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往生
觀月雙臂環胸，靠在冰涼的牆面邊，沉默注視着身邊那個低下頭顱，黑發無精打采垂落的少女。
「亡者不可能一直待在現世，你的靈體也承受不了。更何況…忍足這件事你根本就不必要操心。」觀月清亮的聲音在空曠的休息室回蕩，暗紫色的鳳眸中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卻在下一刻，有些猶豫的試探。
「你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嗎？」聲音輕到旁人聽不見，那少年似乎有點不好意思，把頭撇到一邊，白皙的手指搭在臂彎有規律的敲擊，好像很不耐煩，只有有些發紅的耳背透露出那人真正的心思。
——沒有聲音。
觀月緩慢的轉頭，就看到少女死命的捂住嘴，肩膀抑制不住的顫抖，眼眶發紅。
張了張嘴，「你、你不是要哭吧！」趕緊站起身子，不怎麽和女性打交道的少年手足無措，三分頭痛的托起自己的下巴，看着那人快速蹲下身子，把頭埋在雙膝之間。
「喂喂——」
「噗…哈哈哈！」連串的笑音從神夏唇中流瀉，黑發少女捂着肚子笑的直在空中翻來覆去的打滾。
觀月頭上是一排鮮明的黑線。
「觀月君，你怎麽能這麽可愛啊哈哈！」似乎是笑累了，神夏擦掉眼角的生理性淚水，含笑着雙臂掐住腰肢。
「什麽事這麽好笑？」忍足大老遠就聽到了少女銀鈴的笑聲，推了推眼鏡，施施然的走過來，松了松領口，此刻天色已晚，網球部的大家也都已經陸陸續續的離開學校，觀月因為要把大家的訓練情況在放學前發到跡部與神教練的郵箱中而沒有離開，忍足也因為有事留了下來。
想了想，便走到網球部這邊。
「沒什麽啦，只是感覺觀月君真是有趣啊！」神夏笑着擺擺手，看着那個滿臉通紅把自己藏在陰影裏的少年。
「嗯哼哼，你到底還想不想往生了！」像是被人踩住痛腳，黑暗中那人身形動了動，憑借忍足兩年之中對于觀月的了解，一定是又在別扭的卷着黑發。
看着觀月毫無威脅之言的話，忍足也止不住笑出聲，「确實很有趣呢…」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尖叫着跳起的貓咪，弓着身子渾身炸毛卻又可愛之極。
跡部沒有看到觀月這種樣子，真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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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往生？觀月君有能力嗎？」聽到正事，神夏眨了眨眸子，飄到觀月面前，湊近仔細的詢問。
觀月深邃的眼裏閃過亮光，「當然，本少爺做不到的事情從來不會誇下海口！」，放下一直卷着發的右手，少年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出黑暗中，順帶剮了一眼看好戲的關西狼。
剛剛你說的話，本少爺可記着呢。別擔心，本少爺哪裏差，但記性好~的~很。
背後一陣發涼，忍足尴尬的清咳一聲，這件事後指不定觀月會怎麽操練自己，不過…能看到觀月不同于人前的樣子，也算值了票價。
有什麽都使出來吧，灑家都接着！
「不需要…準備什麽…嗎？」看着觀月光着手什麽東西，像是法器啦、紙形啦都沒帶，神夏疑惑的歪頭，「電視裏不都是那樣演的嗎？」
聽到神夏「天真」的話，觀月忍不住踉跄，一個暴栗狠狠的敲在女孩頭上，「只是送一個普通的靈魂往生，你也太小看本少爺了吧！」被質疑了能力，觀月頗為不悅，咬牙切齒惡狠狠的盯着縮頭不敢再觸碰觀月黴頭的神夏。
「我留在這裏…沒問題嗎？」忍足見觀月就要列印掐決，笑盈盈的提醒。
如檀的黑發在夜空中劃出弧度，觀月看了身後笑嘻嘻的人一眼，「你最好能學到一點，況且，神夏桑也是不想讓你走的吧！」
「她留在人間，和你也有關系。」觀月可沒有忘神夏對忍足的稱呼——忍足sama。
「棠梨花映白楊樹，盡是死生別離處，寒食早過，盂蘭未盡，一路走好。」觀月面容嚴肅的變化手形，溫和的白光漸漸包裹住那兩只比女子還要精致漂亮的手。
白光傾瀉，如月光下美麗的星沙般緩緩飛向少女，少女的衣裙上鍍上一層淺淺的華光，神夏突然深吸了一口氣，開口——
「吶，忍足sama，神夏我啊，很喜歡你喲！」喜歡到只要遠遠的看着你我都能幸福。
