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決定

賀淵打開密函,将裏面的消息迅速浏覽了一遍,不由蹙起眉頭,他雖然知道突利這次必然有備而來,而且朝廷軍備嚴重不足,可沒想到這仗才打了沒多久,竟然就撐不下去了,如果再派大軍支援的話,幾乎就是傾巢而出了,可不支援的話,那就只好等着人家往京城門口打。

賀淵讓宋全退了出去,一個人在書房坐了半晌,雖然有些難以抉擇,可想到如今不再是孤身一人,不由眉心稍稍舒展了些,這才将密函收好,起身去找薛雲舟。

薛雲舟此時正一臉痛苦地蹲在地牢門口,裏面高子明凄厲的慘叫聲傳出來,震得他好幾次想放棄用刑,一想到那些血腥的畫面,甚至想象一下酷刑如果施在自己身上,他就忍不住胃中翻湧,幾欲作嘔。

賀淵走近地牢時遠遠就看見他了,見他臉色十分難看,不由一驚,連忙加快腳步走過去:“洲洲,你怎麽了?”說着蹲下去抓住他的手臂,緊張地看着他。

薛雲舟朝他搖搖頭:“我沒事,就是……不太舒服……”

賀淵聽到裏面傳來的聲音,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想着二人目前的處境,不由手指收緊,低聲道:“你回去,這裏我來。”

“沒事沒事,我适應一下就好了。”薛雲舟急忙擺手,說着擡起頭看着他,目光明亮,“二哥,以前在和平年代,我總想着有你罩着,不努力也沒關系,可現在不同了,我不能什麽事都依靠你,在這個世界給你拖後腿,我們倆只有死路一條。”

賀淵沉默地看着他,忍不住将手從他的手臂移到他手上,将他有些涼的手握緊。

薛雲舟感覺到手心的暖意,沖他笑起來:“剛開始聽說要嫁到王府,我其實特別悲觀,雖然知道攝政王的名聲不好聽,可我不想連累我娘,那時我想,嫁就嫁吧,大不了和他拼了,拼不過無非就是一死。現在我真慶幸這個決定,我不是一個人了,所以我不想死。”

賀淵看着他,目光極深,肯定道:“放心,我們不會死。”

薛雲舟對他一向言聽計從,對于他的話也是無條件信任,因此心裏稍稍輕松了些,點點頭道:“那我們就好好活着,凡是阻擋在前面的石頭,全部搬開,血腥一點我也認了。”

賀淵輕嘆口氣,忍不住在他後腦勺輕輕拍了拍:“現在碰到難題了。”

薛雲舟愣了一下:“怎麽了?”

兩人說話聲極低,幾乎算是耳語,而牢門外的守衛又離得較遠,因此賀淵并不擔心被人偷聽,直接在這裏将密函中的消息對他說了。

薛雲舟聽得張大了嘴,随即面露糾結:“怎麽辦?現在的京城還在你掌控中,可要是再派兵支援的話,你在這裏的勢力就要被掏空了,可不派兵的話,突利早晚打過來,我們留在這裏也危險。”

“所以我在想,到底該怎麽解決。”賀淵說着将他拉起來,“和軍情相比,高子明的事不算重要,暫時放一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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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雲舟連忙點頭:“等我一下。”說着轉身疾步往牢內走去。

賀淵看着他的急匆匆的背影,心裏生出幾許愧疚,他早已習慣為薛雲舟提供無憂無慮的生活條件,可穿到這裏之後,竟開始自身難保,這讓他湧起一股強烈的失敗感,同時也湧起極度的不甘心。

薛雲舟進去之後命人将高子明暫時關押,慘叫聲這才止住。

刑罰并沒有多久,高子明有力氣慘叫,可見他還沒有到完全撐不住的時候,此時被重新綁到架子上,微微睜開雙眼,目光中仍保持着清明,虛弱道:“我沒什麽可招的,那些人究竟去了哪裏我也不知,或許是侯爺在我被抓後知道事情不妙,提前命他們撤離了。”

薛雲舟可以确定高子明沒有說實話,這個人能得薛沖信任,知道的事情不可能只有這麽一點,他這時已經沒有精力再多管此事,便對身邊的人吩咐道:“每天審問一次,直到他招供為止,什麽時候招了,什麽時候過來禀報。”

高子明身子一僵,擡眼怒瞪着他:“你別忘了,你可是侯爺的親兒子!你這麽處心積慮算計他,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薛雲舟冷笑:“是他算計我在先,還有,我不是他兒子,他早就将我娘休了,五年前又将我趕出門,我與他早已恩斷義絕。”說着再不理他,轉身離開此處。

二人回到書房,又将目前的形勢梳理了一番,賀淵聽薛雲舟分析得頭頭是道,不由詫異地看着他:“我一直以為……你……”

薛雲舟把話接下去:“以為我是個草包。”說完沖他龇了龇牙。

賀淵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我不是這個意思,不過,你是草包也沒關系。”

薛雲舟:“……”

賀淵突然覺得自己對他缺乏了解,以前只以為他不上進,卻連他練出了一手好字都沒發現,那現在還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薛雲舟撓撓臉:“你要真不嫌棄我是草包,那幹嘛管我管得那麽嚴?”

