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猜疑
陳子清很想知道她出宮是做些什麽事,為什麽這麽着急出宮。
天色越漸昏暗下來,蘇珞奔跑在街道上,甚是急切。終于,她來到了董府門前,旁邊的石獅半倒,而正門梁上那原本霸氣的匾額也已經歪斜,依稀能看到上面用隸書寫着的‘董府’字樣,再看緊閉的門,漆色大半褪去了,門鎖之上還貼着早已枯黃的封條,看到這裏,淚便從她的眼眶中落了下來。
忿然轉身,蘇珞跑到府邸後門,見門上同樣貼着封條,她憤怒的上前使勁撕下,接着拾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用力的砸在結了鏽的門鎖上,一下一下終于砸開了。
伸出手推門而入,走在後院她的腳重如千金,目光所及淩亂不堪,家裏的東西七零八落,牆根邊長滿了許多不知名的野草。她加快腳步,來到父母的大院,遠遠的便看見房間的一扇門側歪着,走上前她撿起挂在門口的一個破舊燈籠,點燃了殘燭,走進房裏,随着燭光她看到了屋內的擺設,和她進宮前完全不一樣了。裏面好像被人洗劫了一般,只剩下一些破舊的家什,蘇珞震顫的望了許久,失神的跌坐在地,呆呆的望着整間屋子。
她想起來進宮前一晚,趴在娘親懷裏。
娘親撫摸着她的頭,說道:“進了宮,你就是有身份的人了,不能再像在家裏那樣沒規沒矩的。要學着當皇上的妃子,好好侍奉皇上。”
“好啦!娘,雲兒的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她嬌笑的沖娘親噘了噘嘴,這個時候娘親擡手寵溺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呀!哪裏像娘娘,在娘眼裏,你還是個小女娃兒。”
她嘿嘿一笑,撒嬌道:“雲兒一輩子都當娘的小女娃,哪裏也不去。”
淚水濕了她的臉,蘇珞鼻子很酸,娘已經不在了,連最後一眼都未曾見到。是她對不起爹娘,對不起哥哥嫂嫂,對不起董氏族人。
蘇珞朝爹爹的書房走去,站在門口望着桌案,仿佛她的爹還坐在那裏,記得以前爹一天中最多的時間便是待在這間書房裏,淚流滿面,蘇珞顫抖的走到桌邊,爹爹常坐的那把紫檀木雕花椅已經倒在地上,她伸手扶了起來,用衣袖擦去上面的灰塵,然後把燈籠置于桌案上,自己則坐在這把椅子上,目光盯視着空空的桌案,淚水‘啪嗒啪嗒’順着她的臉從下巴落下,落在滿是灰塵的桌子上。她記起在這裏,爹爹故意板着一張冷臉,訓斥她。
“爹……”她跪在爹爹身前,怯怯的低着頭不敢看他。
爹爹冷哼一聲,拍案怒喝道:“我董相千金,成天往外面跑到深夜才回來,這成何體統?看來,都是平日裏我把你寵壞了,從明日起,不許再出去。”
她擡起頭,扯住爹爹的手臂,“爹爹,明日就是元宵節了,不要關雲兒啊!”
“元宵節,外面更亂,你更不能出去。”
看着爹爹板着一張臉,她沖他甜甜一笑,“就一天,一天好不好?過了明天雲兒哪裏也不去,就在家裏陪爹爹,好不好呀?”
“你的話可信嗎?”爹爹斜了她一眼,接着嘆了口氣,“雲兒,你要學會收收自己的性子,不要成天的往外頭跑,再過不久就要進宮了,多跟嬷嬷學學宮裏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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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她颦眉悶聲道。
“爹!!!”憶起往事,蘇珞再也控制不住心裏的悲痛,趴在桌邊放聲恸哭。董氏八百多人皆因為她而死去,然而到現在,卻還不知是誰陷害了她。
爹?躲在門外的陳子清,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所見到的,據他所知錦茗是一個孤兒,和董氏沒有絲毫的關系,為何錦茗會來到董府,為什麽會在董相的書房裏哭泣嘴裏含着爹呢?難道?不,不可能,董相只有舒雲一個女兒,并且在一年前死在宮中地牢內,怎麽可能還活着。
陳子清百思不得其解,他伸着腦袋看向裏面,見她已站起了身,他慌忙躲了起來。
蘇珞提着燈籠出來,朝自己的閨房走去。繞過長廊,她走進了自己的小宅院,裏面也長滿了雜草,這個院子她住了十五年,推開緊閉着的房門,一股濃濃的灰塵味撲鼻而來,蘇珞擰起了眉,站在屋內,以前的擺設都不見了,只有空空的床和一些桌椅。見此,她心如刀絞。
吹滅了燈籠,她靠在床邊,享受着這片刻的寧靜,回想着在家裏的一切,淚如雨下,身子微顫,她真的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噩夢,待夢醒了,她的家人還在。
陳子清蹙緊了眉,她怎麽進了舒雲的閨房,蘇珞的舉動在他看來很是異常,陳子清着實想不通這是怎麽一回事,見她進去了許久都未出來,他嘆息一聲飛身離開了董府。
這夜,蘇珞不知自己何時趴在床邊睡着的,等醒來時天已大亮。她出了董府,向皇城外走去。
她記得在皇城外,還有一座屬于她自己的農家宅院,是她的娘親為她準備的,小時候她貪玩總愛出府,娘親命人悄悄的在距離皇城五十裏之外的一個鄉野之地為她建了一個農家宅院,這件事連董相都不曾知曉。
當到宅院時,已是午時,走了大半天的路,扶着籬笆牆蘇珞大口喘着氣,随後眸子一驚,籬笆裏面的栽了一些蔬菜,長得很好,邊上沒有任何雜草,明顯是有人打理過的。
難道她走錯了地方?