「忍足sama不要說話，聽我說就好！」看着身材修長的俊美少年，神夏笑的眉眼彎彎，低頭看了看自己已經虛化的雙腳。
「神夏很慶幸sama你能夠找到心愛的人呢，雖然同為男兒身，但我看得出，忍足sama很愛他喲。」
「所以，千萬不要做傷害他的事啊，不然，一定、一定會追悔莫及的！」目光注視着遠處，少女黝黑的眸子像是一塊質量上乘的黑玉，透出溫潤的質感。
「神夏很貪心，想要忍足大人能夠一直記住自己，所以，神夏的舞蹈，不可以拒絕掉。」
觀月沒有插話，眼前的少女在向心怡的男生吐露自己的心聲，他又何其忍心打斷這最後的話語。
垂着頭想了想，觀月用靈力幻化出一柄白色的光扇，扔給不遠處的少女。
「謝啦！」神夏看着觀月，笑的很燦爛，如同橙紅色的非洲菊，熱烈的表達自己的情感，大朵大朵的開放着，似驕陽一般的綻放。
猛然間手臂上擺，帶着殘影的白色呈現出如夢似幻的效果，銀沙在舞者身邊漂浮，那人的每一擺手，每一擡腿都強烈的吸引住兩人的視線。
蓮步輕移，似急又緩，寬大的裙擺轉出華美的弧度，像一株含苞欲放的百合花，清豔靈動。
她閉上那一雙黑黝黝的丹鳳眼，櫻唇上勾出安然的笑意，黑發随着少女的動作而略顯缭亂，舞蹈開始變的激烈，似乎伴有喧天的鼓聲，那人的每一步跳動都似乎踩在最詭異的那個點上…
忍足有些受不住的揪住衣衫，這是他看過的最為震撼的舞蹈，也許并沒有那些舞蹈大家跳的好，動作也不标準，但忍足卻覺得，這是自己17年來，收到的，最棒的一份禮物。
是一位已經死去的少女，用自己輪回前的最後年華，用盡力氣，為自己跳動的祝福之舞。
星沙一閃一閃的漂浮，像是童話中的景象，少女蜷縮起身子，又在下一刻，似一只破繭的蝴蝶，揮動那雙近乎透明的薄翅，一霎那間便飛向天際，飛向如墨的夜空。
「再見——」
如同怦然綻放的煙花，一瞬間的華舞，絢爛到極點又凄美到極致，周圍的光點失去了靈力的支持，漸漸暗淡下來，四周悄然無聲，只有兩人清淺的呼吸。
一陣蟬鳴打破了兩人的沉默，「那舞蹈…很美。」忍足沒想到，自己的聲音會是這般的沙啞，他知道自己風流花心，雖然屬于一個閃亮人物，但有時候連岳人都受不了自己和別人的調情，卻從沒有想到，有這樣一個不知道名字的少女，愛到視自己如同信仰。
那鋪天蓋地的虔誠，全部都隐藏在那只舞蹈中，叫自己怎麽能不為之感觸，為之心澀。
「逝者終矣，你現在能做的，也只有珍惜眼前。如果你能收斂收斂自己，相信向日也不會氣呼呼的瞪着你了。」觀月的聲音随之響起，盡管見慣了生離死別，每一次卻又會有所感慨，并且，更加的珍愛每一條生命。看到的越多，也就越是如此。
所以說，那個叫做硫克的死神，當真是戳到觀月的逆鱗，死神？呵，這要是讓高天原那群自诩高貴的神明知道就這麽一群半鬼半神的家夥都敢大言不慚的自稱為“神”，還不得氣個倒仰？
「呃，不至于這麽拿我開涮吧。」忍足無奈的扯了扯嘴角，最近岳人還在鬧騰呢，他可不想再聽到任何一個人拿這件事調侃自己，特別是這位小氣又毒舌的觀月經理。
「喏，接着！」少年彈出一張名片，準确的落在忍足手掌心，「關于你能看到靈體的事，找他。」
忍足先沒管手上的名片，看了眼神夏往生的地點，垂下眸子擡手扶了下眼鏡，「觀月你，還真是心善啊！」
「本少爺只是不想讓她待在這裏，害得網球部出事罷了！」觀月“嗯哼哼”了幾聲，各種高貴冷豔的撇了忍足一眼，然後緩緩消失在夜深的校園裏。
「呵，真是口是心非的典範。」難不成是“同性相吸”，跡部也總是口是心非，所以才會栽在你手裏？
忍足被自己的想法%0%0了一下，随後取下眼鏡，仰頭望向天空，天上繁星閃爍，像極了她跳舞時周身的光點。
神夏桑，雖然我并不喜歡你，但，還是祝福你來世幸福。
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忍足活動了下有些酸痛的脖頸，垂下頭，借着路燈看向名片，名片很簡單，只有一串數字，和一個人名——那魯·戴維斯。
把名片放好，褲兜裏的手機震動，看着被自己備注為「小太陽」的來電顯示，忍足勾起一個真實溫暖的笑容，接了電話，毫無意外的聽到電話對面那人元氣十足的聲音。
岳人，你就是我的「小太陽」。
作者有話要說：
貌似本文的所有女性角色都是打醬油類型的？
跡部：啊嗯，再不讓本大爺展現魅力，本大爺就讓你打醬油…
桦地：wushi！
棠：=_=大爺，您至于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