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冷冬肅殺, 蘇認被凍得雙頰微紅,那雙深如寒潭的沉黑眉眼,或許是因為沾了淚水, 而不似往常一般冷漠。

蘇認緊靠在一張放在小吃店門口的白色塑料桌上,意外, 又尴尬,然而蘇認之所以是蘇認, 便是因為即便在最尴尬的時候, 蘇認引以為傲的理智,也能打敗情感,占據思維的上風。

蘇認微微蹙起眉頭, 不動聲色地琢磨着謝酬秋剛剛說出口的質問。

什麽叫“為他哭了”?

什麽狀況下的謝酬秋,才能問得出這種問題?

蘇認抿直了唇,也垂下了眼,他的腦子有點亂,一時之間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懷疑什麽——但面對眼前的這個謝酬秋,蘇認只覺得,自己的心跳, 像是剛跑完百米沖刺一樣快。

蘇認深吸一口氣, 垂下眼, 薄薄的眼睑上,甚至看得清那淡青色的血管, 又長又密的眼睫毛顫啊顫,似乎根本沒準備回答謝酬秋那個無厘頭的問題。

而謝酬秋見蘇認良久都沒答話, 于是也不由自主地, 向前走近兩步。

蘇認感知到他的動靜, 這才仿若大夢初醒一般, 輕蹙着眉,波瀾不驚地否認道:“沒哭,風太大了,迷了眼。”

謝酬秋的步子頓下,像是極力抑制着什麽,很低地嗯了聲:“那進來吧,一起吃完再回去。”

“嗯。”

捉摸不透的暧.昧,彌散在冬日微鹹的空氣裏。

兩個人都裝作不在意,于是蘇認跟着謝酬秋,亦步亦趨地走進小吃店。

這是一家做關東煮的館子,也煮一煮熟玉米和小米粥,但再之前,據說是做鹵肉飯的,卻由于老板手藝不佳,鹵肉飯太過難吃,而改了個門牌。

蘇認在京外任職多年,從沒來這家吃過,主要是由于他對關東煮一類的小吃不太感冒。

然而,此時,蘇認走進這家關東煮店,沒想到是,店面異常幹淨整潔,冰櫃裏碼滿了各種各樣的新鮮生肉,糧庫裏還有滿倉的大米,廚房的爐竈上生着火,噴香的飯味兒傳到大堂裏,蘇認本能地看向謝酬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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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雙黑曜曜的、濕漉漉的眼睛,對上謝酬秋霧藍色的眸子。

不過半秒,蘇認便淡然将目光錯開。

蘇認面無表情地垂下眼:“家裏明明還有米和青菜——你怎麽會找到這,來做飯?”

謝酬秋轉身走進廚房,“我看你中午,吃清湯挂面吃得痛苦。”

蘇認冷聲:“想說我做飯難吃就直說。”

謝酬秋扒拉紅燒肉的動作頓了下,肩膀聳動兩下,似乎在憋笑,半天吐出兩個字:“直說。”

蘇認:……

蘇認梗了一下,或許是從天寒地凍,進到溫暖的房間,他冷白的臉頰微微泛熱。

可是,還沒待他細想,便見謝酬秋已經将紅燒肉和米飯,裝進了一次性飯盒。

“過來看看,夠麽?”謝酬秋回頭叫他。

蘇認保持着距離,漆黑的眸子望過來,淡聲答:“嗯,稍微有點多。”

“多吃點,把你養胖。”

話音剛落,謝酬秋便走到他身後,又拿了個食盒,準備去盛下一只。

蘇認聞到一股清新幹淨的香氣,像沐浴液,也像洗衣粉,在紅燒肉的托襯下,明明很淡,卻似乎能夠自己的周身包裹起來一般。

蘇認蹙眉:“你還洗澡換衣服了?”

謝酬秋:“嗯。”

“在哪洗的?”

家裏的淋浴設施明明沒被人動過。

“路過學校裏面的大澡堂,本來只是想進去看看情況,一想到今晚要……就順便洗了。”

蘇認接過一次性飯盒,漂亮清潤的眼睛眨了眨:“今晚?”

猝不及防地,只聽謝酬秋深沉的聲線,又懶懶地笑了下,“怎麽?——今天,難道不是蘇老師定下的‘公糧上繳日’麽?”

