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闵悅君帶着他們三只鬼前往朱家,路上禾棠話唠發作,與神棍搭話,問起他們這幾個月外出捉鬼的進展。神棍早就受夠了和闵悅君這個悶葫蘆整天待在一起,立刻興奮地向他們說起這幾月的經歷來。

闵悅君收到其他修道門派的回信,得知各地均出現了厲鬼索命奪魄的事,與骥山縣類似的事件不斷在各地上演。闵悅君帶着他一一找過去,順路收了一些鬼,查明真相。

正如他們所料,這一切果然有人操縱,這些厲鬼均是近幾年慘死的冤鬼因怨氣郁結而成,不僅在死後找到害死自己的仇人進行報複,還為了提高修為濫殺無辜,有些厲鬼甚至會奪取活人的魂魄吞噬下去以加快修煉速度。

闵悅君收了幾只來不及逃跑又免于被他轟得魂飛魄散的厲鬼,拷問許久,才得知他們生前都或多或少被仇人以各種手段狠狠折磨過,并且死亡當天便戾氣沖天,憑着本能便可大殺四方。有厲鬼曾經後悔過想要去地府謝罪,然而他們身上的怨氣戾氣有如實質般控制了他們,讓他們想要殺更多的人,吞噬更多的魂魄,變得更強。

禾棠聽完,驚道:“這……這跟七娘的境遇很相似啊!”

神棍悄聲道:“不然你以為小王八蛋為什麽肯來這裏……”

闵悅君在前面幽幽道:“師傅,我聽得見。”

“……”神棍幹咳兩聲,正經道,“我們懷疑你娘也受到幕後操縱者的影響,所以過來看一看。”

禾棠問:“幕後操縱者是誰?”

“不知道。”神棍搖頭,“我們要是知道,還來這裏幹嘛,早就過去捉鬼了。”

楊錦書卻有些猶疑:“鬼?鬼有這麽大的力量?”

“錦書,你可別小看鬼,鬼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神棍給他數,“亂葬崗那些鬼魂野鬼是等級最低的鬼,若是不修煉,遲早要被道行高的厲鬼所吞。修過鬼道的鬼要比他們厲害些,不過修煉到何種境界,那也是看天分和機遇的。好比劉叔,死了幾十年,除了幫鄰居點小忙,給陰差做做苦力,法力低微,自然最容易被滅,而施天寧與菀娘那種生前懂一些武術,死後又雙修的,修煉比其他鬼快些,勉強可以自保,而你這種……”

神棍上下打量着他,笑道:“你雖命薄,死後卻過得比其他鬼舒服多了。你有家中重俸,年年有人祭奠,在冥界可是豪紳。本人學識淵博,又謙虛勤奮,經常能幫上陰差的忙,攢下不少功德,後來又有我從旁指點修煉之法,算是少見的天時地利人和皆齊的好運鬼,加之你弄到不少冥界法寶,自然要比其他鬼更厲害些,大部分厲鬼不是你的對手。”

楊錦書被他說得害羞起來:“是親友護持,慚愧。”

“有什麽好慚愧的,因果循環,這都是你應得的。”神棍繼續道,“可你還比不上紅苕夫人那樣的厲鬼,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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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種厲鬼,在死之前就被下了咒,身上戾氣重,且因死後造下大量殺孽,變成厲鬼時已無藥可救。鬼本就是陰邪之物,戾氣只會加強他們的法力,讓他們所向披靡。你們也遇到過不少厲鬼了,吃了不少虧吧?抓住過對方沒有?”

禾棠老實搖頭:“沒有,每次都被對方跑了,好不容易抓住次七夫人,還是被她逃掉了。”

“所以,你們要多加小心。”神棍拍拍禾棠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尤其是你,小心被他們利用。”

禾棠黑了臉:“憑什麽要我小心啊?”

“《禮記·祭義》雲:衆生必死,死必歸土,此謂之鬼。”神棍壞笑道,“你雖歸了土,戾氣卻未消,若說我們之中誰最有可能變為厲鬼,便是你這個小鬼頭,我提醒你多注意,你可不要當耳旁風。”

禾棠指着自己:“我?我怎麽可能當厲鬼啊?我哪有那麽壞!”

神棍笑而不語,只是看了眼楊錦書,提醒他:“自己媳婦,多看着點。”

楊錦書有些莫名,卻知道神棍話中有深意,十分鄭重地應下了。

闵悅君看他們說得熱鬧,忍不住插嘴道:“夫瀾……不會與這有關吧?”

“像他那種心高氣傲的人,怎麽可能甘心被人操控?反倒是他意外橫插一崗,這事不知會演變至何種境地。”神棍思索片刻,慎重道,“我們遲些時候見了他,先別提青蓮觀。”

“為何?”

“誰知道他與青蓮觀有沒有恩怨,若是他曾和師傅吵過架有嫌隙,一看咱倆就想打怎麽辦?”神棍啧了一聲,“謹慎點好。”

進入骥山縣城,忽覺城中氣氛沉重,家家門戶緊閉,各種符紙貼在門梁上,香燭味彌漫其間,縣城被籠罩在厚厚的白霧之中,安靜得近乎死城。

“這是怎麽回事?我們昨晚離開的時候,縣城還不是這樣……”禾棠與楊錦書對視一眼,心知一定出了事。

闵悅君淩空俯視,掃過整個縣城,緩緩道:“朱家有異。”

神棍也看到了:“鬼氣熾盛,難道朱家的那些冤鬼都被放出來了?”

