暴地對待程钰,便只是把他的雙手控制起來,同樣壓在了牆上。

于牧現在手底下同時控制着兩個人,但他表現得頗為游刃有餘。不理會程钰的叫嚣和謾罵,他繼續着和正在夾縫中汲取空氣的阿丘之前的對話。

“放棄吧,你沒有別的幫手,不會再有人來救你。“哪怕已經勝券在握,于牧的話語仍舊十分冷靜而自持。“如果你在想我會為了解開你下在他身上的術而放過你,你還是放棄吧。”

他過分平靜的語氣反而讓阿丘産生了一個不好的預感。

“沒錯,你的術會在你不露面的時候持續發揮作用,但我想你我都知道,在很多傳說和寓言中,如果施術人死了,他的法術就會全部解除。如果這是一種可能的方法,我想我不介意在你身上試一試。”說完,他甚至稍稍把阿丘往上提了提,這讓紅狐貍的腳幾乎夠不到地面。

阿丘眼中彼時還高漲的嚣張已經完全被恐懼取代。他的尾巴不再亂揮,而是筆直地夾在兩腿之間,戰戰兢兢地看向于牧的臉,卻被他不知何時具象化出的藍色犬類眼眸和不經意間露出的尖利犬齒吓得更加心驚膽戰。

“別再試圖耍花樣了。”于牧總結道。“狐貍雖然狡猾而善媚,但任何故事裏卻大多聰明反被聰明誤。當他們的陰謀敗露,狐貍尾巴被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注定失敗了。”

阿丘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眼神也開始有些渙散,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眶流出,在他因為缺氧而通紅的臉上劃出兩道透明的晶亮道路。

“現在,讓程钰恢複正常。別說任何多餘的話,除非你想和我比一比誰動作比較快,我不介意。”于牧知道,這個剛才還趾高氣昂的男孩已經徹底被從心理層面上擊垮了。他并不是真的想要了這個年輕人的命,再這麽下去保不齊這個年輕人會有失禁的風險。他可一點都不想處理這個,所以于牧決定見好就收。

阿丘在于牧放手之後立刻萎頓在地上,雙手捂着喉嚨,弓着背劇烈咳嗽起來,幾乎像是要把肺咳出來一般。

“阿丘!你怎麽樣!沒事吧?”程钰倒還是和之前一樣。“你到底要幹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他!放開我,我絕對饒不了你!”

于牧此時饒有興趣地看着眼前的人展示着和平時完全不同的一面。

跪在地上的阿丘在又一陣幹咳之後,用手背擦了下嘴唇,看着還在不斷掙紮的程钰,啞着嗓子說道:“誰他/媽認識你,給我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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