蘇認:………

蘇認一聽這個詞,險些沒把手裏的紅燒肉給灑出來。

“公糧上繳日”,顧名思義,就是上繳公糧的日子。

也是在《國民偶像》劇本中,“A某”天天挂在口頭禪上的日子,還偏說是“B某”定下的,可是,在合約上,B某明明只要求了,關系期間,兩人每月幾號有時間見面,以及見面之後,最好不要浪費時間,A某需要履行接吻義務。只是落到A某嘴裏,就變成了莫名其妙的、鬼不正經的“公糧上繳日”。

蘇認抿直了唇,從消毒櫃筒裏,抽.出一根筷子,冷着臉,半步不停地往外走。

“活動取消。”蘇認說。

可沒一會兒,就聽謝酬秋的聲音,蘸着明顯的笑意,從後方傳來:“你就這麽緊張麽?”

蘇認:?

“筷子都只拿一根的?”

蘇認:……

這下,蘇認也的确是覺得,自己有點古怪了。

蘇認不動聲色地接過謝酬秋遞過來的筷子,含糊地道謝,并在今日第一萬零一次地思考,如果要被謝酬秋吻才能完成任務,或許……起碼不該是在自己故作姿态時,謝酬秋對他的強吻,畢竟自己是第一受益人,謝酬秋或許還是個不情不願的受害者。

可是,如果讓自己主動,去吻謝酬秋。

……這不可能。

蘇認的眸光漸漸暗淡下去,趁謝酬秋去找汽水的過程,默不作聲地,捧着熱騰騰的紅燒肉蓋飯,選了一個靠牆的位置。

他垂着眼,拾起筷子,眸色沉沉地看着眼前的紅燒肉,勉力抑制住身體裏升起的那股“想要被吻”的沖動。

但聞隐約的白芷香,摻合在噴香的肉味裏,蘇認埋着頭,味同嚼蠟地吃了一口,謝酬秋也端着食盒,坐到了自己的身邊,一瓶開好了的飲料遞過來,就聽謝酬秋叫了他一聲。

“蘇認。”

“嗯?”

“你嘴巴上有東西。”

“嗯。”

蘇認轉身去抽桌子邊緣的餐巾紙。然而,手指還沒碰到紙盒,一張薄薄的紙巾,便已按在了他微涼的唇瓣上

——像這種小飯店,免費的餐紙質量都不好,很薄的一層,蘇認甚至感受得到謝酬秋指尖的溫度。

蘇認吓了一跳,正要往後退一步。一只大手,卻已輕柔地托住了他的後腦。

下一秒,謝酬秋的唇,便隔着一層輕薄的紙巾,不容拒絕地吻了下來。

謝酬秋把蘇認罩在自己的地盤裏,由上而下地,去吻低着頭的蘇認。

深情缱绻的信息素,終于蓋過了紅燒肉的香膩。

蘇認睫毛顫抖着,一動都不敢動。

他本能地想逃走,然而後腰卻被一只手扣住,只好一動不動地屏住了呼吸,睫毛顫抖着……

被吻。

蘇認輕蹙着冷淡漂亮的眉頭,一張冷白清矜的臉,被那薄薄的紙巾擋了小半張,于是也只看得到謝酬秋那雙深邃的眼。

四目相對的那刻,蘇認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天生冷淡的眉眼,染上了一層急不可察的豔色,而那層粗糙的紙巾,蹭在他薄薄的唇瓣上,似乎已經蘸上了謝酬秋那股醉人的青檸味。

謝酬秋拖住了他的頭部,握住了他的腰肢,卻并沒有吻他很久。

甚至短到薄薄的餐巾紙,都沒有被津液濡濕。

短到蘇認都沒有把人推開。

“提出那樣的協議,我還以為你是個風月老手,”只聽那沉涼的聲音帶着笑意,或許是A某的口吻,“怎麽看上去,倒像是第一次和人接吻?”

謝酬秋将蘇認完全放開,并笑意盈盈、好整以暇地看向明顯變粉的冷俊青年,看上去志得意滿,又游刃有餘。

可是,當蘇認面無表情地拾起筷子,并淡然行騙道:“不是,你是第二個”的時候,謝酬秋才瞬間撇下了唇角,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

“你和別人吻過?”聲音都變冷了兩分。

“嗯,”蘇認細嚼慢咽一塊肉,冷漠道,“很奇怪麽?”

“你什麽時候和人吻過?”

