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禾棠是只小鬼,有些微道行,吓吓凡人還好,碰到修道人就是個死。

朱家人故意用七夫人做誘餌将自己引來,轉而去捉禾棠,絕對是早有預謀。施天寧十分懊喪,他竟然沒有早點察覺這點不對勁,只以為朱家人害怕了才不敢夜裏出門。回頭想想,他們兩只鬼入了朱宅卻沒有引起任何騷動實在說不過去,朱家既然請得起闵悅君那種得道高人,那在院中布陣的道士也絕不是泛泛之輩。

院中喧鬧還未停,院外又傳來了家仆的叫喊:“老爺,七夫人捉回來了!”

七夫人狼狽萬分地被他們捉回來,劇烈掙紮着:“放開我!”

六夫人哼了一聲,笑道:“我說什麽來着?七妹妹勾結小鬼來害人,你們偏不信,如今人抓回來了,你們怎麽說?”

朱老爺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七夫人:“紅苕,你為何如此糊塗?”

七夫人紅苕被關了一整天,眼底青黑,披頭散發,聞言瞪着他恨聲道:“我救我的孩兒有什麽錯?”

掌中端着香爐的道士搖頭道:“這位夫人,人鬼殊途,你的孩兒是活人,這些鬼将他擄走,怕是要吸他陽氣,你将兒子交給兩只小鬼,簡直大錯特錯!”

“鬼?鬼又怎麽了?”紅苕怪笑,漆黑的眼珠自院中人身上一一滑過,譏笑道,“這院中的魑魅魍魉也不見得就比鬼善良!”

道士詫異:“院中并無……”

聽出紅苕話中諷刺的大夫人冷然道:“放肆!朱家養你這麽多年,你居然勾結小鬼害朱家!”

“我沒有!”

“那你怎麽出來的?!”

“我……”七夫人啞口無言。她不是沒懷疑過有人幫忙,可她只是疑心哪位下人偷偷幫忙,并沒想到竟然有鬼相助。

“紅苕啊紅苕,你平日看着文靜柔弱,竟敢做出這樣的事來!”六夫人指着她罵道,“可憐了你兒子子善,好好一個娃娃,就這樣被你引入歧途,成了半死不活的怪物!朱家這幾日的生意也是你搞得鬼吧?”

施天寧眉頭皺起來,明明是他們要害朱小五,七夫人走投無路之下才求助禾棠他們,怎麽此時到了六夫人嘴裏,竟然成了七夫人與鬼勾結謀害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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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道長也對此頗有意見,出言勸道:“諸位此言差矣,您家的五公子确實被厲鬼所害,而這位夫人恐怕只是聽信小鬼讒言,一時鬼迷心竅。”

六夫人嗤了一聲:“我看她呀,可不像鬼迷心竅的樣子。”

“你少說兩句!”大夫人呵斥她後,轉而對道士說,“這位道長,你之前說,能捉到兩只鬼,可這爐中分明只有一只……”

“夫人放心,另一只也在府中。”道士說完這句話,目光忽然朝施天寧所在的方向看過來。

施天寧吃了一驚,身體快過腦子,拔地而起,躲開了一枚極細的銀針。那銀針直直穿過樹樁,飛化為火,散在空中。

“小鬼哪裏逃!”兩個道士手舉桃木劍追了上來。

若論法術,施天寧自然比不過他們,可若論武藝,這兩個小道士卻不是他的對手。幾個轉身格擋後,那兩個小道士就被他遠遠甩開,狼狽不堪地摔倒在地。

手持香爐的道士定睛一看,這鬼面帶煞氣,出手利落,竟是個練家子。與爐中的小鬼不同,眼前這個人,雖然一言不發,眉目間卻俱是戾氣,看打扮死前應當是江湖中人。他這一身戾氣,生前不知殺過多少人。可他又不是厲鬼,難道又別的修煉法門?

心中疑惑,道士手下卻不放松,祭出一道秘符,直沖施天寧面門而去。

他比其他兩個道士厲害,這道秘符祭出的手法更加敏捷靈活,竟然追着施天寧在空中繞了半圈,生生定在他後背上。

“啊——”施天寧慘叫一聲,只覺得後背如業火焚燒般疼痛難忍,他反手抓下秘符,手瞬間被灼燒,渾身抽搐。他甩開符紙,恨恨地看了眼道士,一掌劈下,竟是帶了八分鬼力!

道士悚然一驚,跳開三丈遠,躍上房頂放話:“你這小鬼!不老實在山上待着,為何要來人間作惡?速速投降,随我去青蓮觀找闵道長一敘,我可以讓他做法救你。”

施天寧仿佛看着白癡一般看着他,狂笑出聲:“哈哈哈我都死了好多年,做鬼做得好好的,哪需要你們來救?”

道長冷然道:“我方才所用秘符若十日不解,閣下定當魂飛魄散。”

施天寧臉色一白,沒想到這符紙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不由得恨上心頭,一連道了三聲好,咬牙道:“我不過幾年不出江湖,沒想到現在的修道人竟變得如此狠絕!還是說你們青蓮觀的遺訓就是如此?要對我們趕盡殺絕?”