“……”賀淵悶了一瞬,道,“只是習慣了。”

這種習慣在照看着他長大的過程中逐漸形成,直到發覺自己對他的感情不對勁了,這習慣就更是變本加厲,似乎不對他嚴厲一點,不用這種耳提面命的相處模式面對他,心裏的那些渴望就完全壓制不住。

薛雲舟并不知道他的這些難言之隐,只是對上輩子被他罵得狗血淋頭的經歷耿耿于懷,忍不住擡眼瞟他,拿手指在桌上來來回回蹭,大着膽子頭一回當面吐槽:“對哦,原來習慣當我爹,現在又習慣當我男人,你轉變得還挺快的哈。”

賀淵:“……”

薛雲舟吐槽完又讨好地沖他笑了笑:“說正事,說正事。”

賀淵深深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這才将注意力重新轉回到目前的形勢上,道:“我傾向于派兵支援,而且最好我親自帶兵去。”

薛雲舟吓一跳,擡起眼瞪着他:“你親自去?雖然我也覺得困守京城不好,但是你沒必要親自去吧?”

“我親自去督戰,有利于鼓舞士氣,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糧草不足,是士氣低迷。”

“不行不行!”薛雲舟連連搖頭,“鼓舞士氣還不如天子禦駕親征呢,讓小皇帝去好了。”

“讓他去,萬一失敗了,京城更加危險,我們會很被動。可要是勝利了,那不是白白給他樹立威信的機會?”

薛雲舟想了想,沒骨頭似地趴在桌上:“可我不放心你去,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行!”這回換賀淵反對,“不記得之前打人打得腿抽筋、摔跤又摔得閃了腰了?你這具身體缺乏鍛煉,萬一遇到危險,我來不及救你怎麽辦?”

薛雲舟一臉郁悶:“穿到一個書呆子身上,真特麽不爽。”

兩人先是私底下商量了一番,并沒有耽擱太長時間,正好這時賀淵在朝中的一些心腹大臣也接到他的命令趕了過來,薛雲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直接回避了。

賀淵與他們又商議了一番,多數人都贊成他的決定。

薛雲舟得到消息後,再次對這具身體的原主腹诽不已,他雖然不懂古代的功夫,可上輩子實戰經驗還算豐富,即便不是打架能手,可應變能力也絕對是可以的,而現在的這具身體,雖然不柔弱,可遇到危險時完全不夠看,身體的反應跟不上思維,一不小心就會把自己弄傷。

賀淵怕他擔心,揉揉他的腦袋安慰道:“沒事,過了這一關就好了,你以後勤加鍛煉。”

薛雲舟郁悶地點點頭:“我已經在鍛煉了,可時間太短還沒什麽效果,跟你一起去說不定真會拖後腿。”

賀淵想了想,道:“還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萬一我去了仍是吃敗仗,京城就危險了,我離開後你要做好随時撤離的準備。”

薛雲舟明白他的意思,這就是随時做好放棄京城的準備,說他們自私也好,說他們自保也好,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要他們對這個朝廷産生多深厚的感情,那不現實。

決定一下,朝廷立刻就着手準備起來,賀淵與薛雲舟才剛剛互通心意就要分開,一時除了不舍,更多的是對彼此的擔心,互相囑咐的話幾乎說了一籮筐,很快就到了出征的日子。

雖然要做最壞的打算,可心裏畢竟抱着勝利的希望,因此京城的事照樣不能荒廢,賀淵臨走前将很多事的決定權都交到薛雲舟的手裏,這一點竟然沒有遭到下面太多人的反對,想來原攝政王也是我行我素慣了的。

臨行前一晚,兩人相擁而眠,再一次叮囑對方萬事小心。

賀淵在他唇上親了親:“我沒事,不過是督戰,又不用直接沖進戰場殺敵,冷兵器時代就這點好,離戰場遠點一般都不會有事。倒是你,我不在……”

薛雲舟拍拍胸脯:“我也不會有事的,盡量不出門,出門絕對帶保镖,你就放心吧!再說現在小皇帝還仰仗你給他打仗呢,不敢亂來。”

賀淵想到自己的确叮囑得夠多了,忍不住輕嘆一聲:“沒想到我也有這麽婆婆媽媽的一天。”

薛雲舟翻身趴到他身上,沖他嘿嘿直笑:“你當我爸的時候就挺婆媽的。”

賀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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