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段離語調輕松，面上還帶着一絲淡淡的笑意，分明是溫柔可親的模樣，那兩名弟子在他的注視下，臉上卻露出緊張畏懼的神色。
戚和一把抽過那兩名弟子手中的繩子，道：“對，沒必要用這個。”
一行人上了一線天，楚岚無心觀察峰上的景致，跟在衆人身後來到一處建築前。那建築無論是構造還是顏色，給人的感覺都很壓抑。
跨進去後，楚岚忍不住搓了一下胳膊，這裏的溫度比外面要低許多。
一名頭發花白的老者見魏平等人來此，從一旁的小房間中走了出來，楚岚看見他的腰上挂了很多鑰匙，他便知道，這位老人是此地的管理者。
雷凱低聲與老者說了幾句什麽，楚岚就見他的目光掃過來。
當老者看到段離的時候，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不過很快他就移開了目光。
老者道：“随我來吧。”
楚岚走在中間，左右看了看，發現這裏有很多小房間，門上都挂着鎖。
過了一會兒，老者停下了腳步，楚岚看見他轉身走到左手邊的一處房門前，那門上有字，寫的是“六十六。”
老者用鑰匙打開房門，楚岚看了一眼，發現那房間面積很小，裏面黑漆漆的，連窗子都沒有。
借着走道裏微弱的光亮，楚岚看見房間的地上放了一個蒲團，旁邊還有一盞油燈，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了。
段離也不用人請，非常自覺地越過人群踏進了禁閉室，楚岚也跟了上去，只是剛走到門邊就被戚和拉住了。
因為這一舉動，在場衆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戚和身上。
戚和神色自然，他看着魏平，“師兄，岚兒還小，這裏又黑又冷，若是着了涼就不好了，讓他到我那裏去吧。”
林素然也上前求情：“是呀，魏師兄，如今蹊兒待在禁閉室，岚兒一個孩子在外面，你還擔心他會做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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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平看向楚岚，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雷凱道：“那不行，這孩子是柳成蹊帶來的，誰知道他……”
對雷凱接二連三，毫不掩飾的惡意，林素然忍不了了，她冷冷道：“雷凱，憑你的眼力應該能夠看出這孩子就是個普通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想置蹊兒他們師徒于死地，到底是出于什麽目的？莫不是你心中有鬼？”
雷凱将眼睛瞪得溜圓：“林師妹，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我心中有鬼？”
林素然道：“沒什麽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作為長輩，要有長輩的樣子。”
雷凱：“你……”
“好了。”魏平淡淡地打斷雷凱，他對戚和說：“這孩子你可以帶走，不過在此之前，我有話問他。”
戚和知道，這已是魏平所能做的最大讓步了，他點點頭，對站在禁閉室中的段離道：“蹊兒，你放心，為師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
林素然道：“岚兒這幾日有我們照顧，你不用太擔心。”
幾人正說着，忽見楚岚掙開戚和，來到段離身邊。
楚岚握着段裏的手說：“謝謝師公和師叔祖的好意，我要跟師父在一起，哪裏也不去。”
林素然：“岚兒，你……”
雷凱冷嗤一聲：“我看是心裏有鬼，不敢讓魏師兄問吧。”
段離低頭看向楚岚，就見小孩兒抿着唇，一臉嚴肅的模樣，他忍不住笑起來：“他們說的對，這裏冷，你吃不消的，跟他們走吧。”
楚岚搖頭，他知道這人的本事，若他真想走，這些人攔不住他。可現在這人為了他要被關在這麽個地方。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楚岚知道段離是個喜歡自由的人。
楚岚心裏很內疚，他站在那裏，倔強道：“不，我不走。”
段離笑道：“擔心為師？沒必要，我很快就會出去的。”楚岚仍搖頭，腦海中忽然響起段離的聲音。
“算算時間，姓魏的也快到了，你忘了那些被騙的人了？”
楚岚有些遲疑，他想起魏平方才說的，要等此次招新結束後才會着手處理他們。
如果他們一同被困在這裏，誰來揭發魏然的真面目？誰來給那些被騙的人讨一個公道？還有那些錢，他也要還給那些人。
段離見楚岚神色有些松動，笑着摸了摸他的頭，楚岚“聽見”他說：“不用擔心為師，這裏關不住我，晚一點我去找你。”
楚岚擡頭看着段離，就見他的眼底滿是笑意。這種神情，楚岚以前從未在柳成蹊臉上看到過。
他後知後覺的發現，這人雖用着柳成蹊的名字和身體，但自始至終都沒有要隐瞞他的意思。他随性灑脫，做什麽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性子來。
楚岚相信，這人肯定也知道他已經察覺到了什麽，但他什麽都沒有說。