“全放出來了?不會吧!”禾棠簡直不敢想象,若是那些冤鬼都出來……這縣城會變成什麽樣。

“我們走。”

闵悅君話音未落,帶着他們飛快前往朱家。

朱家大宅與縣城其他人家氣氛迥異,整座宅院籠罩在一篇紅霧之中,血腥氣與鬼氣濃郁得嗆人,饒是他們這群在死人堆裏過了許多年的鬼也有些承受不住。

楊錦書不得不拿出了黃泉香,給禾棠、神棍各分了一點,抵禦這難聞的味道。

神棍問闵悅君:“你要不要?”

闵悅君緩緩搖頭。

“不嫌臭啊?”

“嗅覺很重要。”闵悅君簡單答過,垂眸看着朱府。

奇怪的是,從半空看去,朱府平靜無波,不像是有異動的樣子。

神棍繞着朱府上空查看一番,回到闵悅君身邊,低聲道:“被陣法擋住了。”

“這陣法布得極其高明,不像一般人所為。”闵悅君皺着眉頭自上方巡視片刻,搖頭道,“有些奇怪,八卦位不對。”

神棍嗤笑一聲:“得啦,你那點看五行八卦的水平還是從我這兒學的呢,半吊子。”

闵悅君面上一僵,耳尖泛紅,卻還是繃着臉反駁道:“你不認真教,我自然學不好。”

“我看你天資聰穎,學法術比學算命有前途,果然沒錯。”神棍假模假樣地點點頭,邁步出去了,“我看看這陣法,試試能不能破。”

面對他的馬屁,闵悅君只是微微挑眉,沒有多言。看他仔仔細細捏指算卦,心中安定不少。清蓉一生福禍皆系于此,是非對錯且不論,他于五行八卦上的修為絕不比任何人差。

“咦?說起來,朱家既然有高人布下的陣法,為何夫瀾卻如入無人之境?”禾棠忽然提起,“之前我與錦書追上來,也不敢貿然闖進朱家,可他卻大搖大擺地進去了,還敢直奔臭婆娘的寝房!膽子太大了吧?”

“藝高人膽大,想必朱府的法陣難不住他。”闵悅君說完才想到什麽,連忙對神棍說,“師傅,既然夫瀾能進去,說不定破解之法觀中古籍曾有記載,你……”

神棍點頭:“我想想。”

他自小受師傅師兄們寵愛,青蓮觀中的古籍可是随他翻閱的,與五行八卦有關的書籍他一本不落地看過。闵悅君也看過不少,終究愛好不在五行八卦上,沒神棍精通。

神棍回憶未果,有些沮喪:“想不起來,沒見過。”

禾棠左右看看:“要被困在外面了?”

神棍想起什麽來,朝楊錦書飛過來,笑道:“錦書,你屋子裏那些古籍……你都看過了麽?”

楊錦書點頭:“差不多。”

“有沒有一些鬼道法陣的記載?”

“……有是有,可……我看不太懂。”

神棍勾勾手指:“來,我教你認認八卦位。鬼道之術與凡人修煉之術大相徑庭,許多圖錄與記載經過千百年的流傳漸漸改變了,所以……我告訴你一些卦位的古文字,你幫我回憶回憶有沒有看過類似的文字。”

楊錦書老實點頭:“好。”

神棍帶着他沿着朱府上空緩慢移動,将卦位一一指給他看,還在手心寫出冥界的一些文字寫法。

禾棠看他們二人專心研究法陣,有些無聊,便磨蹭到木頭人闵悅君身邊,小聲問:“闵道長,你跟神棍和好啦?”

闵悅君看着神棍的背影,淡淡道:“我們之間的恩怨哪有盡頭,糾糾纏纏,就這樣吧。”

“其實我真的很想問你哎……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啊?”禾棠捂住腦袋,閉着眼睛急道,“你先別生氣啊!我不是罵你!我是很正經地在問你!心理疾病也是病!你不要諱疾忌醫啊!”

闵悅君沒有動氣,微微笑了,低頭道:“大約是有病的。”

禾棠睜開眼,小心翼翼地注視着他臉上的表情,看他真的沒生氣,才放下胳膊說:“我覺得你的邏輯很有問題!你看,殺你同門的,是那些神經病,你找他們報仇就好了嘛,幹嘛……幹嘛要怪你師傅……不對,你師傅也确實有錯!但是……你說你殺人就殺人吧,幹嘛要……把他屍體丢在亂葬崗喂狗呢?太……太變态啦!”

闵悅君早知道禾棠好奇心重,只是沒想到他膽子這麽大,敢靠自己這麽近,還問得這麽深。也許有些話不便對清蓉說,他想了想,對禾棠道:“就像你說的,我心裏有病,我以為将他趕盡殺絕挫骨揚灰,心裏的病便可以好,沒想到他真死了,我的病卻更重了。”

禾棠:“……”

闵悅君冷靜道:“所以我只好又将他找回來,繼續醫治。”

禾棠嘆氣:“我看你已經無藥可醫了。”

闵悅君莞爾:“我也覺得,可他治不了病,卻能鎮痛,我留他在身邊,還能假裝自己是個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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