道士大怒:“休得胡言!”

施天寧哼了一聲,警告他:“你幫忙帶話給闵悅君,若是他傷了爐中小鬼分毫,我們就讓神棍魂飛魄散,一鬼換一鬼,看誰輸得起!”

“神棍是誰?”

“闵悅君知道!”

話音未落,施天寧已然遠去。

道士追上去,卻發現方才遺留的影子不過是施天寧施的障眼法,對方早就趁機逃跑了。他猶豫片刻沒有再追,低頭看向掌中香爐裏幽幽鬼火中蜷縮成一團的小鬼——禾棠被收到法器中後,道行所限,堅持了沒一會兒便撐不下去,昏昏沉沉倒在爐子裏了。

其他兩位年輕道士跑過來焦急道:“師兄!不追了嗎?”

“不追了,他若是不想魂飛魄散,自會想法子找我們。”他折身來到朱家人面前,溫聲道,“朱老爺,朱夫人,小鬼我們已經捉住,需要帶回觀裏請闵師兄斟酌處置,朱家日後應當不會再有鬼來驚擾。我讓師弟們重新布置法陣,可保朱家三月平安。”

“多謝多謝!多謝幾位道長!”朱老爺千恩萬謝,連忙招呼一旁的仆人,“快,把酬勞交給道長!哎呀,道長,我們朱家最近實在太不安穩,若是沒有你們傾力相助,恐怕……”

“無妨。”

六夫人一直盯着香爐看,咽着口水,艱難地詢問:“道……道長……你……你這爐子管用嗎?”

“夫人何出此言?”

“你……你那爐子裏的小鬼……又出來吓人怎麽辦?”六夫人飛快地指了下香爐,又立刻将手收回去,藏在袖子裏逞強道,“他可放言要奪我的命,你可不能把他放出來為禍一方!”

道長合着香爐搖頭道:“不會,他只是一個道行較淺的小鬼,死了不久,怨氣不重,故而不足為患。”

“你……你不能将他打死嗎?”六夫人眼珠滴溜溜地轉,提議道,“他一介小鬼,還留着做什麽?我聽說你們挺愛煉丹的,要不……拿他去煉丹吧?”

道士眉頭緊蹙,聲音冷了下來:“夫人,莫要妄言。”

六夫人被他一吓,肩膀一縮,後退幾步,不敢再說話了。

人群裏有人嘀咕:“哼,對自己的兒子都這麽狠……”

六夫人回頭,狠狠瞪了說話的人一眼,院子裏頓時安靜了。

朱家人早就從昨晚的言談中得知她對禾棠做了什麽事,心中對她的鄙視不屑掩藏。只是礙于大夫人與朱老爺的面子,沒人敢當面給她難看。

“好了,既然鬼已經捉到了,大家散了吧,睡覺去。”大夫人發了話,緊接着便點了六夫人的名,“六妹妹,你從昨晚就沒睡,也累了吧?回去休息。”

六夫人不敢忤逆,微微欠身後告辭了。

鬧鬼的事處置完畢,剩下的就是朱家的家事了。大夫人不欲讓外人多管閑事,道士們也識相,重新布置了朱府的陣法與辟邪小物,拿了酬勞後告辭離去。

施天寧帶着一身傷回了楊家後山,鐵青着臉向楊錦書告罪:“錦書,我有負你所托,禾棠……禾棠被闵悅君手下的人捉走了。”

楊錦書臉色奇差,後悔不疊。他就不應該由着禾棠的性子來,朱家人一看就不是善茬,怎麽可能沒有防備。

菀娘一眼看到他右手的黑氣與後背的焦糊味,湊過來問:“你受傷了?”

施天寧扭了扭胳膊,罵道:“那群臭道士!果然是闵悅君的同門,出手太狠!”

“闵道長的同門?”楊錦書一愣,“朱家又找了他們?”

“應該是。”施天寧嘶了兩聲,安慰道,“放心吧,我讓他們給闵悅君帶話了,估計一時半會兒禾棠不會有事。”

“帶話?”菀娘好奇,“你有什麽話能對闵悅君說?”

施天寧咧了咧嘴,無賴道:“我說他要是敢動禾棠,我們就把神棍也搞得魂飛魄散了。我看他雖然嘴上說得狠,對神棍卻有幾分情義在。”

“他對神棍用了固靈訣,神棍會不會魂飛魄散哪裏由你說了算?”菀娘拆穿他的謊言,“你這話說出來,他理都不會理。”

“他不會理不要緊,他那些同門又不知道。只要他們心裏有那麽萬分之一的疑惑,都不會早早把禾棠害死。”施天寧又疼得咬牙忍了半晌,一字一頓道,“我們去救禾棠……”

楊錦書問:“去哪裏救?”

“青蓮觀。”

“好!”楊錦書說着就要走,被迎面牽着朱小五的老劉給攔下了。

“你們要往哪裏去?”老劉詫異,“我剛把到處亂跑的朱子善給找回來,你們又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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