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2

過年沒有那麽多娛樂活動，同學之間的問候也就僅限于發條複制粘貼的祝福短信，城裏有幾個商場和電影院，兩條在當地算得上是寸土寸金的步行街，基本上就承包了所有人的娛樂活動。

寒假放了一個月，基本上大部分的時間是用來補覺的，大家都在家裏睡個昏天黑地，南方的冬天格外寒冷，不是有事基本上沒有人樂意出門，程艾在家裏抱着小太陽看着電視過了大半個寒假。

年後就是繁忙的走親戚和到處吃飯的環節，那年程艾嫁到外地的一個姑媽千裏迢迢地回娘家，帶着自己的兩三個孩子。程艾其實都沒見過她，聽說是年輕的時候到外地打工被人帶到了一個比較偏遠的地方，因為距離遠，家裏條件也不好，結婚之後十幾年都沒回過家，所以這次回來就顯得十分隆重。

初四那天，程艾總算是看到了這個一直活在傳說中的姑媽，和她帶回來的兩個表姐妹，她姑媽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跟家裏人講着自己的事，臉上帶着一種不知是感動還是難過的表情。

程艾對于大人的事情其實不是很關心，因為父母總是會說她還小，很多事情她還是頭一次聽說，倒也聽起來津津有味。

“這是小艾吧？之前聽我哥在電話裏一直跟我講，現在上高幾了？”姑媽拉着她的手親切地問。

幾歲了？在哪上學啊？上高幾了？還有幾年高大學啊？想考那個大學啊？期末考試拿獎狀了嗎？在班裏排第幾名啊？

這些個問題一到了過年都不知道要說幾遍，但是對着這個有點陌生的親人，程艾頭一次不覺得不耐煩，因為她給人一種很真誠的感覺，不像是很多大人只是随口問問，為了填補無聊的時間而已，她有真切的關心。

她的兩個女兒和程艾差不多大，穿的衣服看起來有點土氣，但是兩個人的眼睛都黑漆漆的，看起來腼腆又老實。

“燕子，麗麗，這是你們姐姐，成績可好了，上的是咱們這兒最好的高中，你們也多學着點，人長的也可人。”姑媽摸了摸程艾的頭，笑眯眯地看着她。

那兩個小姑娘點了點頭，叫了聲姐姐。程艾突然覺得緊張起來了，這種誇獎讓她覺得壓力很大，總覺得自己仿佛成了令人讨厭的“別人家的孩子”，可能是因為有了這種心理的存在，在她們住在自己家裏的這段時間，她總是盡力地對她們好，想要博取她們的好感。

程艾的媽媽帶着她們一起去買了幾件衣服，這讓這倆女孩格外的開心，還給程艾下了個任務，讓她帶着這倆妹妹在城裏玩玩。

程艾想破了腦袋也不知道要帶她們去玩什麽，她自己不是一個很會玩的人，在街上溜達的時候正好看到了賀歲片上映的海報，她舔着糖葫蘆，指了指商場外面的大海報：“你們想去看電影嗎？”

這倆女孩子點點頭，似乎有點期待和緊張，燕子的話稍微多一點，笑着說：“以前我們在學校看過，用一張白布挂在空地裏的那種，電影院真的和電視裏一樣嗎？”

程艾不置可否，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對于她們兩個來說，世界就只有她們所生活的那個鎮子那麽大，外面的世界她們僅限于聽說和電視，或許等她們到了縣城，上了高中，世界才會朝她們打開新的大門。

程艾拉着她們：“走吧，進去你們就知道了。”

剛好趕上了下午兩點的拍片，現場的人還挺多，都在門口排着隊等着，大多都是情侶，有一些帶着孩子來看動畫電影的，很熱鬧。

瞪了将近有幾分鐘，程艾在隊伍前面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探着腦袋去看了一眼，正對上回過頭來的謝英朗。

他招了招手就過來了：“程艾！好巧啊，你也來看電影啊。”

劉爾思跟在他後面，晃悠着過來了。

“嗯，我帶着我妹妹來的。”

謝英朗一聽見妹妹兩個字，兩眼直放光：“哪兒呢？哪兒呢？”看見了那倆姑娘之後又有點失望的表情，憋着笑在劉爾思身邊小聲說了句：“這是哪兒找出來的倆古董啊？”

劉爾思捅了他一下，場面有點尴尬，那兩個女孩子垂着腦袋好像聽見了，程艾拉着她倆徑直進了檢票口。

等她們走了之後，劉爾思回頭踹了謝英朗一腳。

“幹嘛啊？我怎麽了？你沒看她倆那衣服嗎？感覺跟□□十年代的似的，還有那頭發，哎呦喂！”謝英朗一說就又憋不住要笑了，擡眼一看時間：“哎呀，趕緊進去吧，我女神要出來了！”

謝英朗的女神是朱茵，童年女神的地位在他心目中不可撼動，所以才會死乞白賴地拉着劉爾思來看這個賀歲檔，兩個男生一起看賀歲檔，想想都尴尬。

劉爾思把票往他手裏一塞：“你自己看吧。”

“切，自己看就自己看，”謝英朗拉着他：“要不是沒妹子陪，我會找你來？”

他剛回頭沒走兩步，又慫了，拉着劉爾思的胳膊死活不撒手：“別，一會兒我媽看見你回去不得找我麻煩啊！你得留在這兒！”

“咱們做個交易，你答應我一事兒，我就陪你看。”劉爾思微微一笑，瞄了一眼自己的腕表：“還有五分鐘時間考慮。”

謝英朗一撒手：“我就知道你小子他麽又想坑我！我說你能不能別老用這種損招兒啊？”

劉爾思甩開他的手：“你就說答應還是不答應吧？”

謝英朗一想到他回去，自己老媽看見他鐵定覺得自己騙了她，劉爾思這小子蔫兒壞，到時候肯定不給他作證，估計這麽一鬧，剩下的寒假他都甭想出門了，這後果讓他有點不寒而栗，所以就僵着脖子點了點腦袋：“說！”

“挺簡單，一會兒你看完電影，出來跟人道個歉。”

“道什麽歉？”謝英朗一臉的茫然。

“別裝蒜，你剛才笑話人家了，你得跟人賠不是。”劉爾思這人很講原則，所以總被謝英朗開玩笑說他是自己的靈魂導師。

他如釋重負：“嗨，我還以為多大點兒事呢！行行行，你說道歉就道歉，我這人就是這點好，能屈能伸。”

謝英朗雖然語文差，但是在自己身上用詞還從來沒錯過，都是褒義詞。

他那時候并不明白自己的一句道歉對于兩個涉世未深，充滿自我懷疑和自卑的女孩來說意味着什麽，也沒有意識到這種無意識的行為對于別人會有什麽傷害，那時候的他還有些任意妄為，不管不顧。

後來，謝英朗在劉爾思的婚禮上充滿真情實感地發表過這麽一段話：“人生有很多朋友，有的人像聚光燈，幫你發光發亮；有的人是霓虹燈，陪你絢麗多彩；劉爾思這種人多半屬于探照燈，總能幫你找到正确的出路，白天吧，你可能覺得他沒什麽用，到了晚上你迷路的時候，突然掏出這個探照燈，你就會發現：我靠！好東西啊！太有用了！”

穿着西裝打着領帶的某人被旁邊的新娘子拉着沒上去揍他，咬着牙笑了笑：“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