楚岚忽然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這人不說，他也不會主動去挑明，那樣他們就一直是師徒。
縱使這師徒的名分是假的。
段離的手從楚岚頭上移到他的肩膀，輕聲道：“聽話，出去吧。”
楚岚最終點了點頭。
從禁閉室離開後，楚岚被魏平帶到了議事廳。戚和，雷凱，林素然也在。
戚和對楚岚道：“好孩子，別緊張，待會你師伯祖問你話，如實答就行。”
楚岚将戚和，林素然對柳成蹊的信任與維護看在眼裏，心底暖暖的，他點頭道：“是，師公。”
雷凱道：“什麽師伯祖，師公的，可別亂叫，我們可沒承認你是天昭門的弟子。”
戚和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擱，冷冷道：“蹊兒是我的弟子，岚兒的身份只需我點頭就行，不需要你的認可。”
雷凱被堵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了，你們也別吵了。”坐在上首的魏平看着楚岚，道：“你跟在柳成蹊身邊多久了？”
楚岚答：“五年。”
魏平：“這五年，柳成蹊在做什麽？”
楚岚：“師父帶着我一直待在漁村，從未離開過。”
雷凱道：“你怎麽知道他沒離開過？小時候的事你能記得多少。”
楚岚很不喜歡雷凱，但還是答道：“師叔祖，我四歲的時候遇到師父，那時候我已經記事了。這五年，我确實一直跟師父待在漁村。”
楚岚這聲師叔祖打的雷凱猝不及防，他怔了一下，很快擺手道：“別，別亂叫，誰，誰是你師叔祖。”
魏平不管雷凱的大呼小叫，銳利地目光落在楚岚身上：“你最好想清楚，若是撒謊被我發現，後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楚岚神色不變：“是。”
見楚岚如此平靜，魏平眼底閃過一絲欣賞的光芒，不過轉瞬即逝，他問：“你們待的那個小漁村叫什麽名字？我會讓人去查證。”
“村子……”回想起那晚村子裏的慘狀，楚岚仍忍不住一陣心悸，他閉了一下眼睛，顫聲道：“沒了。”
魏平的動作一頓，楚岚道：“不久前，一群魔盜侵.入了我們的村子，村子裏的人都被殺死了。我跟師父……”
他本想說，他跟柳成蹊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又擔心魏平不會輕易相信，出口的話便成了：“那天我跟師父出海打漁，因風浪大被困在了海上，回到村子時已經很晚了。綁好船後，師父察覺到村子裏的情況不對，一進去才發現村子裏的人都死了。後來才知道，是海上魔盜襲擊了村子。”
聽到這裏，戚和忍不住攥緊了拳頭，他道：“師兄，不久前确實發生過魔盜襲擊村子的情況。”言下之意，就是楚岚沒有說謊。
魏平依然維持着冷峻的表情：“那個漁村，叫什麽名字？”楚岚答了。
林素然道：“這個名字我有印象，确實是那幾個被屠的村子之一。”
沉默多時的雷凱忽然開口道：“魔盜襲擊村子的事鬧得那麽大，很多人都知道，柳成蹊如果想知道村子的名字，還不是十分簡單的事？”
林素然瞪了雷凱一眼，雷凱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但還是叫道：“這麽看我做什麽？我這是合理質疑。”
魏平不管林素然和雷凱那邊的動靜，一雙鷹目只盯着楚岚：“村子沒了後，你們就出發到天昭門來了？”
楚岚搖頭：“不是，村裏的人都沒了，師父就帶我離開了。恰好有一艘商船經過村子，師父就托他們載我們一程。到天昭門，是後來決定的。”
“說到商船。”雷凱忽然想到什麽，“我聽說那群魔盜襲擊了一艘商船，可惜船上有高手坐鎮，那群魔盜盡數被抓了。唔，我想想，那個打敗魔盜的高手叫什麽來着，好像是姓，姓……柳？”
他說着，眯起眼睛看向楚岚，“那人也姓柳，不會這麽巧吧？”
魏平等人的目光也跟着掃了過來，楚岚心下猛地一跳，他控制住要去抓衣擺的手，努力維持着鎮定的表情。
林素然道：“雷凱，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你懷疑蹊兒？”
雷凱無辜道：“沒有啊，我只是覺得這也太巧了。他們搭的是商船，恰好柳成蹊姓柳，是你你不會懷疑嗎？”
戚和道：“雷師弟怕是想多了，海上往來商船衆多，蹊兒搭乘的或許不是被襲擊的哪一艘，再者，蹊兒如今身無修為，怎麽可能是那些窮兇極惡的魔盜的對手。”
頓了頓，他冷冷道：“你一邊懷疑蹊兒與魔族勾結，一邊又說他抓了魔盜，難道不覺得自相矛盾嗎？”
雷凱一哽，道：“是我說他與魔族勾結的嗎？這是明光宗審出來的。”
戚和面上隐含怒氣，銳利的目光掃向雷凱：“自始至終，蹊兒從來都沒有承認過他與魔族有所勾結。”
雷凱冷笑：“他不過是嘴硬罷了，事實就擺在那裏，難道明光宗還會冤枉他不成？不過話說回來，戚師兄，我可提醒你，對柳成蹊別那麽信任，若到時他再向六年前一樣做出讓你失望的事……”
戚和怒而起身：“你！”
魏平眉頭一皺，喝道：“夠了，都閉嘴。”
林素然輕輕拉了下戚和的袖子，他閉起眼睛，平息了怒火後才重新坐下。
雷凱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他将目光轉向楚岚，繼續方才的話題：“是與不是，問這個小孩不就知道了。來，你告訴我們，制伏那些魔盜的是不是柳成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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