“三四年前吧,”蘇認信口胡謅,“怎麽,你覺得我還必須把初吻留給你麽?——唔……”

撲天蓋地的吻,幾近強勢。

這一次的謝酬秋,攬住蘇認的力道很緊,親吻得也分外用力。

壓抑的驚呼和粗喘,下意識的反抗和掙動,通通沒能制止謝酬秋那偏執的醋意。

謝酬秋幹脆抽掉了蘇認手中礙事的筷子,剪住蘇認不斷掙動的手腕,像撕咬的野獸一般,用力地親吻着蘇認。

他的形跡着實有點惡劣,因為蘇認已經憋紅了臉,清泠泠的黑眸裏,也因他而蒙上了幾分水色。

可是,當蘇認越是用那雙霧蒙蒙的眼睛,似嗔似怪地看向他時,謝酬秋便越是覺得,把自己這條命給他都行——就算是把自己這條命給他,今天都要親個回本。

滔天的侵占欲,使他兇狠地齧咬着蘇認的嘴唇,

而僅存的理智,又克制着他不要伸舌頭。

可是……

蘇認。

這是他的蘇認。

謝酬秋終于再裝不下去。

無論是裝君子,還是裝A某,都再也裝不下去——在蘇認面前,謝酬秋似乎永遠都沒法裝——在蘇認的面前,謝酬秋永遠都是那個道德有瑕疵、品行也敗壞的人。

去他媽的任務,去他媽的系統!

現在的謝酬秋,只想知道一件事:三四年前,到底他媽的是哪個狗東西親過蘇認?

謝酬秋攬過蘇認那把精瘦的腰肢,殺氣騰騰的樣子,像被偷了老婆的王二。

可是“他老婆”,卻正軟軟地倒在他懷裏,一張清冷的臉,被他親得微微泛紅,眉頭緊蹙着,很漂亮。

雖然蘇認本來就漂亮,但卻是因為他,才變得這麽漂亮。

三四年前,讓蘇認心甘情願被吻的那個人,也把蘇認弄得這麽漂亮過麽?

謝酬秋陰郁偏執的目光,惡狠狠地黏在蘇認的臉上,因而纏綿的吻上,也帶了一點兇狠的勁兒。

蘇認實在沒想到,這人會因為一句無厘頭的話,變得像只得了病的瘋狗,被莫名其妙地按着親了一頓,蘇認實在煩了,卯足了勁兒一口咬上謝酬秋溫熱的唇。

蘇認勉強從謝酬秋的懷裏掙紮出來,幹脆從椅子上跳了出來。

蘇認捂住自己被親得有點腫的嘴唇,面色羞紅,卻強裝着鎮定和冷淡:“怎麽,裝不下去了?”蘇認問。

“從什麽時候發現的?”

“門口,你問是不是為你哭了的時候,如果是只有劇本記憶的你,應該不會這樣問。”蘇認的聲線平淡,卻帶了點氣喘籲籲的抖,就聽謝酬秋冷笑一聲,沉聲答道:

“裝下去也沒意義,你早晚會發現——所以,是齊琛麽?”

蘇認眨眨眼:“嗯?”

謝酬秋面色陰郁,冷笑了下:“哼,三四年前,正好是他剛來京外的時候。”

蘇認:“……你別亂猜。”

謝酬秋舔了舔自己沾了血的唇角,露出一個像瘋狼一般的笑:“原來曹賊竟是我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謝酬秋朗聲大笑,一時讓蘇認有點毛骨悚然。蘇認緊蹙着眉頭,捏緊了指骨,想說“你正常一點”,然而謝酬秋的笑聲既狂又密,像個偏執的瘋子,實在讓人無從打斷,而過了一會兒,這人又戛然而止,突然擡眼。

謝酬秋聲音很輕,卻十分正色地問道:“你知道,我剛剛親你的時候,在想什麽嗎?”

蘇認輕微地搖頭,往後退了一步,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就見謝酬秋有些落寞地,把筷子插進米飯,像是插齊琛墳頭的三柱香。

“我剛剛在想,就算你結了婚,生了崽兒,我都要把你給搶回來。”

蘇認:……

蘇認張了張嘴,又閉上,什麽也沒有說。

因為一時之間,蘇認竟半點都不懷疑,謝酬秋是真的能做出這種事來。

然而蘇認眉角一挑,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把那謊編得愈發真了:

“不是齊琛,另有其人。”

瘋批狼秋:TMD,誰敢叼老子的小貓,來一個,老子咬死一個!

明天見明天見明天見!——答應我,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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