正躊躇着,她看見一個老漢從屋內走了出來,老漢看到門口站着一位姑娘,以為是路過這兒的,便走上前去,對她道:“姑娘,趕路累了吧,要不要進來歇歇腳?”
蘇珞臉上僵硬一笑,“麻煩您了!”
“老婆子,來客人了!”老漢沖着房內大喊,一個婆婆聞聲笑道:“是嗎?”
蘇珞跟在老漢身後走進屋子,當到了屋內時,蘇珞确信自己是沒有走錯地方,這裏面的擺設和她離開時沒有變動分毫,她打量着,最後目光停在了牆上的一張畫上,那畫上的小女孩是她七歲的時候,一個大哥哥為她所畫。
七歲那年,她和奶娘李媽,還有丫鬟窦伊剛從皇城出來,在來宅院的路上遇見了受傷的大哥哥,他胸前中了一箭,她央求李媽後,把他帶回了宅院,直到他的傷養好後才離開。那時,她來這裏很少,只知道救下他後,再次回來已經是十日後,大哥哥已經走了,但留下了這幅畫。
“這幅畫,是我家公子所畫。”婆婆對蘇珞道。
公子?大哥哥?
蘇珞一直都不知道大哥哥叫什麽,看了看屋內,很整潔。原來,她不在的日子裏,都是他讓這一對老夫妻幫忙照看房子的。
那麽,他應當知道她的身份了。
既然知道她的身份,為何這麽多年來都沒有找過她?
“畫的真好!”蘇珞嫣然一笑。
“姑娘快坐,餓了吧?老婆子現在去給你做一些吃的。”
這真是一對和善的老夫妻,蘇珞感到許久未有過的溫暖,眼睛不由得濕潤了,“謝謝婆婆!”
須臾,桌子上放了三樣農家小菜,蘇珞吃的很開心。
“姑娘,你是來城裏尋親的嗎?”婆婆問道。
蘇珞笑了笑,并未答話,忽然老漢激動的從門外跑了進來,對婆婆道:“老婆子,公子來了。”婆婆忙站起身來,迎了過去。
公子嗎?蘇珞見狀,放下手裏的碗筷,看向外面。只見身着白衣的男子正往這裏走來,一看到來人的相貌,蘇珞懼是一愕,是他?
大哥哥居然會是莫雲殇?
七歲那年後就再未見過他,現在她若還是董舒雲應該二十二歲了,真沒想到十五年後還可以再見到他。
莫雲殇看到蘇珞在此,很震驚,他揮退了老漢和婆婆,坐了下來,然後問她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路過這裏!”蘇珞也不知道該如何回他,只能這樣對他說。
莫雲殇自然不太相信,“路過?你不是在宮裏嗎?怎麽?”
“我是偷跑出來的,明日就該回去了!”
莫雲殇見她擰緊了眉,也不再多問,對她柔柔一笑,“餓了吧,快些吃吧!婆婆的手藝很不錯。”
蘇珞點頭不說話,拿起筷子夾了一根青菜放進嘴裏慢慢嚼着,她感覺到莫雲殇的眸子一刻都未離開過她的臉。蘇珞只佯裝看不到,認真吃菜吃飯。
“如果不想待在皇宮,我可以帶你離開!”突然聽到莫雲殇對她說出這麽一句話,蘇珞擡起頭看向他。
他可以信任嗎?可以嗎?
蘇珞搖了搖頭,“你知道的,我是寧安王的細作,他不會放過我的!”
“有我在,他會放過你的。”
蘇珞端着飯碗的手一僵,“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和寧安王是什麽關系?”
聽到她的問話,莫雲殇垂下眼眸不再看她,屋內甚是安靜,蘇珞淺淺一笑,對他道:“你我都各有苦衷,你方才不問我,我現在也不再問你!”
接下來,莫雲殇沉默不言,蘇珞也不再說話,一頓飯吃下來感覺很漫長。
她的宅院既然已經有人幫忙照看,她也該走了。莫雲殇吃過飯後便一直站在窗邊,望着外面,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蘇珞不想打擾到他,于是連拜別的話都沒說,走到籬笆牆,見老漢和婆婆在收拾蔬菜,笑着對他們道:“謝謝你們,飯菜真的很好吃!”
“姑娘,以後若有空可以再過來!”
“好!”
蘇珞揮了揮手,告別他們後,她便朝皇城趕去,希望天黑之前能到陳子清府上。走在樹林中,蘇珞暫時忘卻了自己失去親人的痛苦,享受着大自然給予她心靈上短暫的寧靜。
身後的腳步越來越近,蘇珞一回頭看見了莫雲殇。
“你是蘇世德的小女兒蘇珞,對吧?”
蘇珞凝視着他,随後笑道:“莫大哥是隋南王,寧安王的親哥哥權弘瑾,不知奴婢猜得對不對?”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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